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布爾罕斬殺了使者,再送給即将繼位的多爾濟作為賀禮,結果可想而知了。土謝圖汗部朵列延裡,看着被奉上的使者頭顱,多爾濟不僅僅覺得是惡心,而更多的是侮辱、憤怒。
“啊!啊!啊!”多爾濟發狂的狠狠用馬鞭抽打着鐵奴。多爾濟身邊的人在他即将成為土謝圖汗部大汗的時候全都升官發财,唯有鐵奴仍然是多爾濟的出氣筒。片刻之後,原本就樸素粗糙的麻布衣服,就滲出絲絲皿紅,慢慢一點一點往外滲透、彙集最終在衣角形成皿滴,沒有意義的流淌着。
即使這樣了,多爾濟仍然不放過鐵奴。他時而被馬鞭抽,時而又被多爾濟抱住腦袋這粗壯的桦樹杆上猛烈撞擊,反正有貼面罩保護,也不會出人命。但是,卻可以讓人昏厥。
見到鐵奴又一次癱軟地上,多爾濟知道他這是昏過去了。非但沒有一絲憐憫,反而還不客氣的咒罵道:“哼!沒用的東西。”回頭還不忘吐上一口唾沫,以示羞辱。
周圍觀看的人不是沒有憐憫之心,而是他們不敢,如果沒有了鐵奴,難道讓他們來當這個出氣筒?
打也打夠了,罵也罵夠了,可是多爾濟一看到使者的腦袋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你說他布爾罕為什麼要這樣做?他怎麼敢這樣做?...”一邊說着一邊狠狠的踢着有如屍體一般的鐵奴。
“你不來也就算了,本來以為帶了什麼禮物前來,沒想到居然是個死人頭?你怎麼敢?...這叫本汗的臉面往哪擱?往哪擱?...他難道就不怕本汗的報複嗎?”
恨極了的多爾濟又在鐵奴的身上補了幾腳。
縱然是這樣,那布爾罕也敢這麼做,也确實這樣做了,你能怎麼樣?土謝圖汗部又能怎麼樣呢?布爾罕敢這樣做就意味着合赤惕部不怕你多爾濟。在坐的那些個部族首領心中想得是一樣的,如果自己有合赤惕部那般力量,誰又在乎你多爾濟怎麼想呢?你配嗎?
多爾濟發洩完了,轉言向喀爾喀尼問道“喀爾喀尼大濟農此事該如何解決?”
剛一看到使者那被石灰腌漬的頭顱,喀爾喀尼就面色鐵青站在一旁,看着多爾濟對着鐵奴發洩一通,心中暗道:年輕人!還是過于魯莽易怒。雖然他也很氣憤可是從來不表現于此。要知道咬人的狗不叫,事已至此這樣發洩憤怒隻會讓人輕看。
雖然多爾濟是土謝圖汗部大汗,可是真正的當家人還是喀爾喀尼,所以,無論多爾濟如何,最終還是要求教喀爾喀尼才是。
喀爾喀尼歎了口氣說道“大汗!布爾罕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為與我們劃清界限,也就是說他們現在支持衮布等人。”
說道衮布,多爾濟的手指間就依稀能夠聽到骨骼清脆的嘎嘣嘎嘣聲。都怪該死的阿雅那個娘麼,如果不是她,衮布和哈格爾的腦袋早就像使者一樣擺放在多爾濟的面前了,這如何能叫多爾濟不恨?想到這裡,又深呼一口氣,無力的将拳頭垂下。現在一切都晚了。
喀爾喀尼走過去,輕輕安撫着說道“大汗!不論他們來不來,亦或者承不承認,你...都是土謝圖汗部的大汗!這是毋庸置疑的。若想要得到别人的尊重,叫他們臣服,首先就要振作,拿出你的英雄氣概,讓他們看看,讓他們親手嘗嘗。”
喀爾喀尼此話很是管用,經他這般勸導,多爾濟又仿佛重新拾起了自信。他将拳頭攥緊,惡狠狠的說道“衮布!你等着,本汗這就讓你好看。”
有這樣的信心才能做成大事。喀爾喀尼說道“很好,隻有大汗有了自信,我們土謝圖汗部才能爆發全部力量。既然合赤惕部已經倒想衮布這邊,那麼我們就必須要另找幫手。而準噶爾部和土默特部都可以成為我們的盟友。到時候,我定讓合赤惕部付出代價。”
有喀爾喀尼這句話,多爾濟就更加放心了。
與多爾濟反應不同的是,當衮布得知合赤惕部給多爾濟的慶賀大禮居然是使者的腦袋,他頓時覺得不敢相信。
“你說什麼?多爾濟收到的禮物居然是喀爾喀尼派往合赤惕部使者的腦袋?”衮布實在是不敢相信,他再三确認。
“是的渾台吉!小人的姑媽家的兒子就是兀吉吉特部首領身邊的侍衛,是他告訴小人的弟弟,小人的弟弟這才派人告知小人,而作為您忠實的仆人,卑賤的奴隸,這樣大快人心的事情當然要第一個告訴渾台吉您了!”
“您是不知道,當時多爾濟和喀爾喀尼兩人看到那個死人頭,眼睛還直勾勾盯着多爾濟,把他吓得差點尿了褲子。周圍的其他部族的首領一個個都忍着不敢發笑,但是私下裡都在嘲笑多爾濟的無能,而多爾濟也隻能将滿腔的怒火發洩在母馬身上了。哈哈!”
這個奴隸說得京京有味還時不時添加些佐料,引得在座的右翼軍将領一個個都開懷大笑,聽多爾濟的醜态可要比打一次勝仗來得過瘾。
作為一個随軍的奴隸,極盡讨好主子是他們的首要目的,至于其中蘊含的政治影響不是他所關心的。衮布似乎從他的嘴裡得到了他最想要得情報,雖然他也知道此人的話不能全信,但是布爾罕斬殺了使者卻是值得信任的。
“好!古列汗果然沒有讓我們失望。”衮布激動的握住哈格爾的手說道“哈格爾!你知道嗎?我們成功了,真的我們成功了。我們成功的将古列汗拉到我們的陣營了,這下我們還用愁什麼呢?我們就等待着用我們的馬刀來皿洗我們的仇恨吧!”
頓時間,大帳内的怒氣飙漲,豪情四溢。刷拉拉!彎刀林立,都仿佛在對着長生天起誓。
看着這群心情極度亢奮的人,哈格爾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是的!他們确實成功了,成功的将布爾罕拉到了自己這邊。可是,他們卻是用阿雅夫人換來的這一切,這本來就不值得宣揚。更何況,布爾罕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這兩年的戰争讓哈格爾深深的感受到,無論是土謝圖汗部還是準噶爾部,它們都是布爾罕手中的提線木偶。就算打得再激烈,他們也難以逃脫操縱者的手掌,而這一次或許是一個新戲幕的開始。
“合赤惕部既然做出如此重要的表态,我們也不能閑着。諸将聽令!”
“呼!”衆将跪接将令,衮布正色言道“經此一事,多爾濟必然離心離德,同時一定會将怒火發洩在我們身上。諸将下去約束兵馬,我們當前隻能積極防禦,等待合赤惕部提供足夠糧草,再一舉踏平多爾濟,本台吉要用喀爾喀尼的頭顱來祭奠我死去的父汗。”
“哈!踏平多爾濟!皿祭墨爾根汗!踏平多爾濟!皿祭墨爾根汗!”
此前雖然衮布得到布爾罕的保證,後來也确實在額濟納接收不少牛羊,可是一直不見合赤惕部有大動作,即使有阿雅這個感情牌衮布的心中也是忐忑不安,這下好了,他預計很快合赤惕部就将有更深層次的對策,用以對付喀爾喀尼。
衮布猜想的不錯,就在布爾罕殺了土謝圖使者的第二天,他就召集群臣商讨接下來的對策,不僅僅是為了日後吞并土謝圖汗部,也是為了多事的1618年,即明萬曆四十六年。
知道曆史走向大勢的布爾罕知道,明年是個多事之秋。大明九邊承平近半個世紀,就要在明年被**哈赤所打破。自此,大明将永無甯日,而這場風波也必将波及到整個蒙古部族,如果沒有合赤惕部,用不了十年,蒙古人将成為女真人的附庸。他們将自己的兒子、丈夫送到戰場,為女真人打拼江山,最終卻差點讓蒙古人消失在曆史長河中,這樣的痛布爾罕再不願嘗試,所以他要有所準備。
合赤惕部的貴人們即使是坐在勤政殿上嘴上仍然在探讨着,看看多爾濟收到這份大禮,是何反應?會不會吓個半死?亦或者怒火中燒?不過所有人都不擔心,多爾濟會發兵攻打合赤惕部。
合赤惕部雖然還不能說是草原霸主,但也不是如今的土謝圖汗部可以比拟的。雖然軍隊不一定比他們多,可是質量上面絕對甩他們兩條街。四大騎軍,赤那思衛隊,那兀魯思大營哪一個都是絕對精銳,多爾濟不會這麼傻。
大臣們談笑風生,布爾罕卻若有所思,他要考慮接下來該如何給喀爾喀尼制造麻煩呢?大臣中似乎都以左相劉鼎臣的意見為準,合赤惕部暫且按兵不動,坐山觀虎鬥,等到時機成熟在給予喀爾喀尼以緻命一擊。
而偏偏就有人提出異議。
“大汗!臣有異議?”
什麼?布爾罕以為自己聽差了,在看看大殿,隻知道聲音是從門口傳出,卻不見其人。“什麼人有異議?上前十步走對。”
果然如布爾罕所想,此人的地位十分尴尬,雖然身體魁梧,可是在這合赤惕部與一幫子蒙古人紮堆,也就沒有任何優勢可言,更何況他确實很靠後。
此人是誰?布爾罕一時沒看清,而劉鼎臣見到此人之後,便會意的笑了笑。
“臣藍染有異議!”
藍染自報家門之後,布爾罕豁然想起,原來是他啊!雖然當年布爾罕為了平衡土爾扈特貴人,重用大量漢臣,而藍染也在其中。然而,合赤惕部一共這麼大,沒有足夠的職位來安排他們,如果不是今天他主動站班發言,布爾罕還不知道他居然也在這勤政殿。
“有何異議大可提出,如果真實可行,本汗會考慮的。”
布爾罕給他這個機會,藍染心中激動不已。自打投靠合赤惕部,他就沒有放下過仇恨,奈何人微言輕,如今有這樣的機會又怎麼會放過?
“啟禀大汗!臣以為,我合赤惕部雖然不能大規模派兵作戰以免陷入泥潭,可是我們卻可以給喀爾喀尼找些麻煩。”
找麻煩?布爾罕頓時來了興趣,喀爾喀尼與布爾罕一直不對付,如果能給喀爾喀尼增添麻煩,布爾罕還是很樂意的,不過還是要看有沒有實用性,如果隻是讓喀爾喀尼惡心那還是算了吧。
布爾罕示意,藍染可以繼續說下去。
“大汗!我們都知道馬賊是草原一害,因此,我們可以派遣小部分軍隊假冒馬賊,侵入土謝圖汗部領地作為襲擾。一方面可以策應衮布,分擔壓力。另一方面,還可以讓喀爾喀尼安心與衮布決戰。”
噢?這話布爾罕有些聽不明白了,如果說替衮布分擔,這毋庸置疑。可是讓喀爾喀尼安心,這從何談起?
“大汗!遭受馬賊襲擾,喀爾喀尼定會以為是我合赤惕部所為,到時候定将收縮防禦。無論如何,斡難河作為土謝圖汗部根基所在,喀爾喀尼都會留守重兵,而收縮防線,可謂一舉多得。而對于我合赤惕部而言,若要攻打喀爾喀尼則戰線過長,而且多為戈壁荒漠,補給不易,這就意味着,我合赤惕部沒有完全把握不會與他決戰,這樣喀爾喀尼自然會放心找衮布的麻煩了。”
布爾罕不由高看藍染一眼,以前沒有發現,他還有這樣的才能。劉鼎臣也進言附議,更加确定此計大有可為之地。而且,這馬賊不僅可以在土謝圖汗部活動,還可以暗中掌控土默特部一些領地,也好教那蔔失兔安穩一些,起到威懾的作用,果然不錯。
于是大筆一揮,将還沒有入役的豹騎軍不滿編派往邊境,充作馬賊襲擾土謝圖汗部。然而,這樣卻又帶來另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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