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當時徐賢假扮趙雲引走高覽,陳宮用計攻破袁軍營寨,随後徐賢就擺脫了高覽所率領的袁軍,星夜兼程馳援雁門郡。
高覽被徐賢重創,尚且沒有恢複過來,就先後聽到營寨被破,趙雲乃是别人假扮之事。
驟然聽聞這個消息,高覽自然是怒氣攻心,傷勢居然變得越加嚴重,也失去了以前的平常心。
陳宮卻是瞅準時機,設計再敗高覽,斬首千餘。
高覽麾下袁軍軍心動搖,無奈之下隻得領兵撤退。
袁軍三路大軍之中,高覽這一路人馬也最早撤離戰場,袁紹早就得知了這個消息。
那個時候的袁紹就已經勃然大怒,要拿高覽治罪,諸将再三勸谏他才收斂了怒氣。卻不曾想到,南路大軍也會被王延擊破。
再加上這段時間一直無法攻克陰館,袁紹怒氣攻心之下,才會昏迷過去。
現在的袁紹已經将近五十歲,由于操勞過度身體并不算好,曆史上這個時候,袁紹就是因為官渡戰敗而怒氣攻心,于次年病死。
這個時空的袁紹,遠遠沒有曆史上那麼意氣風發,生活環境越發壓抑。
屢次被陳旭戲耍,他本來以為這次能夠一雪前恥,不曾想袁軍卻是屢屢戰敗,這不由使得驕傲的袁紹很難釋懷。
病床旁邊,許攸垂手立于袁紹身旁。
袁紹雙目有些無神,他對許攸說道:“子遠,吾出身名門,讨伐董卓之時更是貴為盟主,難道就比不上出生平民的陳文昭麼?”
許攸與曹操、袁紹,以前都是極其要好的朋友,對于兩人性格自然是非常了解,聽見袁紹之言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沉默良久,許攸歎道:“亂世出英雄,陳文昭乃當時豪傑,主公亦是如此。”
“我觀陳文昭此人,宛若有神靈相助,每每都能在亂世中占據先機,簡直令人感到恐懼。如此人傑,極難圖也。”
現在袁紹氣量已經擴充了許多,聽見許攸如此贊譽陳旭,倒也沒有發怒。
事實上,隻有無限擡高陳旭,才不會使得袁紹感覺太差勁。
袁紹聞言哭笑幾聲,道:“是啊,那陳文昭一生簡直宛若傳奇,就好像真正的天命之子一般,不然為何他剛剛起兵随便招攬之人,都乃當時一等一的豪傑?”
事實也的确如此。
陳旭出道以來雖然一路十分艱辛,可是先後有典韋、田豐、程昱、趙雲、高順追随,這些人中每一個如今都是名震天下之輩。
哪怕其中又許多曲折,可他們終究乃是陳旭最忠實的部下。
能夠招攬到一兩個人并不出奇,可是這麼多人在陳旭尚且是一介叛逆的時候,就跟随在他身後,無疑讓人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這也是為什麼,袁紹會感歎陳旭是天命之子了。
袁紹卻不知道,陳旭雖然算不上天命之子,卻也相差不遠,起碼他知道哪些人有真才實學。
一旦碰到了這些人,陳旭就會挖空心思将其收于麾下。
可是在招攬這些人的時候,陳旭所付出的艱辛,卻不為外人道也。
“咳咳!”
袁紹劇烈咳嗽了幾聲,有些意興闌珊的說道:“此次分三路大軍攻打并州,結果卻是損兵折将,并無一絲進展,卻該如何是好?”
許攸沉吟半晌,道:“主公前番陣上昏迷,早已使得軍心不穩。更何況天氣變得越來越冷,在這個時候繼續攻打雁門郡,頗為不智啊。”
許攸還有一些話沒說,那就是冀州糧草已經不多,雁門郡固若金湯,想要在糧草耗盡之前将其攻克,幾乎沒有可能。
戰局到了這個地步,撤兵才是最好的選擇。
袁紹那雙無神的眼睛,無意識盯着帳篷頂端,過了良久才苦笑着說道:“傾盡冀州兵馬,卻損兵折将狼狽離開,吾又有何面目再見天下人?”
許攸知道袁紹性格,聞言當即默然不語。
營帳之内平靜了一陣,忽然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隻見沮授拿着一封書信,急匆匆走了進來。
“主公身體可好了一些?”
袁紹看到沮授向他問好,當即想要起身,奈何身體實在太過虛弱,卻無論如何也坐不起來。
沮授見狀心下一驚,急忙上前說道:“主公身體有恙,躺在床上就好。”
袁紹重新躺在了床上,看着面露疲憊之色的沮授,歎道:“悔不聽公與之言啊。”
雖然沮授前番被張遼劫營成功,損失了一些人馬,可是袁紹事後并未苛責沮授,反而對他器重有加。
如今的袁紹,對于麾下文武也算得上是禮賢下士,不是曆史上那種徒有虛名的禮賢下士,而是真正的推心置腹。
試想一下,就連驕傲自大的鞠義袁紹都能容忍下來,更何況是沮授的一點點小失誤?
而且得知事情前因後果以後,就連袁紹本人也對張遼的膽大妄為,也感到極度震驚。
如今的袁紹可謂是進退維谷,他這才想起出征之前隻有沮授出言反對。現在回想當初沒有聽沮授之言,感覺後悔不跌。
心念急轉之間,沮授就想猜了袁紹的心理狀态,這完全是想要撤兵又抹不開臉面啊。
眼神微微一閃,沮授忽然怒其不争的說道:“主公,荊州兵攻打武關,卻是主将文聘戰死,功敗垂成。”
“曹孟德攻打箕關、函谷關,卻都被陷陣營拒之城外,隻能轉頭攻打那些,早被陳文昭放棄的司隸東部兩郡。”
“三路諸侯之中,唯有主公為大漢江山計,猛攻雁門郡。”
“可惜陳文昭實力強大,僅憑我們這路人馬,想要迎回天子殊為不易啊。”
袁紹聽見沮授這麼一番話,卻感覺身上的病情也忽然減輕了許多,居然直挺挺坐了起來,說道:“真有此事?”
沮授急忙将手中書信遞給袁紹,他看完之後臉色當即舒緩了許多。
沮授方才之言也就是給袁紹一個台階下,希望他能夠迅速領兵撤退,不然拖下去對于冀州而言并沒有絲毫好處。
若是荊州兵敗,曹操對于關中無計可施,那麼袁紹撤兵也算不上什麼大事了。
袁紹反複将書信看了幾遍,當即痛心疾首的說道:“本來諸侯與我相約攻打陳文昭,卻不想他們居然如此不堪。”
“僅憑我一人之力,縱然有心殺賊亦是力有不逮,這兩人簡直誤我大事啊!”
許攸強忍住笑意,起身佯裝憤然的說道:“既然此二人不足與謀,主公何必空耗冀州錢糧兵馬,獨自面對陳文昭?”
沮授亦是說道:“子遠所言極是,既然另外兩路諸侯如此不堪,我等也沒有必要再履行約定,繼續攻打并州了。”
“主公若有匡扶社稷之心,待來年開春月以後,再次起兵不晚。”
袁紹沉吟半晌,這才佯裝無奈地說道:“大勢如此,非我一人可以扭轉。”
有了台階下,袁紹當即下令大軍撤退,沮授擔憂張遼前來追擊,要求親自領兵斷後。
……
陰館城内,徐賢三步并作兩步跑到張遼身旁,喊道:“将軍,袁軍撤退了!”
張遼霍然起身,不可置信的問道:“真的撤兵了麼?”
徐賢狠狠點了點頭,道:“确認無疑!”
此時,哪怕早已無比沉穩的張遼,得知這個消息後也不由大笑了幾聲。
别看他仗着陰館将袁軍拒于城外,可是袁軍畢竟實力強大,每日給張遼的壓力亦是無比巨大。
在這種情況下,卻忽然聽見袁軍退兵的消息,張遼又怎會不欣喜若狂?
笑過之後,張遼忽然臉色一正,道:“賊軍攻打雁門郡這麼長時間,又怎能讓他們如此輕易撤退?”
徐賢聞言心中一驚,急忙問道:“将軍莫非想要領兵前去追擊?”
張遼狠狠點了點頭,道:“然也。”
徐賢急忙勸道:“袁本初麾下人才濟濟,此時大軍撤退,又怎會不派遣精兵強将斷後?若是貿然追擊,恐遇埋伏啊。”
張遼思索半晌,正色道:“雖然如此,亦不能讓其輕易撤退。”
見徐賢又要再次勸谏,張遼卻是說道:“由我率領兩千匈奴騎兵追趕袁軍,伯德統領其餘三千騎兵在後面接應。”
“一旦我遭遇埋伏,伯德即可從後面殺來,料想袁軍不能奈我何。”
徐賢思量半晌覺得張遼之言有理,遂依計行事。
卻說張遼與呼廚泉一同領兵兩千,氣勢洶洶前去追殺袁軍,騎兵行駛了十幾裡路程,忽然聽見一聲炮響,隻見從兩旁忽然殺出一彪袁軍。
沮授居中指揮,文醜揮舞着武器領兵沖鋒而來,勢不可擋。
張遼見狀大驚,他身後匈奴騎兵亦是有些慌亂,可張遼終究并非常人,急忙安撫麾下士卒,就欲領兵撤退。
“殺!”
就在此時,隻見鞠義率領大先登營斷了張遼後路,鞠義厲聲高呼:“張遼匹夫中吾埋伏矣,何不下馬受降?”
張遼聞言大怒,拍馬舞刀厲聲高呼:“區區伏兵,吾視之若土崩瓦狗,賊将安敢口出狂言?”
張遼奮起神威,想要率先斬殺鞠義。
鞠義先登營在攻城的時候,對于并州軍造成了極其巨大的傷亡,張遼早就想要将鞠義斬殺。
張遼看來,再勇猛的步卒也很難擋住騎兵沖鋒,隻要能夠殺了鞠義,不僅可以為許多戰死的袍澤報仇,這支袁軍精銳也會群龍無首。
“哼。”
看見張遼氣勢洶洶殺奔而來,鞠義冷笑幾聲居然也不後撤,就指揮道:“先登營,上盾!”
“弓弩手,箭矢上弦!”
聽見鞠義的命令,待在最前面的八百先登營士卒,用盾牌組成了堅不可摧的戰陣。
“殺!”
張遼率領騎兵猛烈沖鋒,想要撕裂先登營的盾牌,然而結果卻讓張遼目眦欲裂。
“弓弩兵,放箭!”
鞠義一聲令下,隻見後面弓弩兵紛紛扣動弓弦,箭矢鋪天蓋地般往匈奴騎兵之中傾瀉而去。
“啾啾啾!”
“啊啊啊!”
一陣猛烈射擊,使得匈奴騎兵傷亡慘重,張遼憑借自身勇武,才堪堪躲避掉了箭矢。
而此時,匈奴騎兵已經傷亡三百餘人。
“沖鋒,隻要能沖過去,定能反敗為勝!”
眼看匈奴騎兵在箭矢的打擊下,軍心開始動搖,張遼急忙厲聲高呼。
在他看來,沒有組成長槍陣的袁軍,根本不可能擋住騎兵沖鋒,隻要能夠殺入陣中,那些弓弩手都将成為待宰的羔羊。
“啾啾啾!”
張遼的鼓舞使得騎士們精神一振,冒着箭雨往前猛烈沖鋒,沿途倒下了五百餘人。
“轟隆隆!”
戰馬終于和盾牌撞在了一起,張遼預想中戰陣被沖開的情形沒有出現,反而是匈奴騎兵被撞得人仰馬翻。
“放箭!”
鞠義站在陣中,仍舊面無表情的指揮着。
箭矢如細雨般落下,‘噗嗤’之聲不絕于耳,其中還夾雜着匈奴騎兵的呐喊與哀嚎。
沒能沖開先登營的盾陣,匈奴騎兵在弓弩的打擊下傷亡慘重。
先登營乃是鞠義一手組建的精銳部隊,名揚天下的白馬義從就是被先登營所破。
和陷陣營不同,先登營乃是以弓弩、盾牌組成的軍隊,專克騎兵。
為了追求盾牌陣的牢固性,鞠義舍棄了許多其他東西,挑選盾牌手的時候,隻選那些氣力過人之輩。
鞠義不需要他們殺敵,隻要他們能夠擋住騎兵沖鋒即可。至于後面的弓弩手,才是先登營最大的殺招。
以往攻城的時候,先登營也用弓弩對并州軍造成了很大傷亡,卻根本沒有發揮出先登營真正的實力。
所以張遼才會麻痹大意,卻不想為此差點将兩千匈奴騎兵帶入絕路之中。
眼見騎兵無論如何也沖不破盾牌陣,袁軍弓弩手又不停傾瀉着箭矢,不由使得張遼目眦欲裂。
身後追來的文醜,見此情形卻是大笑起來,嘲諷的喊道:“以騎兵沖擊先登營,真是不知死活!”
“殺!”
張遼緊咬牙關,口中爆發出了一聲怒喝,大刀自上而下猛烈劈砍,終于将盾牌陣砍出了一道缺口。
然而當張遼看清後面的情形以後,不由感到絕望起來。
原來盾後有盾,張遼用盡全力劈開第一面盾,不見得能夠劈開第二面盾牌。
“難道我今日就要死于此地?”
聽着呼嘯不斷的箭矢,以及那些痛苦哀嚎的騎士們,張遼忽然有種絕望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