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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伊人雪 姜靜媛 5346 2024-01-31 01:14

  冰冷刺骨的冬天,寒風寂寥。

  天空暗紅的傍晚,一片高聳的大陸,臨海的A城很快籠罩在一場肆意紛飛的大雪之中。

  白茫茫的碼頭之上,漫天雪花一片片灑向江面。這裡,早已沒有了往來的船隻和遊客,平時喧鬧的場所在這個除夕之日竟顯得格外凄清。

  卻道,兩抹挺拔飄逸的黑色身影赫然立于碼頭盡處。細看,男的劍眉冷然,俊氣潇灑,女的秀發紛飛,清麗可人。在他們一身束身黑衣的腰間各自别着一把精緻的手槍和一把寒光乍現的短刀。

  “今天的雪好美!步雲,今晚任務完成後,我們就可以一起過年了!”女子的聲音清泠悅耳,有股沒掩住的愉快。她烏黑的發際不知什麼時候落滿了雪花,瘦削的肩上有片片白雪,甚至有些恣意從低領的衣服内鑽入她白皙、細長、鎖骨分明的頸脖,但她毫不在意,靜靜站在那,一張清麗的容顔和一副修長細瘦的身子在呼嘯的風雪中愈發孤清不俗。

  步雲看着這樣的她,卻是第一次沒有上前為她拂去身上冰涼的落雪,心底沒有絲毫憐惜。原本面無表情的他在聽到她那句話後,眼中露出了一絲不易被察覺的冰冷。聲音更是冰冷得吓人:“是嗎?你真這樣認為?”

  “當然!我知道我們一定會完成任務的!”女子似乎并未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依舊愉悅地說着,清麗絕俗的容顔上顯示着十足的信心。一雙烏黑清澈的眼眸望着片片潔白的雪花,那美麗的雪花啊,卻是在墜入平靜的江面後又瞬間化為烏有。

  “那你知不知道,那個人,是我親叔叔?”步雲突然轉過身來,凜冽的目光直逼女子,似一把利劍,欲将她刺穿。

  女子的身形仿似僵硬住了,卻依舊沒有轉過頭來,一陣沉默後,隻聽她笑得輕松:“步雲,這笑話一點也不好笑。我們快準備出發吧。”

  “周一,還要再裝嗎?”

  步雲已經沒有耐心再跟她繞彎子,緊緊盯着她,用一雙厭惡憎恨的目光。

  周一終于轉過頭來,看着他,眼神寫着疑惑和驚詫。疑惑的是他的那句“裝”,驚詫的是他對她那聲稱呼。周一?他從來沒這麼陌生冷淡地喚過她。待看清他的目光,周一心底一震。她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樣。

  “你怎麼了?”

  “把你的假惺惺收起來。怎麼,當初滅我父母兄弟,現在還要殺我叔叔嗎?我告訴你,從現在開始,我步雲還是步雲,不再是周步雲,周家,再與我無關!隻要有我在,絕不會讓你們傷害我叔!”

  “那個人…是你叔…”

  周一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

  “沒錯!”步雲說着,已經飛快地從腰間抽出了手槍,對準了周一的太陽穴。

  “是嗎?”周一一瞬冷笑,聲音平靜,“十六年了,我為你傾心付出,做了那麼多,換來的就是你的持槍相對?”

  “别跟我提這個!你也知道十六年了!那麼多年我像一條狗一樣在周家,甚至被逼改姓為周,我忍辱負重,等的就是今天!周一,如今周家已經覆滅,就剩你一個也太寂寞,受死吧!”

  高科技打造的短槍,冰冷的槍口噴射出一枚尖銳的子彈,無聲洞穿了她的腦門!

  直到臨死,一向反應敏捷的她都沒有反抗,因為她根本沒想過要反抗他!隻因她自覺愛他!她想,既然他要她的命,就給他吧,隻要他能從此快樂一些。這是周家欠他的,也是她欠他的。而前不久周家上上下下慘遭一場浩劫,隻剩她一個,這個債,不由她來還,又由誰還?!

  可是,在她倒地後的那一刻,她的魂魄竟然脫離了身體,靜靜飄出,站在一旁,看到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她才明白所有的真相!

  碼頭那邊,緩緩走過來一位同樣一身黑衣的年輕貌美女子,撐着一把黑色雨傘,踩着黑色锃亮的皮靴,踏碎一地薄薄的積雪。

  是藍錦!怎麼會是她?

  周一略微吃驚。藍錦,是這片大陸上唯一可以與周家抗衡的龍頭老大藍家藍冦的孫女。周藍兩家是商業領域的兩隻猛虎,都擁有堅固強大的地下殺手組織,桀骜對峙。藍家素來與周家在經濟、政治上相敵對,甚至在前幾年周家打造自己商業王國藍圖的關鍵時刻,多次對周家繼承人進行大肆暗殺,周一的大哥,就是在某次暗殺中,失去了一條腿,變成廢人。周一為了給大哥報仇,拿出從小鍛煉出的鐵皿手腕,硬是在家人不知道的情況下,一場深夜大雨中,帶人擰斷了藍冦一個兒子一個孫子的脖子,扔進大海。半年前的周家覆滅,周一知道是藍家一手所為!她與藍家根本就有不共戴天之仇!步雲作為周一的親信之一,什麼時候和藍錦走得這麼近?

  “阿雲,處理好了沒?爺爺和步叔叔都等着你呢。”

  “馬上,差不多了。”步雲朝藍錦微微一笑,似乎所有的柔情都傾注于她身上。

  “怎麼,人都死了,你還磨蹭着要幹嘛?”藍錦似是撒嬌,轉眼輕蔑地瞥一眼地上橫陳的屍體。

  “呵呵,給你變個魔術!”步雲說着,抽出腰間的短刀,在周一屍身旁蹲下,一刀狠狠劃下。

  鮮皿四濺。

  再看,地上女子原本一張清豔的容顔,早已不堪一顧,皿淋淋一片!

  步雲拿刀剜去了她的雙眼!

  一旁的幽魂狠狠震顫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步雲!你竟如此待我!

  “喲,想要讨好本小姐麼?”藍錦的臉上盡是得意。

  “我讨厭她那雙眼睛!太犀利!也權當我送你的新年禮物吧!阿錦,還要不?”

  “呵呵…要啊!她這一副皮囊可讓我豔羨了好一陣呢!本還想着剝下那一身皮,可惜被你搞得破相了!”

  “這簡單!”

  …

  雪越下越大,白茫茫的碼頭上,一名原本貌美傾城的女子,竟被人截下四肢、割斷頭顱、切除雙耳、剜去眼珠、挖出心肺!

  潔白的地面,不知何時一片皿肉模糊、皿肉四濺、鮮紅一片,慘不忍睹!

  此時此處沒有一個人,隻有一縷木然的幽魂,跪于那片皿肉旁,痛苦!顫抖!醒悟!悔恨!發誓!

  步雲!藍錦!原來一切都是你們的陰謀!原來半年前周家的劫難都是你們的陰謀!

  步雲,為了藍錦,為了投靠新主,你竟早已無情背叛于我!枉我十多年為你傾心付出!我竟如此愚蠢!

  哈哈,很好,既然你挖掉我心肺,叫我沒心沒肺,那我便成全你,若有來世,我定做那無心無情之人,甯願生生世世沒有愛、沒有善,哪怕下煉獄,也誓要将你和藍錦找出,抽筋扒皮、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江面突然寒風呼嘯,暴風雪來了!夾帶着一縷寒意森森的魂魄及她的滔天恨意,在滿空中咆哮!

  午夜,A城某豪華别墅,一間春色旖旎的房内,大床上一男一女*着身子,正激情翻滾。

  一森冷幽魂不知何時飄入,冷冷盯着床上的主角。屋内原本火熱的溫度驟然急降。

  這一縷幽魂試着伸出手去掐他們的脖子,無奈觸不到他們身子,她一湊近,就會被彈開!

  忽然床上的女人停下動作,疑惑道:“怎麼突然這麼冷?”

  “别管它,大冬天的,又下了雪,當然冷!”男人聲音有些沙啞,說着作勢就要繼續動作

  “哎呀行了,”藍錦不耐煩。地推開步雲,坐起,順手抓起被子裹住自己,“剛剛還好好的,突然冷成這樣,門窗都關得緊緊的,空調溫度沒變…你不覺得奇怪嗎?”

  “怎麼,難道你還怕周一找上門來不成。”步雲似戲谑。

  “去你媽的周一!”藍錦瞪他一眼,語氣很不滿,也沒那麼害怕了,“就她那賤人,現在指不定下陰曹地府哪一層去了!哼,你和她一樣,都隻是别人雇傭的殺手而已!怎麼,這半年跟着她賺了那麼多,現在還要來挖我藍家的錢?”

  “好啦,别生氣啦。不早了,睡吧,明天還要去時空之旅呢。”

  周一聽到這話,微驚,他們要去…時空之旅?

  “真煩!想到爺爺布置這個任務就煩!阿雲,你說現在周家人都死絕了,巨額财産也歸我藍家了,爺爺為什麼還要找那件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寶貝?”

  “這事我也覺得奇怪…不過,我多方打聽過,好像跟什麼,周家族譜有關…”

  “周家族譜?”藍錦皺起眉頭,“這跟爺爺要建的商業王國有什麼關系?”

  “鬼知道!既然他布下任務,我們就先好好完成吧,回頭總會知道的…”步雲說着,眼皮在打架,很快緊閉了雙目,呼吸清淺,似乎睡着了。

  藍錦聽步雲這麼說,漸漸也放松,沉沉睡去。

  熟睡後的她并沒有看到身旁步雲突然睜開的眼睛,以及那一雙眼睛裡冰冷得意、勢在必得的情緒…

  新年初一的早晨,步雲和藍錦盛裝打扮,駕着最新款的凱迪拉克,直奔A城某神秘旅館。

  有些興奮的他們不知道,這一路,身後始終有一抹怨魂緊緊跟着。

  時空旅館,一間敞亮卻隐蔽的室内,步雲和藍錦靜靜坐着,面前是一位面黃肌瘦的世紀老人。

  “這麼多年了,還是被你們找到了啊…”世紀老人滄桑的容顔上有無奈,有驚詫,有擔憂,甚至,有心痛,就是沒有喜悅,“我原本以為,應該是他的後人的,隻是沒想到是他的…呵呵,天意如此嗎?”

  步雲和藍錦乍一聽到這些話,都很困惑,藍錦輕輕問:“老人家認識家祖?”

  世紀老人擺擺手,似乎不願多說。

  “也罷,承諾既出,不可不遵。你們跟我來吧。”

  …

  “傳聞您不是都幫忙真身跨越嗎?怎麼現在看來…”

  “二位,你們要去的地方可架空于曆史,隻能用這個辦法,催眠,讓你們沉睡,将所有意識抽離過去,否則真身過去就回不來了。”

  “真的?”

  “不信就請回吧。”

  很快,步雲和藍錦安靜地躺在了精密的時光機器裡。

  對于世紀老人堅持不肯說完的話,他們都默契地選擇到那邊去尋找答案。

  緊閉雙眼等待世紀老人操作機器的兩個人,沒有發現老人瞬間冰冷憎恨的眼神以及他嘴邊一絲得逞的笑意。

  在他扣下機關那一刻,旁邊那一抹從始至終安靜看戲的魂魄,震驚了,眼睜睜看着從步雲和藍錦身上飄出一縷青煙,瞬間消失,徒留兩具一動不動的身體躺在原處。那模樣,就好像…魂魄被抽離了身體,而身體變成了屍體…

  “孩子…”

  世紀老人忽而轉身,對周一站立的地方,輕輕地喚一聲,那聲音,很近,卻很遠。

  “你看得見我?!”

  周一差點跳起,跳開,卻有點驚喜,定定看着他,心中一個決定瞬間生成。

  “不,我看不見你,但我感覺得到你的存在。”、

  “那你能不能幫我個忙?我要…”

  “不,我不會幫你的,你戾氣太重、怨氣太濃,如果去那邊,恐怕會禍亂人世,也會最終害了你自己。”

  周一愣住,随即冷笑。

  “我看你好像什麼事都清楚,那怎麼不肯幫我,你不知道我要複仇麼?還有,你跟我太爺爺究竟有什麼關系?”

  “你怎麼知道是你太…”世紀老人話說到一半頓住,才發現自己問得好蠢,苦笑一聲,“老周那個人,說好不會荼毒自己的孩子的。”

  “我小時候就知道太爺爺有一段傳奇曆史,可根本不知道内幕,如今聽你口氣,看來他的傳奇曆史和你有關,而且你和他是至交,對嗎?呵呵,可惜,我周家人都死光了,現在,你若對我太爺爺還有情誼,就應該助我複仇。”

  “孩子,你錯了,複仇不複仇,根本不重要,冤冤相報何時了,現在我要做的,是保住那件寶物,不讓它落入世人之眼,否則,就真的對不住老周啊。”

  “所以,你殺了步雲和藍錦?不過就算這樣我也不會感激你,因為你這樣反而給了他們另一世重生的機會,所以…”

  “孩子,可别瞎說,我沒殺他們,隻是打算永遠把他們困在那邊。”

  “那你把我也送過去吧,我要過去殺了他們,我要讓他們的魂魄灰飛煙滅!”

  “…孩子…有意義嗎?”

  “對你是沒有意義,因為你沒有被剁成人彘過!哪怕為了我自己,我也要複仇!而且從剛才你和藍錦他們的對話我知道,你一直在等我太爺爺的後人是不是,現在我來了,你憑什麼不遵守對我太爺爺的承諾送我過去?!”

  世紀老人渾身一震,不得不暗暗佩服周一的靈敏反應和冰雪聰明,最終重重歎口氣。

  “孩子,我隻是不想你再受傷,你若過去,很有可能陷入萬劫不複,到時你靈魂若灰飛煙滅,我如何向老周交代?”

  “我真不明白你的意思。我現在已經死了,還怕什麼灰飛煙滅,隻要能殺了那對狗男女,讓他們灰飛煙滅,哪怕下煉獄我也不怕的!再說難道你真的不怕他們将我周家的寶物找到?難道我不應該過去阻止?”

  “…”

  這位世紀老人實在不得不感歎,這哪是女孩子,根本就是隻狐狸!

  最終他在那隻狐狸的“花言巧語”下,不得不答應她的請求,送她走之前把當年的傳奇曆史完完整整叙述出來,告知她寶物的特征、與周家的關系。

  最後還是有點擔憂。

  “孩子,到那邊之後,切記斷勿嫁人,否則一旦懷孕,将永不得轉世回來矣!”

  黑暗中急速旋轉的周一聽到這番話,不隻是苦笑還是冷笑。

  從我發誓那一刻起,就已決定來世命運,回不回來,又有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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