一群人群毆鄒德遠,宋誠隻是冷冷地看着,沒有勸阻,也沒有上去幫手,直到鄒德遠對踏在身上的大腳沒有反應,眼看活不成了,宋誠才出聲:“夠了。”
陳春橋等人聽到恩人的聲音,踩在鄒德遠身上的腳先後收回來,小兵回頭看宋誠沒注意他,又飛快踹了一下。
他的小動作哪裡躲得過宋誠的眼睛,多大仇啊,還非得多踹一腳。
宋誠上去探鄒德遠的鼻息,還有氣,隻是暈過去了。他道:“拿水來,淋下去。”
一聽不要毆打改用水淋,小兵飛快朝左側跑去,夥夫在那兒煮馬肉呢,軍士取來的水就放在那裡。
這小子哭天抹地的,觀察力倒不錯,宋誠還來不及誇他,就見他如飛提一桶水跑過來,一個臉頰同樣烏漆麻黑的夥夫邊喊邊追,開玩笑,這些水可是軍士冒生命危險取來的,你想偷,是瓦剌的奸細吧?
小兵哪去管他,跑得急,潑了不少水在地上,到宋誠這裡隻剩半桶了,把桶往宋誠面前一放,道:“現在潑嗎?”
“潑吧。”宋誠點頭。就見這小子嘩啦一聲,在夥夫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中,把半桶水倒在鄒德遠頭上。
鄒德遠悠悠醒轉,睜開眼睛首先看到的是一圈滿是污泥的腿,接着一張俊朗的臉出現在頭頂,那張臉眉開眼笑地道:“感覺如何?”
感覺如何?特麼的你唆使人毒打老子,還問老子感受如何?鄒德遠差點沒一口老皿噴出來,但他不敢這麼說,而是怒瞪宋誠,如果眼神能殺人,他早把宋誠殺死了。
宋誠退後兩步,道:“是男人别躺地上裝死,趕緊的,起來吃飯,吃完率一隊人去換下提水的同袍。”
天黑以後,提水的行動就沒停過,幾千人要喝要吃,戰馬也要喝水,哪裡少得了?可也不能讓一隊人提一夜水啊,每個時辰換班一次,這是宋誠早就定下的。
鄒德遠大怒,一骨碌爬起來,滿頭滿臉的水也不抹,大聲道:“你讓本将軍去提水?”
“不提水你哪來的水喝?剛剛為救你就用掉一桶水,你以為這水能從河裡直接飛過來啊?趕緊的,帶一百個軍士去。”
戰場上一片狼籍,各種物事四處散落,盛水的東西并不難找。
“老子是正五品武德将軍,你是什麼人,敢指使老子?”鄒德遠很識相,吼出這一聲後,凝神戒備,随時準備逃開,以免再遭這些瘋子毒手。
宋誠道:“哦,正五品武德将軍很了不起啊,我很怕啊。既然你這麼了不起,那和也先正面抵抗的事就交給你一個人好了,我們現在就撤。”
陳春橋等人都哄笑道:“就會在自己人面前耍威風,敵軍來襲,怎麼不見你帶人抵擋?”
鄒德遠差點一口老皿吐一地,他哪裡沒有抵擋了,明明是且戰且退,看看他身上的傷勢就知道了,這些人啊,太不是東西了。
哄笑聲中,軍士來報:“瓦剌使者又來了。”
這次,巴特爾送來朱祁鎮的禁步,張輔看到禁步兩眼一翻,暈了過去,宋誠又是掐人中,又是用冷水敷,忙活半天,才把他弄醒。
“皇上,真在敵軍手中。”張輔老淚縱橫,語不成句。
皇帝被俘,實是奇恥大辱,現在怎麼辦?張輔深恨自己身受重傷,不能橫刀跨馬,把皇帝救出來。
宋誠見他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道:“國公爺,救出皇上的事交給我吧。”
“你?”張輔轉頭看他,突然發怒:“你小子還好意思說,讓你去救皇上,你沒救回來,他……他落在也先手裡了。”
他氣糊塗了,要不是行動不便,現在真想先揍這小子一頓再說。
宋誠道:“瓦剌使者還在外面,我現在就去打他一頓給你出氣。”說完轉身就走。
張輔大驚:“兩國交惡,不斬來使。你怎能壞了規矩?”
二十萬人被人家五萬人包了餃子,還談規矩?宋誠腹诽,隻當沒聽見他的話,飛快出帳。
巴特爾見了空地上明軍的委頓樣,自豪感油然而生,頓時有高明軍一等的感覺,站在帳外趾高氣揚,正想待張輔确認禁步的真僞後,落張輔的面子,順便敲敲竹杠,弄點私貨。他這正想得挺美呢,眼前黑影一閃,臉上巨痛,撲倒在地。
然後,靴子不斷落在他身上,砰砰有聲,很痛,特别痛,他甚至以為,他會死在這裡。
宋誠來來回回踹了十幾腳,直到顧淳出來,無奈道:“英國公讓你住手。”再打下去,使者沒打死,先把張輔氣死了。
宋誠停手,拎起巴特爾的衣襟,把他拎起來,道:“說,皇上在哪裡?”
巴特爾大喜:“他真是大明皇帝?”
太好了,這次發達了,隻要有這個人在手,糧食會有的,衣服會有的,鐵器也會有的。巴特爾興奮得渾身發抖,顧不上一個使者該有風度,掙紮開宋誠的手,轉身就走。
顧淳目瞪口呆:“他怎麼了?”
“還能怎麼了,确定人質的身份呗。你去陪英國公吧。”宋誠丢下一句,繼續去巡視了,剛轉過彎,就被顧淳追回來了:“英國公有請。”
在沒有确定眼前的俘虜确實是大明皇帝之前,也先煩躁不已,哪有心情做那事?他在帳中走來走去,晃得朱祁鎮頭暈,于是勸他:“稍安勿躁。”
也先沒理,繼續繞圈圈。
朱祁鎮再勸:“坐下等消息。”
意思是,你在這裡繞到死也沒用,不如心平氣和坐下等巴特爾回來。
也先果斷不理他,繼續繞他的,好在小半個時辰後巴特爾鼻青臉腫回來了,道:“認了,确實是大明皇帝無疑。”
“真的?”也先旋風般轉身,看朱祁鎮像看一堆堆積如山的糧食,雙眼放光,一把抓住他的肩頭,來回晃,道:“你果然是大明皇帝?”
身份被識破,朱祁鎮強忍肩頭巨痛,很有皇帝威嚴地道:“如此大驚小怪,成何體統。”
喜甯适時跳出來:“你竟敢對太師如此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