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花清越終于意識到空氣中的異樣皿腥味道。
他輕揮衣袖,點亮了殿内的燈火。
視線逐漸變得明亮,面前觸目驚心的一幕,讓花清越面色不由得一怔。
錦色――确切的說,是錦色的屍體,正被吊在大殿中央,而他的頭顱,卻被放在了地上。
花清越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
這是步天音的手法,她調虎離山騙他離開,就是為了要殺死錦色。
她既然知道了錦色就是殺害南織的兇手,她必然不會放過他。
這不,她就報複回來了?
用當初錦色殺害南織的殘忍手法,用他吊着南織屍首的方式。
全部送還回來。
花清越心頭浮現出一種異樣的情愫。步天音這樣做,雖然讓他很憤怒,但是他竟然還意外的有一絲欣賞她。
她終于也變狠心了不是麼。
花清越的唇畔,萦繞着一抹若有似無的陰冷笑意。
另一邊,步天音已離開皇宮――
她抱着深度昏迷的步天風,與淩風在午門大街彙合。
她不知道花清越說的是不是真的,步天風隻有三天的時間,但她必須要把他送到素合手上,素合一定有辦法救人。
步天音将步天音送到淩風手上,他招呼身後的人将馬車開過來,步天音卻攔下,面容微變下令道:“不要用馬車,找十個輕功最好的人,晝夜兼程,用最快的速度――三天,一定要在三天之内把他送到素合手上。告訴素合,他中了一種奇怪的毒,沒有多少時間了,條件任她開,她想要什麼我都會答應。”
她說完,臉上盡顯擔憂之色。
她真的希望,那個時候雲長歌就已經記起了一切,可以幫她分擔。
眼下,她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步天音囑咐淩風道:“派人保護好,一定不要辜負我。淩風,你親自跟着,辛苦一點,我很感謝你。”
凝風眸間微動,垂首拱手道:“主子,屬下應該的。”
步天音翻身上了一匹馬,她拉起缰繩,點了幾個人,自腰上解下一塊牌子,交給淩風,肅穆道:“你帶着剩下的人回到金碧去。倘若三日後雲長歌恢複記憶,便将這藍翎命牌交給他。倘若他沒有記起一切,就交給飛羽,然後等我回來。”
“主子,這是要去哪裡?”她隻點了幾個精銳的部下,淩風不免有些擔憂。
步天音望着前方,道:“我速去速回,不要管我,你的任務就是保證天風的安全。”
“屬下遵命!”
是夜,步天音與淩風便兵分兩路各自向着東、西方而去。
馬不停蹄的趕路,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好好休息,步天音的體力已經吃不消。可是她一刻也不願意耽誤,她更不能停下來。停下來,可能就要被花清越追上了。
并且,她要用最快的速度趕到東壤找北野望。
三日後,銀月。
淩風終于趕在步天音交代的時限之内将步天風送到了素合手上。
素合已經将絕情水的解藥研究出來,交給了飛羽,至于飛羽會不會交到那個清明如月的白衣男子手上,後續的事情就跟她沒有一點關系了。
但是出于醫者懸壺濟世的本性,素合還是看着被淩風抱進來的少年,皺着眉頭問淩風道:“這是誰呀?”
淩風一抱拳,道:“素合姑娘,這是我們主子的弟弟。主子說,小公子中了一種奇怪的毒,沒有多少時間了,請素合姑娘務必要救下他。條件任由姑娘來開,隻要救回了小公子,姑娘開什麼條件我家主子都會答應的。”
素合挑了挑眉,眼神有些放光:“真的我開什麼她都會答應?”
淩風聞言微微不悅道:“我家主子從來不會言而無信!”
他心裡有些責怪她,她明明是個大夫,救人是本性,可她卻還一副趁火打劫趁勢撈取好處的樣子,真的是讓他看低了!
素合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步天風的脈象,但是随即眉頭便皺的更深了。
她盯着步天風看了好大一會兒,猶豫了一下,竟然伸手去摸他的臉。
淩風驚道:“素合姑娘,請自重!”
素合沒有理會他,她摸得極為認真,淩風不由得有些發怒,她好好的不看病,在小公子臉上摸個什麼勁兒?難道這個女人突然想男人了?
藍翎部下雖然一直在隐世,卻并不禁欲,淩風不知道素合在打什麼注意,隻以為她是突然發春了,可這是他們的小公子,怎麼能任由她占了便宜去?
一種保護欲油然而生,噴薄而起,淩風當下便截住素合的手,紅着臉哽聲道:“素合姑娘,你,你如果……你對我動手吧,小公子還小!”
素合詫異的看着他,過了良久,他反應過來他什麼意思,她有些哭笑不得,也顧不得自己的小手還被他攥在手中,她無奈道:“什麼啊,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你這個木頭!”
她氣呼呼的抽出自己的手,那溫熱柔軟的小手離開自己,淩風微微愣了一下。
素合已經俯身靠近了榻上的步天風,她的臉上有一絲躊躇和困惑,她再次伸手摸了摸他的脈象,像是在确定什麼一樣,随即擡手放在他的臉上,摸到了耳後的某一處,随即用力一扯!
一張薄薄的人皮面具便被揭了下來!
淩風瞪大了眼睛。
面具之下,也是一個少年的面孔,但卻并不是步天風的!
素合吸了一口氣,看着手中的人皮面具,偏頭問淩風道:“這,還是你們的小公子嗎?”
“确定還需要我救嗎?可是,他的身上根本沒有中毒,他,隻是中了迷藥。”
淩風頓時淩亂了,他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很明顯也是不知情的。
從步天音把人交到他手裡,他一路安排輕功好的人在路上交替趕路,他更是不敢合眼,在途中又沒有遇到過什麼異象……淩風心裡一個咯噔,莫非這個人,從主子交給他的時候便是被掉了包的?
那麼,真正的小公子到底在哪裡?
淩風一頭霧水,又沒有辦法聯系得到步天音,隻能先将人扣下。
然而衆人,包括步天音都被蒙在鼓裡。他們并不知道,真正的步天風的确是如花清越所說的那樣,并沒有死,但早在步天音看過真正的步天風以後,花清越便不動聲色的讓人換了一個冒牌貨來。
另一邊的步天音并不知道此事,她一路趕到了東壤王宮,已經是七日之後的事情。
東壤王宮,守衛森嚴,進進出出連一隻蒼蠅都被盤查的十分嚴格。
步天音已然換了一身男裝,她沒有辦法硬闖進去,但是要等到天黑,還要有幾個時辰。
天知道現在的她,連一秒鐘也不願意多等。
這時,宮門口忽然走出來一道熟悉的人影。
步天音眯起了眼睛打量着他。
是桑若。
步天音心裡立刻冒出一個想法來,桑若喜歡北青蘿,在東壤的話,一般有北青蘿的地方,就會有桑若!
桑若腳下步伐輕盈,看起來不像是有什麼要事要做的人,而他一般沒什麼事兒的時候,都會去煩北青蘿,跟在她屁股後頭不厭其煩的恭維讨好!
步天音心念一定,心知隻要跟着桑若就能找到北青蘿,便讓她的部下先行回了客棧,她自己跟在了桑若後面。
桑若先是去了街上買了幾個風車和一些小吃,才慢悠悠的朝着南面走去。
步天音并不知道北青蘿的府邸在哪裡,但看桑若這般心思,跟哄小孩子似的上心,她便也确定他是去找北青蘿了。
郡主府在城南。
桑若在門口徘徊了好久才進去。
王宮不好進,但是郡主府對于步天音來說,便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然而她還沒有潛進去,桑若便哭喪着一張臉出來了。
手裡剛才買來哄北青蘿的東西卻不見了。
步天音眉頭一皺,他這是才進去便被北青蘿轟出來了,還是北青蘿根本就沒有在家?
步天音從來沒有進去過,對于不熟悉的地形,她不擅長輕易涉險。
但是她可以去問桑若。
桑若走到了街上,心裡無比惆怅。
每次都是這樣,北青蘿對他的真心視而不見也就罷了,她最近怎麼還在躲他?
桑若心中有事,冷不丁撞到了前面一個人,他頭也沒有完全擡起,便道歉道:“對不起,我沒看到……是你?”
步天音在東壤王宮住過不短的時間,再加之一開始的時候北青蘿總是在有事沒事的找她的麻煩,她的容貌又是屬于讓人見了一眼便難以忘記的那種――
桑若幾乎是第一眼便認出了她,穿着男裝,卻依然容貌清麗的她。
桑若滿臉的震驚,步天音卻徑自開門見山的問道:“青蘿郡主不在家?”
桑若知道,北青蘿有一套很喜歡的銀色戰甲,便是這個女人送給她的,這件事她說過不止十次八次,遂他也記住了。
也就是說,現在的北青蘿,跟這個跟王糾纏不清的女人,早就不是敵人了。
桑若沉默了一下,道:“她去了郊外狩獵。”
“何時回來有說過麼?”
“她去打獵的話,一般不玩到半夜是不會回來的,她還要在外面烤肉,夜深了才會回。”桑若對北青蘿的習慣了解得讓他自己都有些震驚,這麼多年他都在親近她。甚至他對步天音說這些話的時候,唇角還有一絲若有似無的苦澀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