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先隻顧追趕,沒想到原先長滿雜草的地面突然跳出很多明軍,大驚之下圈轉馬頭,狂揮馬鞭,沒命奔逃。
身後“砰砰”聲響,也先的馬受驚,跑得更快,可是無論他跑多快,槍聲一直沒停。
“你不是讓我過來受死嗎?我在這裡,你跑什麼?快過來。”
宋誠帶笑的聲音傳來,也先咬碎了牙槽,現在他想把這小子碎屍體萬段,不為博羅茂洛海報仇,不為三天前在兩軍陣前受辱雪恨,隻為沒把這小子剁碎喂狼,他會氣暈過去。
也先一溜煙逃了,埋伏在壕溝裡的明軍們停止射擊,谷子遺憾地道:“可惜讓他跑了。”
如果這裡有遮擋物就好了,可以在地面上射擊,出其不意一定能把也先拿下,就算不能拿下,把他打傷,鋼珠入肉,以現在的醫療條件,也是必死無疑,現在倒好,讓他跑了。
宋誠道:“急什麼,皇上回營,我們可以放開手腳打。”
明軍們驚喜,谷子直接問上:“公子有辦法?”
“辦法有的是。”宋誠說着打馬往回走。明軍們提前在這裡埋伏,這時在谷子的帶領下,步行往回撤。
敵我雙方的軍士罵得正起勁,很多人撸起袖子,拿起兵器,隻等沖鋒的号令響起,馬上沖過去,把對面那群雜碎剁了。
明軍這邊,同袍慘死,自己也九死一生,要不是運氣好,早被對面的鞑子砍死,新仇舊恨湧上心頭,越罵越怒,不少人紛紛把手裡除了武器以外的東西擲過去,兩軍相距有點遠,沒能擲到敵軍身上,不一會兒,空地上堆了一堆小山似的東西,什麼都有,最多的是鞋子。
瓦剌軍也怒,罵,罵不過,人家有空餘的東西擲,自己窮得叮噹響,不窮也不會跑這搶劫了,連輸兩陣,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是自家主帥神勇,比敵軍中那個小白臉強千萬倍。
不約而同的,瓦剌軍噓聲四起,亂糟糟道:“你們主将就快被砍死了,哈哈哈。”
明軍怒吼:“去你娘的烏鴉嘴,宋公子一定打得你們這些鞑子屁滾尿流。”
雙方互罵的當口,馬蹄聲響,也先沒命狂奔而來,宋誠卻不見蹤影。戰場上有那麼一瞬間寂靜了,隻有也先的馬蹄踏在地上的哒哒聲。
伯顔貼木兒開始以為宋誠已被死,這本是沒有懸念的事,待也先馳近些,卻見他怒容滿面,挂鈎上又沒有首級,覺得不對,拍馬迎上,道:“怎麼了?”
也先怒吼:“老子定要殺了他!”
還沒死啊。伯顔貼木兒一顆心落了地,沒死就好,他有臉去見朱祁鎮了。
也先已經歸陣,宋誠還不見蹤影,明軍大為焦急,難道宋公子真的被斬于馬下?人人抻長腦袋踮起腳尖,朝也先來路張望。
哒哒聲又響,一匹棗紅馬飛馳而來,馬上小将劍眉星目,銀铠白甲,可不正是宋誠?明軍們爆發出震天響的歡呼聲,更有人大呼:“宋公子!宋公子!”好象宋誠打了勝仗一樣。
宋誠還真像打了勝仗似的,得意洋洋在陣前來回飛馳,待歡呼聲漸低,大聲道:“太師敢别逃嗎?”
逃!他們聽到什麼?明軍先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接着狂喜,看也先那狼狽樣,可不就是逃回來的。宋公子這是把也先打敗了?
伯顔貼木兒也詫異,看也先暴跳如雷,不敢細問。
瓦剌軍可不管這一套,噓聲四起,為自家主帥助威。
剛才的“砰砰”聲這邊有人聽到了,但罵興正濃,沒人太當回事,誰能想到兩軍對陣,宋誠使詐呢?可話又說回來,預設埋伏再在戰場上詐敗,以圖生擒敵軍将領,也不是沒有的事,也先隻能氣得暴跳如雷,還真不能說宋誠什麼。
雙方就這樣收兵。
明軍這邊士氣又高漲了不少,兩軍對陣,宋誠有勇氣出戰,還得勝歸來。雖然大家不知道兩人一追一逃最後發生了什麼,但最後回來時,追逃形勢逆轉,也先在前面逃,宋誠在後面追,卻是兩軍将士有目共睹,若這樣還不能說宋誠戰勝,什麼才是勝?
明軍營帳歡聲雷動,人人笑容滿面。
朱祁鎮同樣笑容滿面,站在帳前等待宋誠歸來。宋誠趕緊施禮:“臣哪敢勞動皇上親迎?折煞臣了。”哪怕是在帳前迎接。
朱祁鎮搶上扶起宋誠,道:“宋卿辛苦了。”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宋誠的兇險,如果兩馬相交時宋誠動作慢一點,腦袋就飛了;如果逃的時候馬跑得慢一點,命就沒了。
顧淳也過來,先施禮參見,再咧開大嘴道:“我的箭法怎樣?”又埋怨:“埋伏的角度不好,要不然一定一箭結果了他。”
兩軍對陣的地方太開闊,不好躲藏,總不能大大咧咧站在哪,擺明了我就是來助拳的吧?那樣還能起什麼作用?
朱祁鎮也道:“有勞顧卿了。”确實是,如果他沒有射箭,宋誠會更加兇險兩分。
宋誠拍拍顧淳的肩膀,道:“射中了,隻是沒有射中要害。”
顧淳右手握拳擊在左手手心,道:“可惜了。”
“今天大勝,應該慶賀一下。”朱祁鎮道。
“是,臣這就傳皇上口谕,大肆慶賀一下,一賀皇上回營,二賀此次得勝。”
慶賀的次序萬萬不能錯,朱祁鎮昨晚半夜回營,還沒豎起團龍旗呢,慶賀完,大概團龍旗就會升起來了。宋誠說完,馬上去安排。
朱祁鎮望着宋誠匆匆離開的背影,心中感概,比起張輔這種耿直的老臣,少年圓滑多了,偏偏這種圓滑讓他看起來更靠譜。
張輔也在擔心宋誠,見宋誠回來,哈哈大笑,撫着白胡子道:“天佑大明。”他高興,是因為看到大明未來的希望,可不僅僅是一場勝仗。
軍士們大口吃肉,營帳中一片歡聲笑語,正熱鬧間,軍士來報:“聖旨到。”
聖旨?!首席的朱祁鎮筷子停在半空,整個人僵住了。
張輔一拍桌子:“皇上在這裡呢,哪來的聖旨?”
軍士在轅門口站崗,對方拿出明黃卷軸,号稱聖旨,他隻好過來禀報,别的一概不知,張輔這一拍桌子,他臉立即白了,道:“标下這就去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