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牌步天音和太子的婚事定在十月初三。
距今也沒有幾天了。
這個冒牌貨不僅想嫁給花清越,更是氣得步名書和張子羽每天的臉色都鐵青着,拿她也沒個辦法。
步天音叫了飛羽來,讓她回到望天樓仔細觀察那個冒牌貨的動靜。
之前白輕水和韋歡苦苦隐瞞着步天音的事情再也瞞不住,白輕水便将一切都推在韋歡身上,然後把事情全部告知了步天音。她如今的功力已經恢複五成,身體也算好起來了。
韋歡和白輕水都很好奇步天音會用什麼手段奪回自己的身份。
步天音對此并未表态。
她想觀棋不語。
她至今都覺得那個假的她之所以要嫁給太子,是雲長歌的決定。
可是,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雲長歌……雲長歌……
現在一想起這個名字,心口就好似有一口氣憋着發不出去,難受得很。
是夜。
步天音決定回一趟望天樓。
她的短笛還在那裡,她必須要取回她的武器。
小白師父的劍她已經還給他了,不得不說,那把厲害的劍隻有在他的手裡才能發揮到極緻。
小白師父是個爽快的人,他知道她跟花清越有怨,卻從來不問是因為什麼,便一心站在了她這裡。
每每想到如此,她便會想起雲長歌那番話,他說小白師父對她好,隻是因為在她身上看到了另外一個人的影子。
那個叫錦玉的……
錦玉,一聽便知道是個女孩子的名字。
步天音用力甩了甩頭,換上夜行衣,今天韋歡回了韋府住,她隻需要避開小白師父的房間,便輕而易舉的出了院去。
一路輕功飛回了步府。
望天樓,隻有檐下幾盞燈籠随風搖曳。
步天音悄無聲息輕車熟路的翻到了閣樓上,她的房間裡空無一人,床上空蕩蕩的,隻用了個枕頭塞進被窩裡,遠遠望去輪廓不是很清晰,看起來便像個人睡在那裡。她進來的時候便沒有聞到别人的氣息,便知曉這裡是沒有人的。
雪笙還在隔壁的房間睡得像隻豬,桌上是她吃到一半的零食,她睡得死死的,手裡還拿着一本書,應該是她看陣法看到一半便睡着了。
她深深的覺得雪笙基本上沒什麼用處,隻是,她娘當初為何要留下她?
飛羽也在對面的房間裡休息,步天音的腳步很輕,并未吵醒她。還好有了雪笙監督飛羽,等她回來的時候,一定要給雪笙發配到朱樓去。
從房間東角的夜明珠後的暗格裡取出自己的短笛,步天音覺得自己明日應該再來一趟,早早的來,如果這個冒牌貨還出去的話,她應該可以跟着她,看看她到底去哪裡見她的上線。
取回自己的兵器,步天音便去了父親的書房,他果然還在那裡看書,神色疲憊至極。有那麼一刻,她很想沖進去,可是她忍住了。
心情不爽,又去了染香閣。
張子羽的房間燈也亮着,他的床上架了一張小長桌子,上面有筆墨紙硯,他正在飛快的寫着什麼。
這麼多年,他都在為步家付出,即使身子成了這樣,他也不曾放棄過。
雖然在雲長歌的事情上她栽了個大跟頭,可是老天還是對她不薄的不是麼。
至少,她還有家,還有爹和四叔,還有天風,雖然不知道他如今身在何處,可她相信,總有一天他會回來的。
他是步家的人,永遠都是。
而她,有保護她的人,也有她想保護的人。
不遠處傳來腳步聲,步天音迅速躲進了花牆和假山之間的縫隙裡。
一個婆子和一個侍女從廊下經過,這裡是通往下人住的地方的唯一通道,有人走過也很尋常。步天音本打算就此離去,卻聽那提燈的婆子神秘兮兮的道:“晴兒呀,我怎麼看府裡頭的李護院好像換了個人呐?是老婆子我老眼昏花了?”
晴兒的小脖子四下轉了轉,确認無人後方小聲道:“婆婆,您沒看錯,我覺得李護院好像不止換了一次,前幾天我看他好像就變了樣子,但是最近好像又變回來了……”
“還有那馬廄裡的下人,怎麼突然全換了新人?那喂馬的草放得到處都是,亂着喱,老婆子我今兒個收拾了好久……”
“我也不清楚,廚房也換了兩批人了,咱府裡這是要幹啥?”
“……”
兩個人漸行漸遠,聲音也遠去。
步天音藏在暗處裡,輕輕蹙起了眉頭。
為什麼,家裡會突然換了兩批人?這裡面一定有什麼貓膩。
夜風驟涼,一道纖細的人影踏月離去。
在真正的步天音離去不久後,夜莺便回來了。
不久前花清越突然找她去太子府,他是個心細的人,知道雲長歌不會放過她,便派了人保護她。
隻是她并不知道,那些暗中保護她的人,早已一個個無聲的倒下,永遠都不會再站起來。
回到望天樓,夜莺再次用秘術換成了步天音的容顔,換好衣服站在落地鏡前極為欣賞的打量着自己。
這麼多年她的身材保持的一直都很好,這個女人的臉她用了這麼久,竟然越來越舍不得摘下了。
如今步府裡的人,少一半已經由雲長歌的人換成了太子的人,這是個不小的工程,她必須要更加謹慎。步家的那個四叔,看起來也很厲害。還好他是半個殘廢,不然她行事起來會更加艱難。
夜莺看着鏡子裡少女傾世的容顔,忽然笑了起來。
她轉過身去,打算上床去休息,忽然怔在了原地。
方才,就在她轉身的那一刹那,她在鏡子裡看到了另外一個人的臉。
那個人,白衣如畫,有着世間最無雙的容顔。
是雲長歌!
他怎麼會來?!
夜莺惶恐的向後看去,方才從鏡子裡露出的人影早已消失,似乎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夜莺繃緊的心放松下來,吓死她了,她還以為是雲長歌親自來處理她了。
如果是他親自來了,她就真的是在劫難逃了。
夜莺歎了口氣,想起花清越還派了人保護她,就算他來了,他們也能抵擋一陣吧?
她吹滅紗燈,擡步走向床邊。
在她的身後,不知何時站着輕衣如雪的雲長歌。
夜莺翻身上床的時候才發現他站在了那裡。
月光從窗子傾瀉進來,灑在他的白衣上,端的是仙姿如畫。
夜莺心驚,情急之下忽然給他跪了下去,低頭恭敬道:“參加公子。”
最後一個字落下,她忽然一躍而起,拔出藏在袖裡的匕首向雲長歌刺去。可即使她武功再高,殺了太多的人,又如何是雲長歌的對手?
她的匕首被他反握住,他指間輕輕一歎,她便被匕首上他的内力反彈了出去,身子磕在牆上,摔了下來,狠狠吐出一口皿。
“來人――”
她如今的身份是步天音,她剛要呼救,雲長歌的一隻手已經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慢慢提了起來。
過去她一直有個遺憾,她從未見過他出手。因為雲長歌輕易不會出手。
如今她終于見到了,可卻是他要殺她。
夜莺感到他身上的靈力不斷的在逼到她的身上,她的臉如被火燒,她偏頭看到鏡子裡的自己,慢慢變回了自己的臉。
夜莺還來不及說一句話,雲長歌便送她去了地獄。
松手,她的身體軟綿綿的躺在地上。
那日雲楚來都沒有殺了她,知道她和花清越聯手,雲長歌便動了親自來殺她的念頭。無奈他的身體實在無法使出瞬移來,配合國師的藥吃了兩天,才略有好轉。
“處理幹淨。”雲長歌淡淡丢下一句話,便消失在窗外。
許久未曾露面的雲中自暗處走出來,将夜莺的屍體扛在肩上,幾個起落消失在夜色裡。
既然來了金碧,雲長歌勢必要去見一眼步天音的。
盡管他的身體已經撐不了多久。
疾步行走在夜風裡,雲長歌腳下的步子越來越不穩,最後,他不得不停下來,還沒有來得及站穩,便猛地吐了幾大口皿,染紅了他兇前的衣襟。
他低頭去看,髒了呢,那就不要去見她好了。
可是,已經要到了她住的地方門外,這麼近,若是不進去看看他,要他如何甘心?
雲長歌無力的靠在牆上,這是月光照不到的地方,他的眸光依然閃亮,就在這一牆之後的院子裡,住着他最愛的女人。
他答應過璃姬,絕不能将那些事情告訴她,否則她就會殺了她。璃姬那麼厲害,他的娘親那麼厲害,就算他沒有受傷都不能保證自己能護她周全,更何況如今他的身上早已千瘡百孔?
他一向運籌帷幄,不會做沖動的事情,可是今夜親自來處理掉夜莺,便是他最沖動的決定。
步天音逃出去的時候,他就打算将夜莺召回來,可是沒想到夜莺竟會在這個時候叛變,倘若她一直留在這裡,小步會怎麼想?她如今步步跟他針鋒相對,一定會多想的。
緩了緩,雲長歌便決定翻牆進去,可他不過才從陰影裡走出來,便覺得身體全部的力氣都在這一刻被抽走。
他的舊疾竟然又犯了。
寒毒為除,舊疾不斷的侵襲吞噬着他的身體,盡管他看起來同從前一樣,可他無時無刻不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雲長歌欣長的身影踉跄了兩下,忽然倒了下去。
在他身後不遠處,站着一身玄色衣袍,戴着銀色面具的離天師。
問,世間情為何物?連雲長歌這樣的人物深陷愛情中,都能失去自我。他都已經這副模樣了,竟然還想去見那個女人。那個女人誤會他至此,他此刻幾乎是毫無反抗能力的,就算是她要殺他,他都無法保全自己。
這個聰明的人,怎麼就變成了這樣一個傻子。
離天師露在面具外的那雙眼睛,似乎多了一絲複雜的情愫,他長歎一聲,歎息聲消失在風裡,好似他從未歎息過什麼。他緩緩走過去,抱起昏迷的雲長歌,身影迅速幾個閃現,突然就消失在長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