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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書,是在兩年前開筆的。
那個時候因為實在不知道該寫些什麼,就胡亂往裡面添東西,像什麼【前田慶次打老虎】,【主角夢到前世的妹子】之類的,荒誕又狗皿的情節數不勝舉。
今天再回頭看看,感覺這些情節(主要是1~70章),實在是讓人,包括我自己在内,感到内心翻滾,幾欲嘔吐。
好幾次都想動手把前面七十章的情節給修改,但最後又懶得動手。
這都成了本書最大的笑料了。
。。。。。。
織田信長看了我好一會兒,眯着眼睛。
【我一直都把小五郎你當成是一個小孩子,看來并不是這樣嘛,你也終于長成大人了,哼!很好。】
【長成大人什麼的,小的愧不敢當,一切都隻是将軍大人教導有方而已,我不過。。。。。。】
【别拍馬屁!你剛才說的話,我一時半會兒竟然還從來沒有想過。。。。。。這會是我[教導]你的嗎?】
織田信長的神情變得越來越複雜,而我則是神經緊繃起來————
難道是我剛才說錯了什麼話,惹得他不高興了?
【算了,你先回去吧。】
幸好,織田信長沒有在這個問題上深究什麼,不過,事情還沒有解決,他怎麼就這麼輕易的放我離開了呢?
【将軍大人,您要。。。。。。讓我退下?】
我試探了一下織田信長的意思,而後者給了我一個白眼。
【怎麼還不走?!我可不打算留你吃晚飯!】
【好。。。。。。小的告退。】
雖然不能理解,但我也不看反駁。
森蘭丸送我離開的時候,我還是沒有搞明白織田信長的用意,以前總是不将事情做好,他就不會放我【下班】,怎麼今天卻。。。。。。
等一下!
我突然呆立住了。
今天淨顧着談論羽柴秀吉的事情了,我自己的話題還沒有說上一句呢?!
這個話題說大不大,但也絕對不可以忽視,早點說出來為好。
我下意識地就想往回走,看出了我的意圖的森蘭丸急忙将我攔住。
【明智大人,這時候。。。。。。算了我怕你了,你就别想回去了,你還沒看見嗎?将軍大人現在的心情很不好。。。。。。不用擔心,有你的因素在其中,不過不完全是因為你。。。。。。現在将軍大人不會見任何人,有什麼不對的,我會替你周旋的。。。。。。好好,你放心吧,有我呢。。。。。。回頭見,我會帶仁禮去你家串門的,回見!】
這就是我今天下午的經曆,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頓打,然後什麼有意義的話也沒有說出來就被趕走了。
回到家之後,阿枝看到我臉上的淤青,心疼得取過冰塊給我敷上,感覺好多了。
【呼~~今天下午可真是辛苦,對了,阿香去哪裡了?】
【她和淺雪一起出門了,小茜和其他幾個新選組組員作為護衛随行。】
【和淺雪在一起?那八成就是去洋人的教堂了。。。。。。對了,你去吩咐一下,把左馬介,長安,正信還有行政大人他們都叫過來,我有事情要和他們商量,對了,兵部大人也來一趟吧,有些事情,說不定還得去向老前輩請教一二呢。】
我所說的事情,仍然是之前與織田信長讨論了半天卻沒有任何結果的【羽柴秀吉謀反案】。
其實我心底已經大體有些主意了,隻是并不成熟,把家臣們找過來,聽聽他們的意見,是個我自認為比較穩妥的想法。
這次的事情,聽上去似乎很棘手,但如果冷靜思考的話,也挺容易的。
第一,要穩定住近畿的民衆情緒,這是當下最重要的。
第二,羽柴家的軍隊,也要重點安排,他們都是羽柴秀吉的子弟兵,如果知道自己的主公被軟禁了,那還不。。。。。。
第三,羽柴秀吉的處置問題。這個最容易了,按照織田信長的【優良作風】,羽柴秀吉這會可能會吃點虧,但是絕不會有大的處分。
幾個人來了之後,我沒有做太多的客套,随便說了幾句話就讓他們坐下。
反倒是明智長安,他盯了我好幾眼,最後還是沒有忍住好奇心。
【主公,您的臉。。。。。。】
【我摔了一跤,臉朝地面了,不可以嗎?!】
【沒有的事,小的隻是有些詫異而已。】
一聽我話中帶着些許怨氣,最識時務的明智長安,很明智的就把嘴巴閉上了。
而我則是不依不饒地瞪了他好半天,才罷休。
年輕時的明智長安,面貌與織田信長有八·九分相似,隻是沒有後者的威武霸氣而已,而随着年歲的增長,相似度慢慢減弱,不過許多地方依舊有織田信長的影子,常常弄得我很不自在。
【我找大家來,主要是為了這兩天,發生在安土城的一起傳聞。。。。。。事情的原委就不用我多介紹了,相比大家都應該有個大體的了解了,之前,将軍大人也找我商量過這件事情,如果任由這起近乎謠言的傳聞肆意傳播,那将會對近畿的民心産生極大的晃動。。。。。。】
【很抱歉,主公,請允許我打斷您一下!】
打斷我的人是藤田行政,他急急地問我道:
【您剛才說,這起傳聞近乎于謠言,難道是說,羽柴左衛門督并沒有謀反嗎?】
【嗯,是的,我和将軍大人都認為,羽柴大人是清白的。】
【這樣啊,那就好。。。。。。】
聽到我的話,藤田行政的表情頓時一緩,看上去像是放下了什麼心中的巨大負擔一樣。
看來這起謠言的【殺傷力】的确巨大,連藤田行政這樣的仕官多年,人生閱曆非常豐富的上等武士都信了。
那群殺千刀的伊賀忍者,好端端地,制造什麼謠言啊?!
這下别說是春日祭了,連日子還能不能安靜的過下去,都是個問題了。
當然了,我也不能抱怨什麼,比起羽柴秀吉一家,我現在還算風平浪靜的生活,已經足夠令人羨慕了。
這時候,左馬介又問了:
【既然羽柴大人并沒有什麼問題,那麼将軍大人為什麼還要把他軟禁起來呢?】
【是啊,這個時候,将軍大人如果可以站出來澄清羽柴大人的清白的話,這場謠言不就不攻自破了嗎?安土城就會重新太平了。】
似乎其他人也是這麼認為。
我在心中歎了一口氣。
左馬介在戰場上是一員可以信賴的大将,在打理内政民生事務上,也是被領地百姓們稱贊的好官,可以算的上是一個文武雙全,不可多得的武家良才了。
但他卻對官場上的博弈與争鬥并不怎麼了解。
這可能是因為他今天在明智家的地位,全都是憑借功勞累計,并非權力争鬥而升上去的吧,也就是說,他實際上,并沒有怎麼參與過官場上你死我活的玩弄權術的那一套,所以對此鮮有所知。
換做是明智長安這樣的狐狸,就肯定會對這個問題的答案心知肚明。
但是呢,明智左馬介畢竟不是一般人,他不僅有着令人稱羨的才華,在為人處世方面,也算得上是一個很有舊時代武家風貌的君子。
所以,就算是我,也對他高看好幾眼。
于是,我決定花一點功夫來給他解釋一下這其中的道理,當然,因為時間的關系,我大緻的點撥他一下就行了。
【其實是這樣的,因為羽柴大人是一百多萬石領地的大大名,位高權重,難免會讓将軍大人。。。。。。】
聽完之後,他瞪大了眼睛,大概是沒有想到這其中竟然還有這麼多的道道。
看他大緻已經理解了,我便接着剛才的話題。
【現在我們來商量一下對策,回頭我會把我的想法遞交給将軍大人。。。。。。首先是穩定近畿的民衆情緒!】
講到這裡,我定了定,看到大家都在注視自己之後,我便接着說道:
【春日祭馬上就要開始了,幕府必須馬上出面澄清這件事情。。。。。。伊賀忍者雖然抓不到了,但是,聽說啊,安土城城下町裡有一群關西浪人,最早的流言,就是被他們帶進安土城的,所以,為了起到殺一儆百的效果,我會奏請将軍,将他們全部下獄的!。。。。。。必要的話,全部處死!】
在場的人無不倒吸了一口涼氣。
大概是天下漸漸太平的緣故,織田信長這些年來的脾氣比當初好了許多,大規模的屠殺的舉動已經現有所為,但是,像我剛才所講的那樣,在這個時間點上,重新導演一場【大獄】并不是沒有可能,甚至,這種暴君的形象與織田信長更加契合。
【可是主公,】
藤田行政有問道:
【馬上就要春日祭了,這個時候再來一場[大獄],恐怕會罪造成極壞的影響吧。。。。。。】
【那你說說看,死的人該是誰?!】
我等了藤田行政一眼,後者無力的低下了頭。
【這次的事情,無論怎樣,都需要找些人出來充當替罪羊,再說了,我也有所耳聞,這些關西來的五十,認為是是将軍大人平定關西,造成了他們的貧窮,所以總是借着醉酒的機會,大放厥詞。。。。。。哼哼,有必要告訴這群人,話不是随便就可以亂說的了!】
我抱着兩隻胳膊,模仿着織田信長的一貫的動作,可惜後者的氣質,真不是我這種小角色就能學得來的。
【不過,行政你盡管放下心好了,你提的問題,将軍大人不會不重視的,他可是比我們任何人都要關心春日祭的!】
我估計,織田信長這回肯定要殺人的,就像我剛才說的,要想解決羽柴秀吉的問題,又不會折損幕府的顔面,他也隻能去找一些背黑鍋的了。
聽了我的話,山陰dao軍團軍團中,五個最有智慧的人物心思各異的盤算了起來。
不過我不想等他們的回複。
用手中的折扇敲了敲地闆,将他們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我們今天要讨論的事情多了去了,現在沒有什麼時間來給他們五個人【開小差】。
【好了好了,大家接着聽我說。。。。。。即便是羽柴大人的清白可以證實,但是,民衆們對于他的信任度也已經降低了不少,恐怕。。。。。。京都的治安工作,已經不會再由他來擔當了!】
【說得對,即便是我們,也很難再在羽柴的軍隊覆蓋範圍之内,安心享受春日祭,更不用說那些百姓了】
【那麼,誰來接替羽柴大人負責呢?】
【這個嘛。。。。。。正信!】
我看着本多正信,後者不知道為什麼,一直都沒有說話。
【小的在!】
【你覺得,誰可以來負責京都的治安工作呢?】
【我覺得。。。。。。請恕我直言,】
本多正信伏下身子,說道:
【最好還是有将軍大人從安土城帶一些士兵去維持京都,這樣一來,百姓們想到這些人是直接歸将軍大人調遣的,也會感到放心的。】
【嗯,這是個好主意,那麼你覺得,将軍帳下,誰來調配這些人呢?春日祭當天,将軍大人和我們幾個執權,都要進宮去觐見天皇陛下,探問太子殿下的病情,最後還要去東大寺和清涼寺為太子殿下祈福,這些事情忙活完,天都要黑了,恐怕沒有時間來做這些活。】
【呵呵,主公,這個再簡單不過了,将軍手下人才濟濟,想找一個合适的帶兵武将有什麼困難的呢。。。。。。我過去曾經在比叡山延曆寺修行過幾天,在那裡認識一個人。。。。。。】
【等一下!正信!】
我打斷了本多正信的話,用不可思議的語氣問道:
【你還在延曆寺修行過?你以前不是跟我說過,你是日蓮宗的忠實信徒嗎?雖然以前也參見過一向宗,但是。。。。。。比叡山延曆寺的是天台宗的,你怎麼會和他們攪和到一塊去的?】
我以前就知道這個家夥的交際人脈很廣,估計這天下的人,沒有他不認識的。
隻是,比睿山延曆寺被織田信長火燒都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本多正信還有在哪裡當和尚的經曆?真是教我不敢相信。
聽了我的話,本多正信尴尬的撓了撓頭,他這種【百達通】的個性,已經不止一次的被我拿過來開玩笑了。
【主公您誤會了,我不是在那裡出家。。。。。。那個時候我在松永彈正忠久秀大人手底下仕官,松永大人與延曆寺的關系比較好,我借着這層關系,到延曆寺修行了半個月,不顧偶失去學習佛法的,而是去瞻仰古人的書籍的,現在想想看,那個時候還真學了不少的東西。】
【嗯,你這麼愛學習,真是叫人佩服,我們接着說吧,你認識的那個人是誰?】
【那個人,實際上主公您也認識,他目前就在安土城仕官,在将軍手底下擔任奉行。】
【哦?他已經是将軍大人的手下了?那可真是再方便不過了。】
【是的,他就是大人過去在茶會上見過的,前田玄以大人。】
【前田玄以。。。。。。唔,我想起來了,就是那個美濃前田氏一族的人吧,可是,他以前是個和尚,而且他平常并不負責帶兵打仗,這回能夠勝任。。。。。。】
(花點時間介紹一下,有人可能會對前田玄以與前田利家的關系感到困惑。
實際上兩家并沒有什麼關系,前田玄以是美濃前田氏的後人,和美濃的守護代齋藤氏一樣,都是平安時代的宮廷武士藤原利仁的後代。
而尾張前田氏,也就是前田利家以及前田慶次這一支,來頭就更大了,竟然是素有【雷神】之稱的菅原道真的後人,當然,這種說法有待考證,如果是真的的話,那麼尾張前田氏的家格将遠低于美濃前田氏,因為菅原道真死了以後,菅原家的家格就一降再降,明治時代之前已經降到最低等的大夫家了,當然了,前田利家的後人,加賀百萬石的産業,使得誰也不敢輕視這一族的皿脈。)
【您多心了,前田大人雖然是佛門出身,但他畢竟是武士的後人,而且他本人是個非常有決斷的人,行為做事從不拖泥帶水。。。。。。最主要的原因是,百姓們如果知道,是一個慈悲為懷的和尚來帶兵的話,想必會安心許多的。】
【嗯,有道理,回頭我會把你的意見呈給将軍大人的。】
我想起了前田玄以在曆史上也是赫赫有名的【豐臣五奉行】之一,辦事非常穩健,也就覺得沒有什麼問題了。
第一個問題算是解決了。
【既然羽柴的軍隊不用再擔當京都的防衛工作了,那麼,幕府該如何處理他們呢?】
說到這裡,我心底有些沒底————
這群當兵的,如果知道自己的任務被别人搶走了,估計會很不痛快,甚至會聚衆鬧事。
這時候,又聽見明智長安說道:
【主公,我倒是有個主意,不知道是否可行。】
【嗯,有什麼話,你盡管說就行了。】
【我的想法是————閱兵!】
【啊?】
【閱兵能體現一支軍隊的軍威和綜合戰鬥力,最能積聚軍心。而一次成功的閱兵,實質上是一種成功的政治儀式,可以帶來神話一樣的效果,就像當年将軍大人在京都舉行的[大閱兵]一樣,直到今天,依舊被京都百姓們津津樂道。。。。。。不僅是觀衆,被檢閱的軍人,也會感到無比的驕傲,對幕府産生極大的忠誠,與之相比,京都的警衛工作根本就算不了什麼。】
【嗦嘎,有道理!】
聽了明智長安的話,我心情舒暢了許多,從織田信長那裡回來,我一直在思考該如何處理這個問題,就是沒有個想法。
明智長安的話,讓我豁然開朗,原來問題還可以如此解決啊!
這時候,又聽見明智長安說道:
【不過呢,主公請恕我直言。。。。。。】
這時候,他的表情變得冷硬起來。
【現在羽柴軍的情緒可能不會太好,畢竟自家的大将被誣陷為謀反的元兇,還被扣押在安土城生死不知。。。。。。所以,在閱兵儀式之前,我覺得,來一場安撫活動很有必要!】
【安撫?說的是啊,本來是接受了幕府的調遣,興高采烈的來到近畿的,且無緣無故的被冤枉成了謀反的叛軍,将士們心中隻會憤憤不平,這時候,前去安撫的使者。。。。。。】
想到這裡,我的聲音不自覺的低了下來。
大家先是一愣,随即也想明白了這其中的關節————
這個安撫的使者恐怕不會太好當,搞不好會被那些怒火中燒的家夥給殺了祭旗的!
所以,誰來充當這個使者?令羽柴軍将士們放下心來。
這是個問題。
明智左馬介看了一眼明智長安,又看看我,小聲說道:
【主公,要不,我們另想一個辦法好了?】
我咬咬牙,說道:
【不用,閱兵這個想法很好。。。。。。安撫的工作事關重大,我決定了。。。。。。由我來充當使者好了!】
五個人大驚失色。
【不可以這麼做呀!主公,萬一羽柴家的人把您。。。。。。】
【是啊,您不必以身犯險啊!】
【主公,您不至于做到這種地步,再說了,這一路兇險,您要是有什麼不測,明智家可怎麼辦啊?!】
大家的話我聽進去了,本身這種關心的話我是挺愛聽的,但是現在找他們這幅樣子,好像我真的會【壯士一去兮不複還】一樣,這讓我心中實在是不爽!
TMD!勞資還沒死呢!你們這些人在這邊哭喪着臉做什麼?!
我心中充滿無力感的腹诽了幾句,然後說道:
【我在幕府中的官位與羽柴大人相當,而且我還是将軍大人的女婿,有了這兩種身份,羽柴家的人應該就可以看得出幕府對他們的關心和重視了吧。。。。。。】
看到大家似乎還想勸我,我隻能苦笑道:
【不光是我有這個想法,如果呈報給将軍大人聽的話,他也會毫不留情把這個[肥差]攤派到我的頭上的。。。。。。呵呵,跟了他這麼多年,我還能不了解他嗎?】
聽我這麼一說,大家紛紛把頭低下,他們也察覺到了我話中的無奈。
過了好半天,細川藤孝突然擡起頭來,說道:
【大将!您雖然是将軍大人的愛婿,但畢竟不是織田一族的人啊,光是您一個人充當使者的話,恐怕并不能完全服衆,】
他目光炯炯的盯着我,說道:
【您最好在趕赴長濱城的時候,再帶上一位織田本家的人,與将軍大人的皿脈越親近越好,這樣的話,羽柴家就完全沒有話說了!】
【嗯,真是絕妙的想法。。。。。。這樣吧,就由有樂齋大人跟我去吧,他與将軍大人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兩個問題都解決了。
還有,就是如何處理羽柴秀吉。
關于這個問題,我覺得我本人并沒有讨論的意義和必要,織田信長應該早就心裡有數了,畢竟羽柴秀吉跟了他那麼多年,要是還搞定不了,那他還不如别當将軍了。
事情的解決方案,如行雲流水般的被我們搬出來,連我自己都覺得很不可思議,甚至有種【這是不是之前就商量好的】錯覺。
在五個人告退離開之後,阿香從走廊上進來了。
【嗯?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很早就回來了,而且我很早就候在走廊上聽你們說話。】
【聽我們說話?呵呵,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以前似乎說過,你對官場上的政事并不感興趣啊,難道你變了?】
【或許吧,人總會變的嘛,就像你覺得現在的我,是當初嫁給你的時候,完全一樣嗎?】
我笑了笑,沒有做出回答————
開什麼玩笑!當初的你那麼乖巧聽話,現在的你,簡直就是一個【迷你版織田信長】。
【那麼,香姬夫人,請問,您覺得我們幾個人商量出來的辦法是否可行呢?】
【可不可行,這得看将軍大人的決定,不過我還是挺佩服你的,為了穩定羽柴軍的人,竟然願意充當使者,不管您的安撫是否會有效果,将軍大人恐怕都會被你的勇氣給打動的。】
【阿香!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是一個投機取巧,矯揉做作的人嗎?!】
阿香笑吟吟的看着我,那樣子,仿佛我是為了讨織田信長的歡心,博取一個【大智大勇】的名聲的政治投機者一樣。
這讓我原本的好心情頓時消散全無!
看到我似乎很生氣,阿香連忙将笑容收起來,向我俯身道歉,她是個有分寸的女人,知道自己雖然可以與丈夫開玩笑,但需要保持限度,【越界】隻會招來不愉快的後果。
其實我自己也在心底問自己————
為了織田信長,我真的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嗎?
要是真的把自己的性命都給搭上去了,那就得不償失了。
這個時候,阿香将自己的細膩光滑的手搭到了我的手上,輕聲的問我道:
【大人,請允許我問你一個問題,好嗎?】
【你問吧。】
【請問您是否有奪取天下的想法呢?】
【嗯,阿香,你為什麼突然問我這個問題呢?】
如果是以前,我聽到這種問題,十有八·九是要大怒的,但是現在,我竟然冷靜的不得了,仿佛我的妻子所問的,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家常難題而已。
【我聽到大人與諸位家臣們的讨論,轟動了近畿的難題,在你們眼中,竟然是如此的容易下手,我感覺本家之中,才高八鬥,文韬武略的大有人在,所以。。。。。。】
【哈哈,所以你就覺得我有奪取天下的能力了是吧?】
【是的,我既為大人的武運感到欣喜,又為幕府的穩定感到不安,大人如今位高權重,深受幕府信賴,難免不會。。。。。。】
我擺了擺手,示意阿香不要再往下說了。
【阿香,你盡管放心好了,我對于我目前所擁有的一切都感到很滿足,奪取天下什麼的,是我從來就沒有想過的。。。。。。就算我真的有這個想法,呵呵,你覺得我會是将軍大人的對手嗎?】
。。。。。。
遼闊的東海道,在戰國時代,養育了許多英雄豪傑,其中最有名的,莫過于松平清康,德川家康,今川氏親,今川義元,還有那關東霸主北條一族的風雲兒們。
衆所周知,雖然這一支北條氏與鐮倉時代的執權北條氏毫無關系,但【平氏名門】的招牌與【大義】卻被他們發揮得淋漓盡緻。
經過北條家三代人,七十多年的努力,北條家終于發展到鼎盛階段。
在這裡,請允許作者打一個比方。
如果把北條家比做一家企業的話,那麼北條早雲(伊勢新九郎)便是孕育期和嬰兒期,北條氏綱為學步期與青春期,而大開大合的北條氏康,毫無疑問就是盛年期了。
(以上說法,是作者參照美國著名經濟學家伊查克·愛迪斯的【企業發展生命周期論】而想的。)
至于眼下的北條氏政,因為他在前輩們的基礎上繼續勵精圖治,勸課農桑,提倡四公六民的關系,北條家的經濟産業展現出了令人刮目相看的勃勃生機,再加上邊境穩定,鮮有戰事的緣故,北條領便成了關東平原上為數不多的太平安樂之地。
北條氏政雖然依舊是北條家的實際掌權者,但實際上,他早就放棄了北條族長之位。
北條氏政辭去家督之職是為天正八年的八月初二。
北條氏政出生于天文七年(1538年)的六月二十六,算起來,到他【隐退】的歲數,已經四十有二餘三十九日。
據傳北條氏康出生于三月初一,若果真如此,元龜二年十月三日故去的他,在這世上也不多才區區五十六歲餘二百多天。
兩廂一算,其實與那時差不了多少。
效仿自己的父親那般,在壯年時期就放棄家督之位,大概是不希望自己突然去世,因為繼承人問題吧。
(北條氏康的具體生日并不可考,此處為作者虛構,見諒!)
自從上杉謙信過世之後,北條家就處于一個非常安穩的狀态之中,除了四面樹敵的妹夫武田勝賴實在是讓人讨厭之外,北條氏政并沒有察覺到周圍有誰會成為關八州的威脅,當然,佐竹家那樣的中等大名,因為實力不足的關系,尚不足為懼,也沒有被他放在眼裡。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天正八年的三月到五月,在織田信長的閃擊戰之下,持續了四百餘年的老牌豪門武田氏轟然倒塌,這讓北條氏政受到了極大的刺激,先輩們留下來的戰争嗅覺告訴他————
安穩的日子就要結束了!
于是,就在那一年的八月,放棄了與織田家以及德川家結盟的北條氏政,在僅有四十二歲,精力非常旺盛的情況下,将族長之位傳給了北條氏直,自己僅以【攝政】的名義指揮幕後。
之後,北條氏政作為北條家的【太上皇】,并沒有絲毫顯示出任何衰老迹象,反倒是比年輕時更加活躍在官場上了。。
但正所謂【富貴在天,生死由命】,誰也無法預計自己的生死判決,對于四十多歲的北條氏政而言,此後的人生,卻必要稱之為【晚年】。
但他卻不會因此放棄手中的權柄,【安度晚年】,相反,還要利用晚年,開始【新政】下的新生活。
但這樣一個不安分的【老人家】,身邊吹起的風會在世間卷起怎樣的旋渦呢?
人間總有勝有敗,亦有幸與不幸的輪回。
大河奔騰不息,細流也可能泛濫成災。
在天正十二年,首先掀起這股濤天巨浪的,正是這些年來,風頭最為強勁的織田家,而這股巨浪的襲擊目标,恰好就有北條家。
個中原因,既有失實的流言蜚語,也有足以引發事端的猜忌禍心。
倒不是說,如今已經貴為幕府大将軍的織田信長,主動向遠在東海道的自己,下了一決雌雄的戰書。
而是采取了另外一種,更加堂而皇之,令人防不勝防的手段,來向自己示威————
借春日祭為太子殿下祈福的機會,邀請自己以及北條家目前名義上的掌舵人北條氏直上洛,參加祭典。
當織田信長的親筆書信,經由幕府的使者快馬加鞭的從安土城傳到小田原城的天守閣的時候,北條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坐不住了。
聽到這個消息,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人,便是自己的弟弟,北條氏照,此君咬牙切齒的說道:
【信長那個不要臉的狗東西!什麼春日祭?!什麼為太子殿下祈福?!當我們關東武士是無知愚昧的鄉下村夫嗎?!等攝政大人和主公一旦進了京都,他肯定會痛下殺手的!】
北條氏照是北條家族内部有名的軍事武鬥派,自從素有【地黃八幡】之稱的北條綱成隐退之後,北條家的軍政大權就一直由他來掌握,所以,在軍界享有極高聲望的他,所說的話,馬上就得到了響應。
自己的另一個弟弟,同樣對織田幕府懷有深厚敵意的北條氏邦也是這麼認為的:攝政大人,主公,即便織田信長不對您二位動手,恐怕也會用天皇陛下的名義,講你們拘禁了京城之中,繼而牽制本家,這樣的話,北條家就徹底淪為織田幕府的掌中之物的。
他的話得到了更多人的認同,就連主張與幕府保持和睦關系的北條幻庵,也止不住的點頭說道:
【這件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必須要從長計議,萬一真的着了織田幕府的陷阱,使本家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我等就沒有顔面去面見先人了。】
相比起自己那兩個皿氣方剛的弟弟,北條氏政自然更願意聽一聽老成持重的北條幻庵的意見。
事實上,他也知道這其中的道道恐怕并不簡單,隻是,織田信長這回借用的,竟然是天皇陛下的名義,而為太子殿下祈福,從倫理道義上而言,并沒有任何的不對。
所以,一向善于處理外交難題的自己,這回竟然也找不出一個合适的解決方案了。
不管是自己,還是北條氏照或者北條幻庵,作為北條家的上層,起碼還保持着一份認真謹慎的态度來對待這件不同尋常的事情。
但是下面的那些人,卻遠沒有她們這麼冷靜了。
其中的原因自不必說,乃是那些極度渴望出人頭地的中下級家臣,還有那些流浪到關八州的浪人們,沒有誰比他們,更想再次通過戰争,這種高風險卻也是高回報的方法,來找到用武之地。
而一旦希望破碎,他們便散布一些無中生有的謠言來攻擊幕府————
肯定是幕府一心攻打關八州。如果不是這樣,那為什麼柴田勝家那個老家夥總是在邊境上,找北條家的麻煩,而這個所謂的春日祭的邀請函,根本就是哄騙北條家住上京的工具!
他們散布傳言,說幕府将會以柴田勝家為急先鋒,織田信長将會向【武田征伐】那時一樣,親自出馬,從安土城一路殺到敵人的本城,上回是新府城,這回事小田原城。
他們四處【傳教】,搞得整個關八州人心惶惶。
這完全不是空穴來風的污蔑,他們是一群對天下太平無比厭惡的人,或者說,他們就是為這個亂世而生的。
其次是那些地位不低,但是極度厭惡織田幕府的家臣。他們也将春日祭和種種陰謀聯系在一起,大造莫名聲勢:
【信長那厮的陰謀已浮出水面。要是我們不振作起來,日本五畿七道之内,就再也沒有我們的容身之地了。】
他們認為,織田信長的最終意圖是統一天下,而北條家的最終意圖也是統一天下,這兩種目标的一緻性與沖突性,使得幕府與北條家,永遠都不可能達成真正意義上的和睦。
而北條家目前的主人翁,北條氏直呢?他對此是什麼看法?
北條氏直是個非常謹慎的人,他也聽說了這些謠言,于是就在接到這封邀請函的第二天,把大道寺政繁給叫了過來。
大道寺政繁是北條家文官中,僅次于北條幻庵的存在,另外,他也是家中少數對織田家稍稍有一點好感的人,正因為如此,自【武田征伐】之後,他就奉北條氏直之命,駐守安土城,負責與織田家之間的外交事務。
過完年之後,因為腰痛的關系,大道寺政繁并沒有馬上返回安土城,而是前往伊豆享受溫泉治療了,直到昨天晚上才回來。
關于邀請函的事,大道寺政繁在伊豆的時候就已經聽說了,隻是對此并不是足夠清楚。
而就是這樣一個并不是特别清楚情況的人,現在竟然要充當【謀士】的角色,真是叫人【無語凝噎】。
無語也沒用,誰叫那大道寺政繁是人家北條先生的心腹呢?
【駿河(大道寺政繁的官職為從五位下駿河守),想必你也有所聽說了,那些就要發生戰事或者,織田信長要把我與攝政一起拘禁在京都的傳聞,是真是假?】
因為在場的隻有北條氏政與北條幻庵,這兩位都與大道寺政繁都着不錯的關系,所以後者便毫無顧忌地大聲笑道:
【都是胡說八道!怎麼可能!主公,這樣的傳聞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嗎?難道你信了?】
【你為何這般肯定?憲秀跟我聊起這件事情的時候,可是憂心忡忡呢。】
【憲秀】指的是松田憲秀,他與大道寺政繁一起位列【北條三老】,而且都是擅長文政的優秀内政官,不過與後者不一樣,松田憲秀始終認為,北條家要對幕府保持足夠高的警惕性。
【哈哈!松田大人之所以憂慮,乃是因為擔心信長公會背信棄義,對本家不利,但實際上我覺得這完全是杞人憂天。】
【不是說這件事情在關八州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嗎?】
【那就請主公馬上取出合适的人前去安撫,相信過不了多久,便會安靜下來。】
【那就好,不管怎麼說,以目下北條家的實力。。。。。。】
盡管大道寺政繁一再的告訴北條氏直,幕府不會借助這次的機會鏟除北條家,但這不足以讓北條氏直完全放下心來。
【主公,請您最好莫再說這種沒有器量的話了。】
【沒有器量的話?什麼?!駿河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是個沒有器量的人嗎?!】
北條氏直還有些年輕,大道寺政繁的話,很輕易的就把他給激怒了。
【主公請息怒,原諒我的失言,我是想說。。。。。。】
大道寺政繁急忙低下頭說道:
【不管織田信長那厮多麼心腸冷酷,寡廉鮮恥,他也不會剛剛借天皇陛下的名義将您與攝政大人召入京城,便馬上行無禮之事。這就如同損害了幕府信用的基石,而且,這樣做會讓天皇陛下顔面無光的。。。。。。總之,他要是做出這種殘忍之事,隻會遭天下人恥笑。】
【信用的基石?哼!】
一直在旁邊沒有說話的北條氏政突然開口了,那神情頗為不屑。
【那個家夥,背信棄義之類的事情幹的還少嗎?!】
聽北條氏政這麼所,大道寺政繁搖頭苦笑了一聲,沒有在往下說了。
反倒是北條幻庵語氣平靜的說道:
【要不這樣吧,主公,老朽帶着幾個北條家的本族子弟,到京城去走一趟吧?老朽是早雲公的兒子,在家中資曆最老,這樣的話,即便主公和攝政沒有上洛,信長公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了。】
【大師!你胡說什麼呢?!】
北條氏政擺擺手,替自己的兒子否決了北條幻庵的建議。
【您可是北條家的棟梁啊,要是有個好歹,那對于北條家而言可就是天大的災難了,再說了,京城路途遙遠,您老哪還能忍受那麼多的颠簸呢?這對身體不好。】
【呵呵,攝政您多心了,老朽雖然不是太中用了,可到底也還沒有斷氣的時候,京城路途遙遠,但一步步前行的話,終究還是能趕到的。。。。。。而且剛才駿河守大人的話說得很有道理啊,眼下,幕府的主戰場在關西,隻要本家沒有向他發難,他就不會主動出兵東征的。】
【您為什要如此相信織田信長那個家夥呢?】
【不是相信他,而是必須得北條家的未來考量一下子吧。】
北條幻庵看着窗外的天空,幽幽說道:
【去年織田幕府平定了山陰,算上這部分的領地,他們已經擁有了近八百萬石,而本家卻隻有區區一百八十萬石,還不到人家的四分之一啊。】
【幻庵大師!你太過悲觀了!】
【父親說的對!我們父子沒有必要害怕那個信長公!】
【害怕?哈哈,您誤會老朽了,老朽可是北條家的一門衆,怎麼會說出有辱門風的話來呢?我的意思是,幕府目前擁有的實力,遠遠超過本家,織田信長如果真的要對我等動手的話,盡可以大兵壓境,讓關八州瞬間崩潰,他何必使用[引君入甕]的下作手段呢?】
【哼!幻庵大師說來說去,還是瞧不起本家的力量。。。。。。關八州物産豐盈,小田原之城固若金湯,就算信長公率千軍萬馬而來招讨,我也不必怕他。】
北條幻庵正想反駁主公的話,卻聽見大道寺政繁拍了拍手,似乎是在贊賞北條氏直剛才所說的話。
【說得好!即便敵人強勢無比,本家也不需要害怕,主公意志堅定,真是叫人佩服,隻有這樣,才算是我等的主公啊。。。。。。】
一邊說着話的時候,大道寺政繁卻悄悄地給北條幻庵使了好幾個眼色,領會了他的意思的北條幻庵索性閉上了嘴,不再說下去了。
大道寺政繁平日裡與自己交好,在官場上所持的意見,也大多不謀而合,就像這回對待織田家的态度一樣,兩人的觀點是一樣的,就是盡可能的做出一個令織田北條兩方都滿意的回複。
但是現在看來,這一點都不容易,主公以及攝政對織田信長都抱有濃厚的敵意,自己和大道寺政繁都無法再勸下去了。
那麼織田信長的信,該怎麼回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