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艾聰慧異常,雖然張遼隻是稍微提點了一下,可是他很快就明白過來了。
如今擋在前面的東吳騎兵,乃是鄧艾麾下士卒的好幾倍。
依照常理來講,鄧艾應該先避其鋒芒,而後率領麾下士卒,從其他地方逃走。
隻不過,若是鄧艾現在繞路,已經來不及了。
先不說會被太史慈銜尾追殺,單單是關羽、張郃率領的精銳部隊,都能将鄧艾麾下的幾百騎兵全部殺光。
至于在前面堵路,氣勢洶洶的東吳騎兵,卻是戰鬥力最差的一支部隊。
須知,聯軍神兵天降,都是乘坐戰船而來,根本運輸不了戰馬,這些東吳士卒騎的戰馬,都屬于關中軍。
而且東吳士卒擅長水戰,對于陸戰都不精通,對于騎戰更是一竅不通。
别看這些東吳士卒騎上了戰馬,可是很多人都沒有經曆過騎戰,能夠勉強從戰馬上不掉下來就不錯了。
故此,東吳騎兵雖然看起來人數很多,而且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實際上卻在虛張聲勢,根本不堪一擊。
張遼不愧是沙場宿将,很快就看穿了這一切,才會給鄧艾下達命令,讓其正面沖擊東吳騎兵陣型,死裡求生。
跟在鄧艾身後的數百關中騎兵,驟然看到張遼中箭身亡,亦是慌亂不已。
可是鄧艾的豪氣幹雲,卻是感染到了衆人。
卻說太史慈一箭射殺張遼,就連他自己也感覺有些不可置信,繼而心中大喜。
“全軍沖鋒,絞殺全部賊軍!”
東吳與關中之間的仇恨越結越深,太史慈根本沒有想過,前去招降這些關中士卒。
而且在太史慈看來,對面隻有幾百殘兵敗将,還是沒有了主将的關中騎兵。
縱然自己後面的東吳士卒,并不适應騎戰,絞殺這一點關中騎兵,也不在話下。
不成想,太史慈的命令,卻是惹惱了對面的關中騎兵。
本來看自家主帥被人放冷箭射死,他們心中都憋了一肚子火氣,隻不過面對如今的困境,更多的乃是絕望。
好在先有鄧艾振奮士氣,他們才勉強提起了一絲戰意。
饒是如此,關中士卒面對數倍于己的敵軍,仍舊有些膽怯,根本不可能發揮出全部戰鬥力。
然而,太史慈全部絞殺命令的下達,已經将這四百騎兵逼入了絕境,他們也隻能奮死一博。
鄧艾七竅玲珑,更是抓緊時機大聲吼道:“逃避必死無疑,拼盡全力方有一絲生機。”
“為了生存,為了不負張将軍所望,兄弟們随我沖鋒!”
“殺!”
四百騎兵齊聲呐喊,以鄧艾為箭頭狠狠朝着前面沖去,哪怕東吳騎兵占據絕對優勢,他們亦是絲毫不懼。
太史慈本來還智珠在握,可是看到關中騎兵沖鋒的架勢以後,當即心中一驚。
“糟糕。”
太史慈隻能在心中暗叫一聲不好,仍舊率領騎兵猛烈沖了上去。
因為,現在雙方都已經沒了退路,隻能沖鋒,沖鋒,再沖鋒!
“轟隆隆!”
戰馬踐踏大地,轟隆之聲不絕于耳。
“砰!”
躲閃不及的雙方騎士,狠狠撞擊在了一起,人仰馬翻。
“噗嗤!”
武器刺入身體之内,鮮皿飛濺而出。
由于東吳缺乏騎兵,太史慈也沒有大規模指揮騎兵作戰的經驗。
當雙當真正撞擊在一起之後,太史慈才知道自己錯了,而且錯得非常離譜。
騎戰之中,并不是兵力越多越好。
相反,若是自己士卒連戰馬都騎不好,哪怕他們人數再多,面臨幾百精銳騎兵,也根本發揮不了作用。
戰場之上,東吳騎兵人仰馬翻,很多本來還能勉強騎上戰馬的士卒,在前面的騎兵倒地之後,根本拉不住缰繩。
故此,戰場之上居然如同後世,那些大規模車禍現場一般,一匹又一匹戰馬撞在了一起。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四百關中騎兵都有着高超的騎術。
鄧艾瞅準時機,看到最前面的士卒撞擊在一起,東吳騎兵混亂不堪,無暇他顧之後,就開始調轉馬頭,從另一個方向沖了出去。
太史慈眼睜睜的看着,鄧艾帶領幾百騎兵繞過他們,然後揚長而去,卻也沒有絲毫辦法。
他現在所要做的,乃是穩定混亂不堪的東吳騎兵。
君不見,很多戰馬因為騎士們掌控不了,而受驚了瘋狂奔走,居然将自己陣型沖得七零八落。
一時間,東吳士卒沒有被關中騎兵殺傷,反而被自己人沖散了。
“勒住戰馬,勒住戰馬,勒住戰馬!”
太史慈看着麾下士卒越來越混亂,甚至有不少人掉下戰馬,而被踐踏緻死,臉上更是青紅交加。
他大聲呐喊着,奈何從未經曆過這種情況的東吳士卒,已經徹底慌了神,哪裡聽得進去?
不得不說,周瑜襲擊關中軍營寨的方案十分完美,唯一的一個破綻,乃是因為周瑜私心所導緻。
諸侯軍隊雖然組成聯盟,可是戰勝之後繳獲的戰利品,卻會歸各自所有。
其餘戰利品倒也罷了,隻不過這幾千匹戰馬,對于極度缺馬的東吳而言,卻是非常寶貴的戰略物資。
故此,哪怕張郃麾下的大戟士,都是出身北方擅長騎馬,周瑜仍舊沒有派他們前去搶奪馬匹。
隻不過這點私心,卻是給鄧艾創造了突圍的機會,而東吳騎兵,現在也成了一個笑話。
當然,也并不能說東吳士卒太過差勁,隻能說術業有專攻罷了。
強求東吳水軍進行騎戰,比趕鴨子上架更不靠譜。
太史慈大聲吆喝着,卻并沒有因為鄧艾等人的逃走,而有什麼想法。
首先,逃走的隻是幾百關中騎兵。
更何況,就連張遼都被他一箭射死,縱然讓這些關中士卒調走,也并無大礙。
最為重要的是,周瑜早就在前面設下伏兵,太史慈相信,這些關中騎兵肯定逃不走。
月光皎潔,西風呼嘯,一行人踏光而行,在夜晚之中奔走。
“踏踏踏!”
馬蹄聲由遠及近,打破了黑夜的甯靜,這幾百人正是剛剛逃走的鄧艾等人。
“停!”
逃離了營寨一段路程,來到了一個岔路口之後,鄧艾卻是讓士卒們止住了腳步。
一個小校看着橫在戰馬上的張遼,臉上露出了悲痛之色,問道:“小将軍,張将軍他真的去了麼?”
鄧艾瞥了那人一眼,而後說道:“死者已矣,我們能夠做的,就是好好活下去,而後為張将軍報仇。”
眼看其餘小校還要出言詢問,鄧艾急忙轉移話題道:“現在有三條路可以走,一條乃是向北行軍,直接前往箕關給郝昭将軍報信。”
“第二條卻是向南前往黃河河畔,而後渡河抵達函谷關,與主公會合。”
“第三條路,卻是直接往西去前進,趕到蒲坂,脫離戰場。”
衆人聽見了鄧艾之言,當即議論紛紛。
一個小校說道:“聯軍忽然襲擊,必定是将黃河水路探索完畢,這才逆流而上。”
“我們現在抵達黃河河畔,豈不是羊入虎口?故此,第二條路不可取。”
另一人又說道:“如今戰事緊急,哪怕我等兵敗,也不應該逃回蒲坂才對,第三條路也不可取。”
又有一人說道:“聯軍沒有突襲南岸趙将軍營寨,反而突襲北岸我等營寨,肯定是想要拿下箕關。”
“箕關如果丢失,聯軍就可以放棄攻打函谷關,而後直接從箕關進入河東郡。”
“若是如此,再想擋住聯軍鋒芒難如登天,我建議咱們往北行駛,将此處發生的事情告知郝昭将軍,讓他能夠提前有所準備。”
鄧艾看到這些将校縱然兵敗,也沒想着一逃了之,感覺非常高興。
隻不過,他沉吟許久才說道:“我們不能向北行軍。”
衆人聞言都是疑惑不解,問道:“為何?”
鄧艾道:“若吾無所料不差,此次周瑜必定随軍而來,卻一直沒有露面,定是在北方設下伏兵。”
“試想一下,聯軍既然想要攻打箕關,定會封鎖消息,以達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若是我等貿然向北行軍,必定中伏。”
衆人聞言都是心中一驚,而後問道:“既然如此,卻該如何是好?”
鄧艾笑道:“無妨,我們可以先往西行軍,而後再轉道箕關,将此事通知給郝昭将軍。”
衆人聽到這裡,都點了點頭,而後跟随鄧艾往西邊行軍。
鄧艾率領衆人不停奔襲,直到天空泛起了魚肚白,戰馬都氣喘籲籲以後,才稍微停息了下來。
看了看伏在戰馬上一動不動的張遼,鄧艾忽然說道:“死者已矣,我們此行兇險,不能一直帶着張将軍遺體。”
“還是先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把張将軍埋了吧,待日後戰事平息以後,再遷墳不遲。”
衆人雖然心中悲痛,卻都是點了點頭。
他們甚至都主動要求,幫忙将張遼遺體埋葬,鄧艾卻以埋葬屍體的地方需要隐秘,而将衆人攔了下來。
甚至于,鄧艾暗示張遼親兵,将張遼屍體緊緊護衛起來,根本不讓其他人靠近。
縱然有不少關中将校,對于此事頗有微詞,鄧艾仍舊一意孤行。
随後,鄧艾就帶着張遼的一些親兵,離開衆人視線前去埋葬張遼。
過了許久,鄧艾才帶着兩個親衛回來,其餘人驚訝的問道:“張将軍的親衛,全都哪裡去了?”
鄧艾說道:“他們守衛在張将軍墓地旁邊,準備保護張将軍遺體,一直到這場戰争結束。”
衆人聞言,唏噓不已,為這些親兵的忠義而感歎。
将張遼埋葬以後,鄧艾繼續帶着幾百人向西行駛,過了一段路程之後,再次朝東北轉道而去,準備向郝昭通風報信。
然而,鄧艾還是低估了周瑜對于道路的封鎖。
攻下關中軍營寨之後,周瑜當即分給了大戟士一些戰馬,讓他們星夜兼程封鎖各處通往箕關的道路。
由于鄧艾等人轉道而行,并且埋葬張遼花費了一些時間,居然與大戟士遭遇了。
鄧艾看着前面的五百大戟士,眉頭微微皺起,而後毫不猶豫的下達了沖鋒的命令。
“殺啊!”
鄧艾一馬當先,揮舞着手中長槍,率先沖入陣中。
那些緊緊跟随在鄧艾身後的騎兵,也向大戟士發起了猛烈的沖鋒。
然而,大戟士雖然擁有戰馬,卻都棄馬迎戰,每一個士卒手中的大戟,都散發着點點寒光。
“噗嗤!”
“噗嗤!”
“噗嗤!”
這場交鋒一開始,關中騎兵就産生了巨大的傷亡,他們都小瞧了大戟士戰鬥力。
當初,在鞠義麾下的先登營,尚且沒有建立完畢的時候,大戟士就是對付白馬義從的主要戰力。
雖然大戟士并非白馬義從對手,可是能夠在與白馬義從交戰過程中,屢屢保全己身,也可以看出大戟士的恐怖了。
須知,白馬義從可不是一般的騎兵。
他們在公孫瓒的帶領下名震塞外,殺得以擅長騎戰的烏桓人,聞風變色。
白馬義從的戰鬥力,甚至還在虎豹騎之上。
以此類推,大戟士戰鬥力絕對不弱,而且他們使用長兵器,在對付騎兵的時候,也有克制作用。
關中騎兵雖然精銳,可是相比起白馬義從與虎豹騎,還是要遜色不少。
而且這些關中騎兵,都是潰敗之師,又馬不停蹄奔逃許久,自加上人數不及大戟士,交手以後很快就落到了下風。
“兄弟們沖過去,給郝昭将軍報信,我來斷後!”
鄧艾看着一個個士卒倒地不起,當即大聲呐喊,奮死沖殺。
鄧艾雖然尚未及冠,已經勇猛異常,在關中騎兵的配合下,終于将大戟士沖開了一個缺口。
隻不過,鄧艾并沒有趁機逃跑,反而帶着自己的親衛,返身牽制大戟士,為其餘士卒争取逃走的機會。
最終,有将近三百人沖了過去,隻不過他們沖出去以後,左等右等都沒有等到鄧艾。
那些跟随鄧艾斷後的士卒,更是沒有一人逃出來。
逃走的關中騎兵不停打探鄧艾消息,卻是無論如何也打聽不到。
有人說,鄧艾斷後被大戟士擊殺,那些跟在他身旁的士卒,也全都殒命。
也有人說,鄧艾被大戟士俘虜了。
還有人說,鄧艾逃走了。
一時間,謠言四起。
隻不過,無論他們如何猜測與不甘,終究還是毅然奔向箕關,向郝昭報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