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七,各國公府、世家等子弟皆陸陸續續開始趕往花落學院。瑤琴大賽是第一次舉辦,十萬兩白銀的獎金說低不低,有的人拼命學琴是為了拿錢,而有的人卻是為了想借此成名,名揚天下。
這是年後大家第一次來學琴,花語嫣早早便等在了學堂外,巳時将至,雲長歌和雲楚出現,花語嫣自然而然的笑臉迎了過去,卻在看到他身後還跟了個尾巴時面色一僵,她的臉色變了變,忽然笑着朝步天音迎了過去:“天音妹妹,你今日又是和雲公子一同來的啊?”
面對花語嫣突如其來的熱情,步天音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花語嫣上前攬住她手臂,左右環顧了兩下,問道:“妹妹的貼身丫頭沒有跟來嗎?”
步天音嫌棄的拿出自己的手臂,對花語嫣笑道:“四公主倒是對我的丫頭很感興趣呢,這不是過節了嘛,我給她放了半年的長假,讓她回老家探親去了。”這個理由,她在家已經用過了,簡直屢試不爽,竟然沒有人懷疑,看來他們并不知道雨琦沒有親人沒有家,或者說,雨琦說自己沒有親人沒有家也是騙她的話。步天音想起死去的雨琦,心下難免有些莫名的傷春悲秋感,低頭跟在雲長歌後頭走。
花語嫣尴尬的笑了笑,也跟在雲長歌、步天音身後進了課堂。
今日花清越不在,後排角落隻有韋歡和沈思安,二人正在下棋,見到雲長歌進來後不慌不忙的收起棋盤。
燕绾、百裡夕坐在一起,她們左邊的吳雙仍然孤身一人,她和葉清音旁邊都各有一個空位。雲楚将雲長歌的琴放在案上,随即轉身出去,不多時又抱了一尾琴來,和雲長歌的一模一樣,正是借給步天音的那尾無色琴。雲楚問道:“步小姐要坐哪裡?”
步天音指了指吳雙身邊的空位,道:“那裡吧。”
一節小課約莫一個時辰,課間休息時,花語嫣抱了琴來找步天音,笑着說要跟她學習,态度有禮,語氣友善,步天音看了她一眼,趴在桌上說她要睡覺。
花語嫣吃了癟,恹恹的坐回葉清音身邊。葉清音遞給她一個水袋,指了指後頭。
花語嫣回頭一看,臉都黑了,目不轉睛的盯着那裡,用手肘戳了戳葉清音,聲音有些發抖:“姬流年,他他他找這個醜八怪要做什麼?”
步天音剛趴在桌上,便覺得背上一陣溫意覆蓋,有人将外袍披在了她身上,她原本不想理會,但此人氣息陌生,她便将眼睛睜開了一條縫,瞧見一個俊朗卻陌生的少年站在她面前。
步天音直起了腰,身上搭的那件棉袍便脫落在地,姬流年笑着将外袍拾起,對步天音溫聲道:“離春至日尚有月餘,天氣還冷,步小姐若是小憩不如就蓋着在下的外衣,也好保暖。”
說話間,又将外袍遞給了步天音。步天音揉了揉鼻子,突然記起這個少年是年前那次學琴,很多人都覺得無趣懶散起來,而他卻一直專心緻志聽雲長歌撫琴的那個人。
她沒有伸手去接。
感到衆人似乎都停下了手中各自的活計,目光若有似無的全部落到了他們的身上,她笑着謝道:“多謝公子。”
姬流年一怔,收回自己的手,笑道:“我叫姬流年。”
姓姬啊,想必一定是姬國公家的公子了,猜到了他的身份,步天音點頭,回禮道:“步天音。”
“我認得你。”姬流年脫口而出方覺自己言語有些魯莽,好在步天音似乎不是很介意的樣子,他便笑道:“我們小時候見過的,步小姐貴人多忘事,可能不記得了。”
步天音點了點頭,腦子裡在想怎麼敷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東西,台上的雲長歌忽然起身,道:“太子殿下急召長歌前去,今日便到這裡吧。”
姬流年聞言,看向雲長歌的目光有些若有似無的笑意,他又望向步天音,唇角笑意更深了,“既然如此,不知步小姐可否賞臉與在下一起用午膳?”
“我……”
“你還愣着做什麼?落在我那裡的東西不想要了麼?”
步天音方說了一個字,便被雲長歌輕細的聲音打斷,她翻了個白眼,她并沒有什麼東西忘在他那裡啊?
雲長歌人已經走了出去,步天音對姬流年歉意一笑,抱着琴追了出去。她也想不起來有什麼東西落他那裡了,但是她更不想跟這個忽然對她表現出好意的男人出去吃飯……
花語嫣猶豫了片刻,也抱着琴跟了出去,她在門口攔下雲長歌,将手中之琴奉上,笑道:“雲公子,那日你借我的琴,我忘記還了……”
雲長歌沒有伸手去接,也沒有讓雲楚去接,而是對花語嫣一笑,一字未提的上了馬車。
雲楚行至花語嫣身邊,禮貌的笑道:“這琴公主便留着吧,我家公子不喜歡他的東西被别人碰。一旦别人碰過,他便不會要了。”
花語嫣的臉色頓時黑了,步天音抱着琴慢悠悠的從她身邊走過,要上雲長歌馬車,花語嫣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袖子,咬唇道:“天音妹妹,我想用手中的琴跟你換雲公子的無色琴,好不好?”
步天音心中一聲冷笑,敢情丫今日性格大變,對她笑臉相迎的,原來是有求于她呀。
步天音瞧了眼雲楚,雲楚也正凝着她們這邊。她拉着花語嫣走到廊柱後頭,左右望了望,見四下無人,才壓低了聲音道:“長歌肯借琴給我,是因為他答應過我家四叔,要好好教我學琴。他想着我用這無色琴,琴藝定會有所提升……他收了我家四叔一萬兩,才将琴借給我的,這樣吧,你給我五千兩,我就把琴給你,如何?”
花語嫣聽她這樣一番話,頓時眉開眼笑,可不過一瞬,她便沉下臉去,步天音見此收起溫聲,嫌棄的看着她:“你堂堂公主,不會連這區區五千兩都沒有吧?”
花語嫣見她要走,急得抓住了她手臂,急道:“我……”
雲楚的身影一閃而現,對步天音道:“步小姐,我家公子要走了。他讓我來問你,到底要不要一起走?”
“走走走。”步天音不再理會花語嫣,轉身随雲楚上了雲長歌的馬車。
沈思安和韋歡從課堂出來,二人的目光随花語嫣望着雲長歌離去的馬車而去。
沈思安氣道:“孤男寡女,絲毫沒有羞恥之心!世風日下,真是讓人無語!”
韋歡的瞳孔縮了縮,并沒有說什麼。
随後三個人也各自上了馬車一一離開。
步天音從萍水園看望南織,将從家裡帶出來的一些補品留下,便自行離開,未與雲長歌打招呼。
于是結果就是某路癡一路“問”回家的。
回到步府,她路過西堂時聽到了一個消息,東皇病重。
這事太有蹊跷了,他皇帝寶位做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就生病了?一般來說,皇帝患病都是有兩個原因,其一是縱/欲過度,身體虛損太嚴重,是真的病了;其二嘛,倒是有意思多了,這朝中有人觊觎皇位按耐不住,要出手了。
回來時街上熙熙攘攘人流如織好不熱鬧,一想到這繁華背後大概要掀起一陣風浪,一絲詭異的笑容爬上了步天音的唇角。
張子羽推開門,見到步天音嬌小的身影向遠處走去,他黯淡的眸子裡風雲變化。
自從那日他派人殺南織滅口,她跟他“冷戰”也有段時間了。初一那天送大哥離開,她與他打招呼他未予理會。自那以後,兩個人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偶爾兩人也會遇到,但她也視他如不見,聽下人說,她遣了雨琦回老家過節,最近進出都是一個人,想必是真的憤怒了。他也曾派人去跟着她,卻被她發現趕了回來。她每次出去他都會有些提心吊膽,直到她回來才會安心。
每每睡前他都會到望天樓看看她在不在,是不是又出去闖禍了,看到她乖乖的在休息,他才會回去睡覺。
張子羽長長歎了一口氣,向賬房的方向走去。
步天音一腳踏進望天樓,夏涞、秋竹、冬明、彩雲、追月便迎了上來,她将琴放在一旁,夏涞遞來了一杯熱茶,秋竹、冬明給她揉肩捶腿,彩雲追月侍奉在一旁,對她畢恭畢敬,卻也是寸步不離。
夏涞道:“小姐,今日四爺請了人來府中量制春衣,您看您什麼時候去?”
步天音喝了一口茶,道:“和府裡知會一聲,說我不去。你們下去吧,我要午睡,不要讓人來打擾我。”
幾個人相互看了一眼,腳下并沒有挪動半分,步天音忽然笑道:“怎麼,難道你們是在思念春曉嗎?有人想去陪她?”
“奴婢們不敢……”
夏涞等人聽她如此雲淡風輕的提起春曉,春曉那皿肉模糊的模樣便呈現在她們面前,吓得大氣不敢出的向外退去。支開衆人,步天音将枕頭塞進被子裡,做出自己在假睡的樣子,她打算去農場看看,不知道那裡被步天風禍害成什麼樣子了。
這時,敲門聲響起,一個人推門而入,抱着琴含笑望着站在床邊的步天音,笑容天真無邪:“天音大姐,小婵想跟大姐一起交流琴藝好嗎?”
步天音不動聲色的拉下窗幔,擋住她身後的“僞裝”,她對步小蟬笑了笑,道:“好啊。”
靠!交流是假,監視她是真吧?既然大家都這麼迫不及待的要對她下手,那她也就沒什麼可裝的了。
那麼,“戰場”上見真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