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有着一千六百多年曆史的家族,至少在元興和元興周邊的地界,槍姓不是什麼小姓。雖然這麼說,但槍姓也不是什麼大姓。
根據祖上流傳下來的說法,家族沒有衰落之前,槍家人一直是做武官的。就算不做武官,也是穿甲拿刀,吃軍隊這口飯的。在軍隊當差有兩點不好,第一是每逢戰亂,就有喪命殘疾的風險,第二便是當差的時候回不了家。
回不了家,就沒法成親,成親後也很少有機會和妻子親熱。男人和女人不親熱,那孩子從哪兒來?所以直到槍家衰落之前,槍家的人丁一直不是很旺。
如今在世的槍家人,沒人知道槍家是什麼時候衰落的,也不知道槍家是怎麼衰落的。大家隻知道,槍家人丁興旺起來,也就是近百十來年的事。據說人丁最多的時候,每個坊都有姓槍的,而且少說也有三五十家。
六十年前,紅毛子鬧元興,槍家凡是成了年的男人都上了戰場,死了好些人。打那以後,槍家又變得人丁不旺,到現在都沒緩過來。而且在那之後,槍家各分支之間也斷了聯系,關系近的還能聯系上,比如二爺爺就能聯系到他的堂兄弟,但關系遠的就聯系不上了。
我不知道除了和我有着不同祖先的人中有沒有姓槍的,但這槍百絕對和我是本家,因為我倆是聽着同樣的先祖故事長大的。能在這裡遇到本家人,我心裡自然是高興的。槍百也很高興,激動的握住我的手不肯松開。
因為沒有家譜,也沒有取名用的排字,我倆搞不清對方的輩分。槍百比我大六歲,我就直接管他叫百哥,他則是叫我理老弟。他沒聽說過二爺爺的名字,我也沒聽說過他爺爺的名字,我倆再一聊,發現兩邊家裡有重名的人,這說明我倆的關系非常遠,搞不好在很久以前就不在一個分支下了。
不過這并不妨礙我倆聯絡感情。也許是祖先是武官,且家族衰落之前一直在軍隊做事的緣故,槍姓的男丁之間除了親情以外,還有一種非常特殊的親近感。當兵之前我以為那隻是親情的一部分,當了兵之後我才發現,這并非如此。
這種非常特殊的親近感,實際上并不特殊。在軍隊裡,在與弟兄們在一起的時候,我時時刻刻都有這種感覺。一開始我隻是覺得熟悉,後來我才發現,這感覺其實與和家中男性呆在一起的感覺一模一樣。
剛才我一聽說他姓槍,這種感覺立刻就來了。那是一種近乎于本能的信任,甚至讓我覺得,如果現在把我倆送上戰場,我倆就能并肩作戰,共同進退。
我感覺槍百對我的感覺也是這樣。明明是第一次見面,說話時卻毫無避諱,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要多自然有多自然。築瑛帶着夥計進屋時,看見我倆聊天的模樣,還以為我倆是以前就認識,一開始沒認出來,現在才開始叙舊。
由于之後我倆都有事情,在把行李物品搬上車之後,我倆就不得不分道而行。在分開之前,我們互相留下了聯絡地址。我留的地址是昨天吃飯時确定下來的,槍家人要搬過去住的坊間大宅,巧的是,他留的地址也是一處坊間大宅。
正式分别的時候,我問他說,他們家的人是不是都住在一起,他給出了肯定回答,說是一個大分支,一百多口人,住在一處不大的宅子裡,擠得要命。他還說,如果我家那邊也是這樣,剛好趁着過年的時候互相串串門,就此打通聯系,我欣然應允。
坊間的大宅和坊間的民居不同,有大有小,樣式和結構也是各有不同。這些大宅的唯一共同點,就是都建了三米多高的圍牆。這圍牆的高度是有限制的,現在的标準是最高十尺,也就是三米三多一點,平民的圍牆要是超過這個高度,那就是僭越,是要被問罪殺頭的。
哪怕是畢家這樣的富戶,家宅圍牆的高度也不會超過十尺,否則我也沒法翻進翻出的。隻有王公貴族家的圍牆才能修的更高,比如翼王府――也就是如今的盛王府,上次去的時候我瞄了一眼院牆,外牆的高度少說也有六米,都趕上二層樓高了,一般人根本翻不進去。
新家離舊家不算遠,徒步走半個小時就到了。出發之前我們已經聯系過房東,我們到地方的時候,房東已經在門口等着了。我們和房東簽過合同,交了房錢,拿了鑰匙,然後歸置好東西,這就算完事了。
在這之後,我便打算和築瑛親熱一番。築瑛卻不肯,說是今天要把羽江家也搬了。這事她事先沒和我商量,但我還是順着她的意思做了。
沒辦法,誰讓她承諾說,隻要下午我順着她的意思來,晚上她就順着我的意思來呢?
給羽江搬家的時候,她還是臭着一張臉,好像我欠她幾十萬似的。在把東西都搬到新家之後,羽江便用充滿距離感的目光看着我,就差在臉上寫上“送客”兩個字了――要不是看在司琮魄和築瑛的面子上,我真的不想和這女人打交道。
但如今可由不得我。我現在的任務是用自己的身份去掩護築瑛和羽江,不讓她們被元興的公子哥騷擾。如果我不隔三差五在羽江家露個面,誰會相信我們之間的關系不一般?
所以說,我還是得來見她。既然要見,那就不好讓我們的關系這樣僵着。如果我倆的關系就這樣僵着,呆在一起的時候就像陌生人似的,傻子都能看出我倆的關系有問題。
想要緩和關系,肯定不能指着羽江那邊主動,因為她根本不可能主動和我緩和關系。所以說,最終還得我吃虧,我低頭,我認慫,我哄她。
媽蛋的!老子連由影都沒特意哄過,現在卻要哄這和我八竿子打不着的女人!真憋屈!
想當然耳,如今的我,是不可能再做出送玫瑰花和情詩道歉的傻事了。除去這個畢錦用來坑我的辦法之外,我隻能想到送禮。
既然是送禮,那就必須得投其所好。若是人家喜歡黃的,讨厭綠的,你送人家綠的,人家不直接用禮物糊你的臉就算是很客氣了。
剛好,老農今天升職,我得抽空去給團長和副團長買禮物。現在羽江不想讓我在她家呆着,且明确表示不需要遷盛居的夥計幫忙歸置物品,那就隻能讓築瑛幫她歸置。在這段時間,我剛好可以出去買禮物。
團長喜歡古玩和動物,我對古玩沒什麼研究,隻知道這一行的水很深,很容易上當受騙,所以我打算給團長送隻寵物。副團長喜歡詩詞歌賦和字畫,我對于字畫沒有研究,隻知道這一行的水也很深,很容易上當受騙,所以我打算買幾本精裝的詩集送給他。
副團長這個人很容易相處,給他送禮,你可以來個“禮輕情意重”,隻要有誠意,他就會笑呵呵的接受。但是這招在團長那邊就行不通了,團長是很貪心的,如果禮物不合他的意,他就會不高興。
雖說如今的我前程似錦,用不了多久就會變成比團長地位高的人,但這不能成為我輕視他的理由。俗話說的好,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敵人多堵牆,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這樣做總是沒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