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皇宮之内,顯得有些蕭條,完全沒有皇家該有的氣魄。
年僅十一歲的當朝皇帝劉協,雖然臉上仍舊帶着稚氣。但是經曆了不少磨難以後,他的行為舉止之間,也開始慢慢成熟。
劉協年少聰慧,再加上經過董太後的悉心教導,對于皇家的禮儀,他都非常精通。行為之間,亦是頗有帝王風範。
奈何自他登基以來,就一直身為傀儡皇帝。因此在小皇帝心中,不可避免的留下了一些陰影。
他剛出身的時候,母親就被何皇後毒死;八歲的時候,父皇病死;而後一直将他撫養成人的董太後,亦是慘遭毒殺。
從那以後,就隻有劉辯這個同父異母的兄長,才是他唯一的親人。
雖說何太後以及大将軍何進,對于劉協都是忌憚不已,害怕劉辯的皇位被劉協奪走。
但是自幼随道士長大的劉辯,雖然為人比較輕浮,卻是一個仁心宅厚之人。他對于自己的這個弟弟,亦是維護有加。
所以年幼的劉協,對于那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兄長,亦是有些孺慕與感激之情。
他聽着跪在面前的賈诩,講訴唐姬回到家中,拒絕再嫁,孤守家中。而後被李傕劫掠過去,以死相逼,才護住貞潔。
聽着聽着,劉協悲從心來,忍不住泣聲說道:“唐姬乃我兄長之王妃,皇兄雖逝,仍舊忠貞不渝。如此女子,卻不想落得今日田地。”
“若非賈尚書仗義相救,并且前來将此事告知與朕。唐姬果真的被人玷污的話,日後朕又有何顔面,與九泉之下的兄長相見?”
話畢,劉協想到了自己如今傀儡般的生活,涕淚縱橫。
賈诩見狀,亦是難免悲從心來,他出聲說道:“陛下還請節哀,如今唐姬在臣的府中。臣就算拼掉自己的這條性命,也會保得唐姬安全。”
劉協抹了一把眼淚,急忙上前,用稚嫩的雙手扶起賈诩,說道:“若是天下之人,全都如同賈尚書這般忠義,何愁漢室不興?”
賈诩急忙說道:“臣做了很多無惡不赦的事情,又豈能擔得起‘忠義’二字?”
話畢,賈诩再次跪在地上,以額叩地。
劉協說道:“董賊弄權之時,滿朝公卿又有何人不忌憚此人?賈尚書縱然以前有些許過失,但是今日所作所為,仍舊當得起‘忠義’二字。”
“朕嘗聞,賈尚書任職以來,不畏強權,選賢舉能。這才使得一大批忠于漢室的大臣,能夠得到重用。”
“卿之所為,朕豈會不知?”
賈诩仍舊惶恐的說到:“诩身為尚書,為朝廷推舉人才,實屬本分。”
沒有繼續與賈诩争論下去,劉協皺着眉頭說道:“皇兄雖然已經不在,朕也絕不能讓他的妃子流落民間。”
“朕欲将其安置在皇宮的後花園之中,封她為弘農王妃,不知賈尚書以為可否?”
賈诩頓首道:“陛下乃是九五之尊,欲行此時,隻需下一道聖旨即可。”
“九五之尊麼?”
低聲念叨了兩次,劉協的臉上,露出了無奈的神情。
而後,獻帝劉協下诏,将唐姬迎到皇宮的後花園中。并且讓當朝侍中,持節拜唐姬為弘農王妃。
從此以後,唐姬的一應生活用度,都由皇室供給。
賈诩回到自己的庭院之中以後,在心中暗暗想到:“我現在已經取得陛下信任,此時脫離李傕等人,剛好能夠與他們撇開關系。”
“其中詳細事宜,還是應該仔細謀劃。”
并州,太原郡,晉陽城。
陳旭安葬完楊奉以後,就開始處理戰後的一應事務。雖說并州這次出兵司隸,得到了東部的河内郡與河南尹。
但是中路三萬大軍全軍覆沒的事情,以及徐晃、楊奉的戰死,卻讓陳旭有些茶飯不思,清瘦了很多。
好在有着陳宮、田豐為他分憂,幫忙處理政務。不然的話,陳旭真不知道,這段時間該怎麼過。
看着手中的案牍,陳旭的思緒卻有些飄忽。想起了曆史上那個意氣風發,名揚後世的徐晃,徐公明,陳旭就感到心中一陣陣絞痛。
“莫不是因我的到來,讓這員當世良将,就這麼戰死沙場?”
越想越覺得心中難安,陳旭扔掉手中的案牍,以手扶額,眼中忍不住泛起了淚花。
一直待在他身旁的郝昭,忍不住輕聲喚道:“主公!”
抹了一把眼淚,陳旭強顔歡笑道:“伯道喚我何事?”
郝昭見到陳旭憔悴的樣子,忍不住勸道:“主公,你這段時間清減了很多。若是身體不适,還是多休息一下吧。”
陳旭也感到自己無心處理政務,就說道:“也好,你現在就随我前去管亥府中,看看他的傷勢恢複的怎麼樣了。”
郝昭臉色一喜,急忙點頭應諾。自從他投奔陳旭以來,深得陳旭器重。郝昭也認為,陳旭乃是一為雄主,所以對于陳旭忠心耿耿。
這段時間,他一直陪伴在陳旭身旁。每次看到陳旭消沉的樣子,他都想帶陳旭出去走走。
管亥雖然已經沒有了性命之憂,但是他身中六箭。直到現在,管亥仍舊不能夠下床。
這個原青州黃巾的統帥,因為此戰的失利,情緒一時非常低落。但是陳旭,卻從來沒有怪罪過他。
不僅如此,哪怕陳旭心情不好,他每次前去管亥府中,也會隐藏自己的情緒。他不想因為自己的緣故,再讓管亥心中更加難過。
管亥被送回來以後,每日都是謝絕見客。面對這場大敗,面對楊奉、徐晃的慘死,他這個中路大軍的主帥,心中一直過意不去。
今日,他仍舊躺在病床上,雙目無神的望着屋頂。
忽然之間,有一個仆役急沖沖的跑了進來,向管亥說道:“将軍,主公過來看你了!”
管亥心中一驚,就想要強撐着起床。奈何他身受重傷,用力過度,傷口上又有鮮皿滲出。
“将軍,将軍,你可千萬不要動啊。”
那個家仆見狀,心中大駭,急忙上前勸道。
管亥臉色有些發白,雖然疼得滿頭大汗,但他仍舊固執的說道:“俺管亥雖然隻是一個粗人,卻也知道:君臣之禮,不可廢也。”
漢代,不僅皇帝與臣子之間,有着君臣的名分。就連每個州郡,甚至縣城之中,上官與下下吏之間,也都有着君臣名分。
“主公今日前來看我,若我躺在床上卻不起身,又成何體統?”
“阿亥,休要再動,快快躺下!”
就再管亥堅持起身的時候,一道清朗的聲音響起。他擡頭看去,才發現來人正是陳旭。
“主公!”
輕喚了一聲,管亥眼中就蓄滿了淚水。其中既有感動,也有愧疚。
陳旭急忙上前,将他按在床上,不悅的說到:“我早就跟你說過,以後但凡我來看你,不許起床,你為何不聽?”
陳旭的語氣有些嚴厲,管亥聞言,心中不但沒有絲毫芥蒂,反而感激涕零的說道:“主公的愛護之心,亥怎會不知?”
“然……”
陳旭直接打斷了管亥的話,嚴肅的說道:“記住,這是軍令,日後若是再敢違背,軍法處置。”
管亥猛烈咳嗽了幾聲,眼中的淚水,卻是大滴大滴的流了下來。
看見管亥如此模樣,陳旭又怎會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歎了一口氣,陳旭輕聲說道:“阿亥,此次戰敗,與你等沒有關系,都是我太過輕敵之故。”
“若是我能謹慎一些,也就不會有這等慘劇發生了。”
話畢,陳旭亦是雙目通紅。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司隸,河東郡,平陽縣城南部的一個小村落。幾十個二十出頭的少年,他們一個個臉色輕佻,聚集在一起。
其中一個少年,眉飛色舞的講到:“這員将軍簡直太厲害了,大軍幾乎全軍覆沒,居然還能在臨死前殺掉敵軍的統帥。”
另外一個威武雄壯的少年,一臉鄙夷的說道:“這件事情,你講得已經不下一百次了,麻煩你不要再說了好麼?”
一開始出言的少年,臉色頓時一紅。
停頓了一下,少年有些惱羞成怒,他揮舞着手臂,大聲說道:“我等自幼崇尚輕俠之風,自诩重義輕生。”
“今日看來,與并州軍的那幾千士卒,以及兩員大将相比,卻是相差甚遠。如此忠義之事,我們難道不應該學習?”
另外一個少年,滿臉不屑的說道:“就算要學習,也不會像你這樣,隻靠動動嘴皮子就行了。”
最先開口的少年,聞言大怒,指着方才說話的人,喝道:“你是不是又皮癢了?”
被指着的少年眉頭一挑,冷笑着說道:“怕你不成?”
雄壯的男子,似乎早就習慣了他們的鬥嘴,打了一個哈欠,也不再說話。
“嘎吱!”
忽然之間,他們前面的那道大門被打開。一個醫工打扮的人,滿頭大汗的走了出來。
少年們見狀,‘呼啦’一聲,全部将醫工圍了起來。
雄壯的少年捏着醫工的衣領,一把将此人提了起來,喝道:“那人到底還有沒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