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爾喀尼如釋重負,颔首退下,他急忙朝着自己的大帳走去。或許是嫌走得太慢,喀爾喀尼跑了起來,因為他需要在第一時間看到他的兒子,唯一的兒子,那個被大汗額列克毒打成重傷的兒子。
急忙挑開門簾,入目之中發現哈斯龍已經被打好繃帶,整個人已經慘不忍睹,透過白色的繃帶布,還有絲絲皿迹滲出,原本俊美的面龐也呈現出交叉縱橫的鞭痕。
喀爾喀尼疼愛的輕撫哈斯龍的傷口對着巫醫問道“哈斯龍怎麼樣了。”
“啟禀喀爾喀尼大人,哈斯龍少爺已無大礙,隻是些皮肉傷,小人已經給少爺上好藥物。”
巫醫這樣說,喀爾喀尼安心不少。
第二天,哈斯龍朦胧之中醒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的一副喀爾喀尼,一整夜哈斯龍都在發燒,因此喀爾喀尼是整夜沒睡,天快入亮才打了一個盹。哈斯龍醒來的動作驚動了喀爾喀尼,看到哈斯龍準備掙紮的起身的時候,喀爾喀尼這個父親盡顯慈愛。
“哎!孩子!不要動,你的燒剛退了,傷口也已經結巴,動了小心傷口再崩壞了。”
喀爾喀尼扶着哈斯龍躺在軟榻之上,哈斯龍淚流滿面,父愛是最偉大的,雖然喀爾喀尼身居高位,工作繁忙,可是依然不忘了關愛他。
“父親!孩兒又給您添麻煩了。”
喀爾喀尼親昵的愛撫着孩子“怎麼能說是麻煩?父親從來沒有怪罪過你,隻是你這次做得太過明顯了。”
“嘶!”哈斯龍隻要一扭動身體就會牽扯到傷口,這更加讓他感到憤怒,仇恨呃怒火開始在他的心中點燃。
“該死的額列克,我發誓一定會殺了他的。”哈斯龍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們的大計,隻是沒想到他過于迫切,同樣與衮布之間的矛盾不可調和之下,讓他做出了這樣的事情。可是,即使這樣,額列克也不該這樣對他,尤其是他還是喀爾喀尼的兒子。
額列克的做法也确實讓喀爾喀尼感到反感,哈斯龍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在他的耳朵裡,已經不是刺耳,或許真的因該這樣做了。當了這麼多年的二把手,他已經膩歪了,他需要做得是萬人之上,做土謝圖汗部真正的王者。
喀爾喀尼略帶譏諷的說道“放心吧!哈斯龍,那老家夥沒有多少時間了。”喀爾喀尼這話裡面透露出太多信息,讓哈斯龍誤以為他們已經準備好了,甚至就在近日就會動手,難道是義父要為他報仇?
事實上,他誤會了。喀爾喀尼的意思是額列克的時日無多,他已近大限之日。早在半年前額列克生病,喀爾喀尼就利用巫醫給額列克下毒,雖然每次的量微乎極微。但是,經曆長達半年的積累,喀爾喀尼相信爆發就在最近幾個月。
可是一等就是半個多月,額列克一點動靜也沒有,哈斯龍的傷也好了很多,此時他開始謀劃他的複仇計劃。
早在一個月前哈斯龍就已經知道額列克有要冬狩的打算,如今他的傷已經痊愈,而義父那邊一直沒有動靜,于是哈斯龍開始自作主張,他要用他自己的方式替他報仇。
額列克舉辦冬狩活動,作為重要的貴族哈斯龍當然要陪同喀爾喀尼在場。舉行冬狩,額列克有他自己的打算,一方面是為了展示土謝圖汗部的強大。因為,如今的土謝圖汗部除了在糧食問題上還多少是個硬傷,準噶爾方面已經不是威脅。額列克想,隻要撐過明年,準噶爾部必然投降。另一方面也算是貴人們緊張了兩年的一個放松消遣的平台。
額列克率先騎着戰馬出來,經過喀爾喀尼和哈斯龍的時候還特意駐足道“哈斯龍你的傷好些了嗎?”
哈斯龍不相信額列克會有這麼關心他,如果放在旁人或許會感動的涕泗橫流,但是對于哈斯龍而言,這或許就是莫大的諷刺,額列克所有的話都是帶刺的。
“謝過大汗挂懷,臣已經好很多了。”
“嗯!冬狩不要太過劇烈,傷口崩開事小,受風了可就是大事兒。”
果然還是帶刺的,這絲毫沒有平複哈斯龍的内心,反而更加激發了他複仇的欲望。
狩獵開始,很快額列克就發現了獵物,是幾匹野狼,曾經有萬夫不當之勇的額列克怎麼能放棄這樣的大好時機?狼是蒙古人的圖騰不假,同樣獵殺野狼也成為巴圖爾的标志,額列克需要用這樣的方式來鞏固自己的地位。隻是他有一點沒有想到,那就是這些狼的出現并不是偶然,它們是哈斯龍特意安排的,并且還被有意的用饑餓刺激了它們的食欲。
額列克急于表現催馬上前,很快就脫離大隊人馬,正當他将一隻狼逼在角落彎弓射箭的時候,咔吧!弓弦應聲而斷,怎麼會...?額列克的第一反應就是怎麼會呢?這張弓一直以來就在自己身邊,每次出征都會檢查完好,今天怎麼會在這麼關鍵時刻斷了呢?難道是阿雅那個女人?
額列克遐想之中,已經退無可退的餓狼開始舍命一搏,隻見那餓狼蓄力待發,肌肉緊繃都恰到好處,隻要找準時機就會扭轉局勢。對付一隻狼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額列克雖然弓不能用了,可是還有手中的馬刀。此時那餓狼已經朝着額列克飛撲過來,額列克想着就是這個時候,隻要他一拔刀,鋒利的馬刀就會将這匹餓狼一剖為二。奈何在人禍面前,想法再好也不能如願。額列克拔出馬刀,奮力一揮卻撲空了,定神一看卻是隻有一個刀柄,這個該死的娘們,自己的随身武器,除了她還能有誰能接觸?眼看着餓狼襲來,額列克急中生智,用刀鞘格擋,身子本能的朝後仰,由于卧榻太久,加之缺乏鍛煉,身體肥碩不堪。身體後仰自然造成重心不穩,額列克一下子就從戰馬上栽了下去,頭結結實實和山石碰撞在一起。
“大汗!大汗!”後續人馬感到,額列克已經墜馬,好在餓狼已經被人射殺,沒有對額列克造成二次傷害。等喀爾喀尼幾人到達之後才發現,額列克的傷情比他們想象的嚴重的多,身體的重量造成巨大的沖擊力,脆弱的脖子因此折斷,額列克最後彌留之際喊着阿雅的名字,同時指着他的弓和彎刀。這不是一次意外,而是**裸的謀殺,阿雅謀殺了大汗額列克,一時間群臣激憤一定要緝拿阿雅,查處幕後真兇。
而喀爾喀尼此時是最忙碌的,他不知道額列克是被誰殺的,不過矛頭直指阿雅他還是很佩服策劃之人,如今最重要的就是緝拿阿雅,以及控制貴族,這才是他需要做的,而不是和一幫子老臣替額列克在長生天面前哭訴。
土謝圖汗部大朵列延,一個侍女匆匆忙忙回到金帳裡,拉着阿雅的手焦急的說道“夫人!夫人!您快走吧。大汗冬狩墜馬,喀爾喀尼大人認定是夫人您從中作梗,謀害大汗,現在已經派了哈斯龍前來抓夫人您了,您快逃吧,去科布多找衮布渾台吉。快!快呀!”
一邊焦急的将事情原委告知阿雅,一面收拾随身衣物用品,一股腦的塞在阿雅的懷裡,不由分說就推着阿雅往帳外走,還說道“夫人!您快走吧,阿吉就在外面已經備好馬匹,夫人您快走啊!”
阿吉就是侍女的相好的,也正是他将哈斯龍要來抓夫人的消息透露出去,此時他已經決定要幫助夫人。
阿雅此時已經大體明白事情的原委,大汗額列克怎麼會墜馬?以哈斯龍等人上蹿下跳積極表現來看,額列克的死一定與喀爾喀尼、哈斯龍等人有關。
“不!我不走,我一定要調查清楚大汗的死因,我不能這樣不明不白受人誣陷。”阿雅也算是個女中豪傑了,她的丈夫額列克被人謀殺,她也因此牽連其中,所以她決定留下來調查清楚,還自己一個清白。
時間拖得越久對于她們就越是不利。侍女着急喊道“我的夫人呦!您不會是燒壞了腦子吧?您還想留在這裡調查大汗的死因?您想想看,您面對的是哈斯龍等一幫子人,您認為您還能活着調查大汗的死因嗎?您現在因該馬上和我們走,去找衮布渾台吉才是啊。”
對啊!如果連命都保不住了,還怎麼調查丈夫的死因?而額列克死後,她的最終歸宿不是受冤去見長生天,就是淪為哈斯龍或者多爾濟的玩物,如果這樣,她甯願那個人是衮布。
哈斯龍帶着親兵闖入額列克的金帳,見人就問“阿雅那個娘們呢?阿雅呢?”
“她...她們騎馬離開了。”
“哼!沒用的家夥,給我全殺了。”
哈斯龍的皿腥屠殺不僅僅針對大汗的金帳,還包括所有親額列克的貴族部衆。
阿雅逃走了,他必須第一時間告知義父知道,一邊做好下一步打算。
多爾濟的大帳内,喀爾喀尼一系貴人将領齊聚一堂,多爾濟興奮的在大帳内手舞足蹈,高興的問道“那個老不死真的已經死了?”
誰都沒有想到多爾濟聽到大汗罹難的消息第一反應回事這樣,喀爾喀尼正色說道“多爾濟台吉,大汗确實已經魂歸長生天了,請您節哀。”
喀爾喀尼這話是要告訴多爾濟不要得意忘形,失了人子的本份。
多爾濟愣了一下旋即說道“噢!對!沒錯!我是應該節哀順變。我那苦命的父汗怎麼就這麼去了?一次不起眼的墜馬就讓他葬送了性命?一定是有人謀害父汗,不然以父汗的身體,一次墜馬根本不可能這樣。是不是衮布?我就知道是他,他這個狼子,怎麼忍心對父汗痛下殺手?難道在他的眼裡大汗的位置要比父子間的親情還要重要?”
多爾濟的話讓人聽了有種作嘔的沖動,大家都知道,這家夥一直觊觎大汗的位置,甚至不擇手段。如果真的有狼子,那他多爾濟就是名副其實的狼子,簡直就是狼子野心畢顯。
“多爾濟台吉猜的不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大汗弓箭和彎刀都被人做了手腳,以緻被餓狼反撲,戰馬受驚墜馬傷及頸椎,不治而亡啊!”
一個當時在場的貴族馬上就應和道,矛頭直指阿雅。
多爾濟聽後别提多高興了,本來額列克死後,他必然能在喀爾喀尼的支持下得到汗位,阿雅這小娘麼也将成為他胯下禁脔。隻是,衮布這個家夥還是一個不小的麻煩,而阿雅和衮布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正好此事能嫁禍給衮布,那樣的話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除掉衮布,最終獨霸阿雅那個騷貨。一想到她那妙曼,誘人的身軀多爾濟的下體立馬支起了小帳篷,口水直流。
多爾濟面露憤怒吩咐侍衛說道“定是阿雅那個娘麼在父汗的弓箭上做了手腳,這個該死的女人,她一直和衮布不清不楚,我就知道這對狗男女不安好心果然如此。來啊!給我将阿雅那個娘麼抓過來,本台吉要親自審問。”
多爾濟那股**的樣子,誰都知道他想要幹什麼。
“你沒有這個機會了。”哈斯龍的話無情的打斷了,色鬼最讨厭别人打斷**了,多爾濟沖哈斯龍吼道“哈斯龍你什麼意思?”
哈斯龍沒有理會多爾濟的責問,反而給喀爾喀尼行禮道“義父!孩兒無能,阿雅可能事先收到風聲,帶人跑了,孩兒已經派人去追了,請義父責罰。”
喀爾喀尼還沒有說話,多爾濟就想是發瘋的撲向哈斯龍說道“廢物!都是一群廢物,連一個女人都抓不住。”
沉寂片刻,一個貴人說道“人雖然沒有抓到,可是也印證一點,那就是此事必然與阿雅和衮布有關,甚至就是兩人沆瀣一氣,謀害大汗的。”
阿雅的逃離大朵列延,百姓就會更加相信,大汗的死與她有關,這下她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這倒是省了喀爾喀尼很多事情。
可是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怎麼搞掉衮布。“大汗駕崩的消息不要放出去,趕快用快馬召集右翼軍将領以及衮布回大朵列延,就在此誘殺他們。不過,此事必須要趕在阿雅前面才行。”
喀爾喀尼的話被嚴格執行,不出三日從土謝圖汗部大朵列延出發的信使就已經抵達本查幹大營,而此時衮布正與哈格爾商議冬季守備事宜,進來一個侍衛禀報,朵列延來人宣讀大汗的口谕。衮布幾人感到很是意外,因為此前已經派遣達西泰回大朵列延複命,就算是要派信使也應該是達西泰才對啊。
“傳進來。”
衮布心裡有種不詳的預感,倒不是他擔心達西泰的安危,而是害怕喀爾喀尼從中作梗。不管怎麼說,先看看信使怎麼說吧。
不一會兒,來自王城的信使就已經來到衮布面前,他恭敬的朝衮布和哈格爾行禮之後,說道:
“末将巴圖魯.納森參見衮布渾台吉,參見哈格爾将軍。”
衮布颔首點頭,說道“巴圖魯.納森!本台吉來問你,你可曾知道達西泰将軍已經回到王城?為什麼,他沒有和你們一同前來?”
他們也沒想到衮布一來就會問達西泰。
納森鎮定回複道“達西泰将軍目前很好,隻是長時間趕路身體不适,大汗特意讓他休養幾日,所以沒有跟我們一同前來。大汗已經知道你們的處境很危險,關于糧食的問題都是哈斯龍私自決斷截留造成。因此,大汗特命我前來宣讀大汗口谕,急召衮布渾台吉、哈格爾将軍會朵列延商讨相關事宜。噢!對了,哈斯龍已經被大汗關押。”
盡管納森為他們提供了有利的信息,可是哈格爾還是感到生疑。
“我們兩個主将都走了,軍隊誰來指揮?萬一準噶爾部打來了,我們怎麼辦?”
“哈格爾将軍,這個您大可以放心。末将也曾追随大汗馳騁過疆場,在您二人沒有回來之前,末将會一直待在這裡,當然末将不會也不想剝奪二位的軍權,請将軍放心。況且,二位将軍最多也就十餘天,就能回來了。”
納森所言是要打消衮布等人的顧慮,從衮布的眼神中,他已經知道,衮布相信他的話了。
“好吧!我們兩人即刻啟程。”衮布之所以同意,也是基于納森剛才的話的判斷,就算兩人都離開一個月,有納森在,相信準噶爾部的進攻他也能夠應對,還是父汗交代的事情更加重要。
就在兩人準備離開大帳的時候,卻聽到一個女人四聲裂肺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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