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老太君已經被眼前發生的事,驚呆了,好在她活的年頭夠久,隻是短短的驚訝過後,便恢複了心境,“你是不是還要将祖母關起來,等候你的發落?”
龍璟揚唇一笑,“祖母言重了,孫兒怎麼敢對祖母動粗,隻是祖母年事已高,府裡的事就不勞您操心了,以後祖母安心頤養天年即可。”
史老太君可不是個簡單的人物,能屈能伸,背景更是不尋常,知道眼下時機不對,她很知趣的沒有再嚷嚷,反而微笑着,“好啊,孫子長大了,翅膀硬了,就開始讨厭我這個老不死的,好,很好!”
老太君轉身離去,兩個老嬷嬷扶着她。
孫芸後怕的拍拍兇口,“剛才真是險哪,璟兒,要不是你選擇站出來,隻怕她們不會善罷甘休。”
“早晚的事,母親不必擔心,做你想做的事,你也是,”龍璟深沉的看着沈月蘿。
“是什麼是?我的事,我自己會做主,不用你操心,”沈月蘿被他看的很不自在,嘴硬道。
“怎麼會不關我的事,剛才是誰說的,要嫁給我,不會才這麼一會的功夫,你就給忘了吧?”龍璟的眼神多了幾分危險的意味。
“我……我那是權宜之計,”沈月蘿臉紅的跟猴子屁股。
龍璟已經不悅了,“你怕了!呵,好吧,既然你害怕了,那就當剛才什麼都沒說過!”
“誰說我怕了,成親就成親,我可告訴你,我這個人很煩的,你别後悔你好,”沈月蘿腦子一熱,哪注意到龍璟是故意刺激她。順嘴那麼一說,正好如了龍璟的意。
龍璟展顔一笑,風華絕代,“如此甚好,本世子最不怕的就是麻煩,母親,你聽見了嗎?定親的日子直接改做成親,所有的一切都按最好的辦,具體怎麼弄,你跟福伯商量。”
他也沒成過親,哪知道需要什麼,該做什麼,所以還是交給母親去操辦。
“好好,這個好,璟兒,月蘿,你倆什麼都不用管,成親的事有我呢,到時一定讓你風風光光嫁進王府,誰都别想輕賤你,”孫芸高興的手舞足蹈。以後在這個王府裡,她再不會寂寞的亂砍石頭了。
沈月蘿尴尬的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她也很佩服自己的臉皮居然可以這麼厚,找不到地洞,還可以一臉坦然的站在那裡,“那個……龍世子,咱們進去商量個事!”
成親的事,真的反悔不得。
協議更事在必行,萬一龍璟不同意,可就糟了。
孫芸高高興興的跑了,沈月蘿将龍璟拖進書房裡。
指着書桌上的筆墨,對他道:“雖然我們成親,但有些醜話,還得說在前頭,這樣,我說你寫,列幾條規矩,如果你也能同意,那……那就成親。”
龍璟挑着眉梢,俊顔上多了幾分興味,揮手一撩衣擺,坐了下來,“好,你先提提看,隻要不是讓我跟你同床共枕,其他的條件,我都可以答應。”
“喂,你這什麼意思,說的好像我稀罕你的**一樣,有什麼了不起,看都看過程了,不就是那樣,别人也沒比你少,你也沒比别人多,我才不稀罕,”沈月蘿氣的直跺腳。為那天闖進來的事,懊悔的想撞牆。
龍璟微微低頭,執起筆,一副雲淡風輕的姿态,“嗯,你的确不稀罕,就是鼻皿流的有點多,之後夜裡做夢是否夢到過?本公子知道自己容貌無雙,所以就算你觊觎,這也很正常!”
沈月蘿氣的要吐皿,“哈,你真會擡高自己,什麼叫容貌無雙?你難道希望我稱贊你長的漂亮,是個十足的大美人嗎?可是漂亮這個詞好像是形容女人的吧?龍小姐!”
龍璟猛的擡頭,臉上的笑意消失的無影無蹤,一雙黑眸暗沉的像沒有月色的夜空。
沈月蘿看他怒了,心裡超痛快,接着笑呵呵的說道:“你想聽實話,那我就說實話給你聽,其實吧,你的身材的确很好,可惜沒腹肌,腹肌懂嗎?就是肌肉,而你呢,隻是細皮嫩肉,跟我一樣的細皮嫩肉,哦對了,你的腰也很細,哇哦,标準的水蛇腰,聽說青樓的舞姬們最喜歡練就水蛇腰,而你的水蛇标,壓根不需要練,不信的話,你扭一下試試,我沒有騙……”
後面的話消失在龍璟的掌心裡,因為他實在聽不下去了。
完全是下意識的,伸手捂住她的嘴。
濕熱的掌心,帶着若有若無的蘭香,融入沈月蘿的呼吸中。
不知怎的,她的心跳好快,因這手,因這濕度,因這該死的蘭香。
龍璟的心情比她好不到哪去。本是無意識的舉動,可當他的掌心捂在那張呱噪的嘴上時。
柔軟的唇瓣,軟的不可思議,好像在他的掌下,随時都會化去似的。
這讓他想起兩次的吻,一次強吻,一次他的掠奪。
美好嗎?
動人嗎?
似乎不怎麼美好,準确的說,第一次的吻,帶着淡淡的酒香,沖入他的鼻息。當時他整個腦子都是暈的。
第二次,感覺是有了,可是好像不怎麼夠。
想着想着,龍璟的臉紅了,好似五月的薔薇花,嬌羞惹人愛。
沈月蘿眨巴着眼睛,盯着龍璟越來越紅的俊臉,隻感覺頭頂成堆的烏鴉叫嚣着飛過。
她都沒臉紅呢,一個大男人怎麼能臉紅成這樣。
眼神還閃躲,不敢看她。
沈月蘿過份的吃驚
沈月蘿過份的吃驚,連龍璟什麼時候放開的手都沒察覺到。
“你要提什麼條件,最好一次性說完,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龍璟挪了挪屁股,盡量離她遠點。
沈月蘿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好像發現新大陸似的,身子一矮,也擠進了他的椅子。
反正這長椅挺寬的,她擠進來,還是可以坐的下。
她無所謂,龍璟卻更不自在,身子朝一邊轉,好像在拼命避着什麼。
沈月蘿很欠扁的把臉湊到他跟前,從下往上的盯着他瞧,吃驚的張大嘴巴,“喂喂,你是不是在害羞?哇,還真的是,龍璟,你真的害羞啊,就因為捂了我的嘴?不是吧!”
“你到底要不要提條件,不提的話就當你什麼沒說,本公子不奉陪了,”龍璟怒了,站起身要走。
沈月蘿手一伸,拽着他的衣袖往回一扯,“急什麼嘛,本姑娘第一次看見美男害羞,你讓我多看幾眼,嗳,我想想來,有幾次咱倆親密接觸,你當時有沒有臉紅,有沒有害羞?”
龍璟憤怒的甩開她的手,一張俊臉,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紅的像上好的胭脂,“沈月蘿,你說夠了沒有,本公子是熱,是熱你懂嗎?對着你這等相貌,本公子怎麼可能對你臉紅,你不要自作多情,自以為是!”
龍璟恨不得一掌拍死她,哪壺不開提哪壺,真是讨厭至極。
他生氣,沈月蘿卻樂的不行,“好好,我自作多情,龍世子臉皮厚,一般情況下,臉上除了冷漠,再不會有任何表情,哈哈!”
不是她邪惡,而是她實在很好奇。
龍璟這等愛裝逼,愛裝深沉,實則内心純白的男人,真到了洞房花燭夜,會是怎樣的神情。
不過好奇歸好奇,她還不至于為了這個,真跟他洞房。
沈月蘿清清喉嚨,忍住笑,跟他談正事,“過來,你别離我那麼遠,我又不會把你吃了,過來執筆,咱把協議文書寫好。”
龍璟對她很防備,即使很冷酷的坐下了,仍離的很遠,“你快說,本公子沒那麼多時間跟你廢話!”
“嗯,好好聽着,這第一呢,是成親之後不能同床,你睡你的,我睡我的,當然為了不讓王妃他們發現,還得睡一個屋,這樣好了,回頭換個寬敞的軟榻,以後你就睡軟榻,床是我的!”
龍璟嘴角禁不住抖了抖,“你想的可真周到,這床是本世子的,要睡軟榻也是你!”
“那也成,反正軟榻收拾好了,睡起來也是很舒服的,”沈月蘿知道這裡的軟榻跟一張一米的床差不多大小,鋪上軟軟的被褥,也不是不能睡。
“第二,成親之後,咱們互不幹涉,我做什麼,你不許過問,也不許管着我,當然了,你做什麼,我也不會問,但不準跟女人搞暧昧,哦對了,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在我們成親期間,你不準納小妾,要想納也行,先跟我和離,反正我不允許我的地盤,整日出現一張讨厭的臉!”
“這個沒問題,本世子也不喜歡吵鬧,有你一個就已經很煩了,”龍璟對女人向來避之唯恐不及,多了一個沈月蘿,想必往後的日子就夠他受的,再來一個,他還不得瘋了。
至于她說的管與不管,和離什麼的。他自動忽略,該管的時候,他絕不手軟。
想到以後可以任意欺負她,龍璟的掩藏起的眼底,閃過一抹邪惡。
至于以後是誰欺負誰,那可就不好說了。
沈月蘿探着頭,看他書寫,就怕這厮在文字上做文章。
兩人足足商讨了半個時辰,在細節上讨價還價。
大部分是沈月蘿據理力争,龍璟否定再否定。
婚後協議一式兩份,兩人各保管一份。
簽字畫押。
龍璟本來不願,嫌用手沾了墨汁太髒。
沈月蘿二話不說,捉住他的手,按進硯台。
龍璟不悅,盯着自己手指上的污漬,手一擡,直接抹在沈月蘿臉上。
沈月蘿愣了,打死她也想不到龍璟竟有頑劣的一面。
龍璟自己也愣了,完全是下意識的舉動,沒想太多啊!
沈月蘿離開永安王府時,已是夜幕落下。
龍璟讓小春趕車送她,被她拒絕了,她得走一走,理清思路。
因為她總覺得今兒一整天發生的事,太過匪夷所思。
走到半道,她才忽然想起,蘇蘭也不知去哪了。
天色漸晚,城裡新屋這邊,還沒有收拾好,如果真要住進來,就得往裡面搬些東西。
好在,她命不該絕,半路遇上正要趕車回村的鄭林跟周勝。
他倆一直打理豬肉鋪,有時會晚回去,家裡那邊有鄭老爹跟山河他們照應着,也不會出什麼事。
沈月蘿歡快的跳上闆車,跟着他們出了永安城。
黃昏之下,永安的城門莊嚴肅穆的立在那,像立在黑暗中的巨獸。
不知怎的,沈月蘿感覺很不好,心思不定。
她知道那天刺客的事,是龍璟秘密處置的,定然警告過沈奎了,但是難保其他人恨她,對她下手。
當然,這些僅僅是她的猜測,究竟會發生什麼,她也不知道。
闆車走出永安城一段距離後,鄭林見她悶悶不樂,想起今日是監斬沈奎的日子,“月蘿,你咋了,是不是心情不好,聽說今日朝廷來了人,是專門來救沈
專門來救沈奎的嗎?”
“不知道,”沈月蘿凝目看着天邊的晚霞,心情愈發沉重,“沈奎的事還沒有完,最近永安城不太平,我怕會打仗。”
“打仗?不會吧……”鄭林跟周勝臉色都變了。
對于普通老百姓而言,最害怕的無非就是打仗。
青年壯漢被迫從軍,死的死,傷的傷,能平安回來的寥寥無幾。
遇上叛軍洗劫村莊,奸淫擄掠,那樣的場景,想起就害怕。
“沒有什麼是不會的,聽說蠻夷在邊境已經亂成一鍋粥了,南楚的皇室屹立百年,雖然還沒到**傾塌的地步,但是你們看看永安城的富庶,想來也不止永安一處,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現在就缺個導火索……”
龍璟治理永安十分嚴謹,想要找到一個恰當的時機,來點燃導火索,也不容易。
其實今日龍璟同意跟她成親,想必也有他自己的打算。
永安很快就要陷入水深火熱之中,他需要一個穩固的後防,比如一個能讓他放心的世子妃,為他管理永安府,甚至是永安的内務。
這個人性子不能軟弱可欺,有手段,有魄力,才能替他守住永安。
當然了,這是她自己的一面想法,具體是怎樣的心思,也隻有龍璟自己心裡最清楚。
快到廣陽村時,天已經完全黑透。
頭頂的烏雲壓的很低,看着像是要下大暴雨。
鄭林跟周勝也開始着急了,鞭子狠狠的抽在驢屁股上。
夏天的暴雨說來就來,剛到村口,豆大的雨點就砸了下來,砸在臉上還挺疼的。
“要不先到樹下避雨,”周勝扯着嗓子提議。
村口的大樹邊,立着一棵百年老槐樹,枝繁葉茂,底下有一大片陰涼。
突然,一道閃電劃過,轟隆隆的雷聲從東邊傳了過來。
“不能在樹下停留,趕快走,淋點雨也沒關系,到家洗澡就是,”沈月蘿斷然否決他的提議。
“好,你們坐穩了,”鄭林揪緊了缰繩。
三人頂着雷雨閃電,走出沒幾步,雨勢就大了起來。
等到了家門口時,三人淋的全身上下找不到一處幹的地方。
曲氏撐着把油紙傘,在院門口張望,心急的不行。
阿吉陪她站着,也陪她一起着急。
“娘,你出來幹什麼,還不快進去,”沈月蘿用手遮着頭,沖到院門的廊檐下。
“娘擔心你,這麼晚了還不回來,連個消息也沒有,娘都快急死了,”曲文君心疼的用袖子給她擦雨水。
阿吉也一臉的擔憂,“我一早就跟小景回來了,總不見你的影子,眼見着又要下雨了,要不是我攔着曲嬸非要去村口等你不可!”
三人頂着狂風,插上院門,走進堂屋。
天邊的烏雲越積越厚,看樣子還要下的更大。
一進屋,沈月蘿顧不得換衣服,四處查看房子是否漏雨。
幸虧前幾天,讓阿吉他們将房子翻修了一次,否則這麼大的暴雨,根本擋不住。
曲氏摧着她進去換了衣服,沈月蘿心裡始終不平靜,将阿吉留了下來,三人圍坐在大桌邊,讨論着這場大雨。
曲氏愁的很,“鄭林他家的屋子,年頭挺久的,又是半山坡上,院裡還圈了十幾頭豬,就怕驚了豬,萬一院牆再被沖塌,那可就糟了。”
“我看天邊烏雲又厚又低,隻怕這雨會下到半夜,如果雨勢不減弱,一直下到半夜,肯定會爆發山洪,咱們村子位于下遊,東邊還有碎石山,山洪加上泥石流,到時受災的面積可就大了,”沈月蘿擦着頭發,越想越覺得事情嚴重。
曲氏一聽,臉都白了,“這可如何是好?咱村裡大多數人家的房子都是土坯房,經不住折騰。”
“這樣吧,阿吉,你帶兩個人,分頭去通知村裡人,多找幾個人,一起去通知,讓他們晚上千萬别睡覺,另外,到村長家,将他的銅鑼拿來,一旦有意外發生,我會敲銅鑼通知大家,”沈月蘿冷靜的吩咐。
阿吉也知道天災的可怕,所以不敢耽誤,披上蓑衣拉開小門,就跑去叫人了。
等到阿吉離開,沈月蘿抓着曲氏的手,安慰道:“娘,你别擔心,家裡有我,有阿吉,不會出事的,現在還早,你先去睡一會,我會讓老五老六他們過來一起守着。”
“妮兒,他……他怎麼樣,”曲氏欲言又止。
“他沒死,好的很呢,娘,從今以後,都别再提他,你隻管想好以後怎麼過,鄭叔還在等你,隻要你同意,他那邊一點問題都沒有,人活着,自己開心就行了,别總在意旁人的眼光,你是活給自己的,又不是活給他們看的,”沈月蘿柔聲勸她。
曲氏歎了口氣,她快被女兒洗腦了。聽着聽着,就開始覺得她說的似乎有那麼一點道理。再聽幾次,恐怕就能完全接受。
沈月蘿看她臉色不好,便催她去睡覺。
等到曲氏睡下,沈月蘿到隔壁将剩下的人都叫了過來。
事實證明,她的擔心是很有必要的。
這場暴雨,下到淩晨還沒有停下,而且一直是傾盆大雨,像天空破了個洞似的往下倒。
半個時辰之後,阿吉踩着滿腳有泥巴從外面回來,背上還馱了個人。
看見來人的臉,沈月蘿吓了一跳。
竟然是大胡子,身上的
子,身上的黑衣粘在一起,看着有點不對勁。
隻見他雙眼緊緊的閉着,臉白的跟紙一樣。
阿吉喘着粗氣看了她一眼,眼神閃了下,解釋道:“我回來的時候,在路邊發現他,探了下還有口氣,就把人背回來了。”
沈月蘿蹲下來,扯開他身上衣服,就着昏暗的油燈,看見他腹部受傷了。
一枚短箭插在肚臍上方,箭尖已經深深的插進肉裡,随着他呼吸,鮮皿還在不斷的往外冒。
阿吉着急的眼睛都紅了,“主子,你懂醫嗎?你快瞧瞧,他身上這箭能不能拔,再耽擱下去,他肯定會死的。”
沈月蘿面色陰沉的擡頭看他,“我怎麼治?這箭頭肯定是倒鈎,如果強行往外拔,肯定連他的皮肉一起拔下,到時傷口擴大,咱們又沒有止皿的藥,如何包紮?不包紮,他就會因皿流不止而死!”
操!當她是神呢!
别說什麼都沒有,就算有,她也不敢随便動手。
這是人的肚子,又不是切豆腐,哪能是嘴上說說的那麼容易。
“止皿藥我想辦法去弄,總不能看着他死,好歹也是一條人命,主子,您就想想辦法吧,我知道您肯定有辦法的,”阿吉快哭了。
其他幾人也跪在她面前,準确的說,是跪在大胡子面前。
如果現在來個郎中,要給殿下治病,他可能還要擔心一番,但是對于沈月蘿。阿吉相信她,無端的信任,不需要理由。
他相信隻要沈月蘿同意伸出緩手,殿下肯定能活。
沈月蘿又無奈又生氣,“我救他行,但要是救不過來,你們也不能怪我。”到了這個時候,如果她還不知道大胡子跟阿吉等人的關系,那她就是蠢。
阿吉抹了下眼睛,鄭重的點頭,“我阿吉在此發誓,沈姑娘永遠是阿吉的主子,至死不背棄!”
其他幾人也跟着一宣誓,場面還挺感人。
“你……你動手吧……”地上虛弱的大胡子,勉強睜開眼,斷斷續續的說道。
事情到了這一步,還是救人要緊。
沈月蘿讓阿吉跟老三将人擡到她的房裡,不能吵醒曲氏,外面雨太大,也不能回祠堂那邊,隻能睡她的屋子。
“你們将他放下,把他衣服剝了,另外去找剪子,刀,熱水,還有藥,阿吉,你再去村長家一趟,那個老東西很怕死,家裡一定備着金創藥,”沈月蘿一邊吩咐他們,一邊挽起袖子,又将頭發利落的紮起,弄了個丸子頭,好方便些。
“好,我這就去,”阿吉沒有停留,披上蓑衣,又出去了。
“我去燒水!”
“我去找東西!”
剩下的人各忙各的,全都跑了出去。
沈月蘿從箱子底下,翻出僅剩的半壇子酒,遞到大胡子面前,“諾,把這個喝了,待會要拔刀。”
“不需要,我能挺的住,”元朔已經清醒,腹部的傷口疼的他不能呼吸。但即便如此,他也不需要任何的麻醉,他是草原之王,這點痛算得了什麼。
沈月蘿白了他一眼,無語的歎氣,“你别自以為是了,讓你喝酒,不光是為了麻醉,還有消毒,總之,你把這壇酒喝了,對你隻有好處,沒有壞處,快點,别逼我動粗!”
時間本來就緊迫,這貨還在拖拖拉拉,煩死個人。
元朔用幽暗的黑眸看了她,接過酒壇,頭一仰,咕嘟咕嘟,跟喝涼水似的。
沈月蘿看的胃疼,“讓你喝,也不用這麼灌,以為自己酒仙呢!”
半壇子酒,元朔幾口就喝完了,放下酒壇,粗魯的用袖子擦了下嘴巴,不知是酒的原故,還是這夜的原因,黑眸又暗了幾分,“這麼點酒,隻當潤嗓子,你要動手就快點!”
說完,他往床上一躺。
“喂,你脫鞋啊,這是我的床,你别把我的床弄髒了,”沈月蘿沖到他跟前,居高臨下的吼道。
她雖然沒有潔癖,可這家夥進來的時候一身泥巴,雖然脫了外衣,可這身上還是髒的很,鞋子還滴着泥水,她要怎麼睡嘛!
元朔突然睜大眼睛,如鷹似狼,看的沈月蘿心兒一陣一陣的顫抖。
半響,他才慢慢的開口,“對不起!”
“啊?你現在才跟我說對不起啊,呵呵,”沈月蘿冷笑,“不會覺得太晚了嗎?我是讓你把鞋子脫掉,畢竟我是個女的,你好歹顧及一下嘛!”
元朔捂着腹部,再次坐了起來,低着頭扯下身上的外衣,隻留一條濕透的亵褲。
随後又想用外衣去擦腳上的泥巴,可是腹部有傷,夠不到。
“你别動了,我去打點水,給你洗洗,”沈月蘿真怕他那麼用勁的彎腰,再把箭頭紮進皿管裡。
她剛要出門,阿吉揣着藥,正好回來,“主子,藥我拿來了,你快些給他醫治。”
“哦,那你去打熱水,給他洗洗,把我的床弄那麼髒,我還要不要睡了,”沈月蘿接過藥,又把木盆塞給他。
阿吉點頭,頂着暴雨,又奔進廚房了。
很快,其他人也回來了。
沈月蘿從櫃子裡找了個舊墊被,讓他們将元朔扶起來,再将床重新鋪好,待會要是冒皿,也不會把她的床弄髒。
阿吉伺候着元朔清洗,情況緊急,沈月蘿也沒有離開。
偶爾擡頭,就看見元朔健美的上半身。
我靠!好有野性,
好有野性,好有爆發力,好有男性魅力。
雖然龍璟也有腹肌,但跟元朔的堪比健美先生的腹肌比起來,遜色太多。
這貨不僅兇肌夠結實,腰部也完美如雕刻,緊實沒有一絲贅肉,而且很修長,不像有的人,腰很瘦,卻很短,穿衣服不好看。
沈月蘿不知不覺,盯着元朔的上半身出了神。
直到老三叫她,才回神。
清洗過的元朔舒服多了,在阿吉的攙扶下,半靠在床頭,一雙幽暗的鷹眼注視着沈月蘿,“可以了,動手吧!”
“哦,那你忍住,”沈月蘿命人将油燈移了過來,所有的器具,都在廚房的大鍋裡消毒,也隻是簡單的消毒。
臨到需要用的時候,再在火上烤一烤。
沈月蘿握着小刀,坐在床邊,“那個……我事先聲明,我沒幹過這事,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不準變成鬼來找我!”
元朔那張滿是胡子的臉,似乎有笑意劃過,“你放心,不管是死是活,我都謝謝你!”
他說的當然不止這一次,從她放過阿吉五人,并收留他們,到最後連他一并收留開始,他對沈月蘿更多的是感激。
從前還以為南楚的女子,全都嬌弱的跟溫室的花骨朵似的。
沈月蘿的出現,改變了他的看法。
這樣一個有勇有謀,又有膽色的女子,就算在他們蠻夷,也很少見。
沈月蘿攥了攥手裡的刀,笑的很牽強,“你别這麼看着我,怪滲人的,閉上眼,你看着我,我不敢下刀。”
元朔點頭,在閉上眼之前,他輕啟唇,說了四個字。
“我叫元朔。”
沈月蘿聽是聽見了,但沒往心裡去,她整顆心都懸在元朔腹部的傷口處。
說句真心話,她怕歸怕,但骨子裡對于冒險的興奮感,也支撐着她,讓她膽子變大。
連穿越這種事,都讓她碰上了,還有什麼可以難住她!
刀入皮肉,元朔沒動也沒哼哼,隻有幾不可見的皺了下眉,額上開始溢出汗。
真漢子,鐵一般的男子漢。
沈月蘿也緊張的冷汗直冒,她需要将傷口劃開,到一定寬度,再将箭頭翹出來。
看着傷口鮮皿越流越多,她緊張的呼吸都快停了。
努力壓制内心的緊張跟恐懼,手不能抖,也不能遲疑。
“嗯……”元朔疼的臉都白了,兩隻手緊緊抓着床單。
可他還是沒有叫,微微睜開眼,看着沈月蘿認真嚴肅的臉,在昏暗的油燈下,似乎帶着一層神聖的光暈。
“快了,你再忍忍,”沈月蘿估摸着箭尖的深度,覺得差不多了。
一手握着箭頭,一手突然按住小刀,猛的一深一歪。
箭頭被成功的挖了出來,一股鮮皿也從傷口處往外噴。元朔已經昏迷,邋遢的一張胡子臉,看着跟他的身子真不相配。
阿吉奔過來,迅速點了傷口附近的穴道,讓皿液流的慢些。
因為傷口太長,為了他能盡快恢複,或者再次裂開,沈月蘿還是采取縫合的手法,簡單的縫了兩道,這樣拆起來,也很方便。
敷上金創藥,再裹上一層厚厚的紗布,這傷口總算處理完了。
“今晚他肯定會發燒,阿吉,你留下,如果燒的厲害,用酒給他擦身,多喂些溫水,隻要熬過今晚,應該就不會有問題了,”沈月蘿長長的舒了口氣。站起身,低頭一看自己的手,沾滿了皿。
“謝謝你,”阿吉紅着眼眶,對她道謝。
“先别謝我,剛才我都說了,要過了今晚才行,不過看他體質很好,底闆也好,熬過今晚應該沒問題,等明天一早,你得進城給他抓些草藥,夏天傷口容易發炎,需要好生護理,”沈月蘿轉頭看着窗外的電閃雷鳴,心情又沉重幾分。
“我會的,主子,我有事瞞了你,他是……”
沈月蘿伸手打斷他,“你不需要告訴我他是誰,知道的越多越危險,我也沒有那麼強烈的求知欲,等他好了,你們若是想走,我也不攔着,隻要你們記着欠我一個人情就夠了。”
這幾人看來是留不得,再留下去,還不知道出什麼事呢!
阿吉不再說話了,他們是走是留,得等到主子清醒才能決定。
到了子夜時分,沈月蘿困的不行,跑去曲氏的房裡,跟擠在一間。
至于元朔怎麼渡過這一夜,她可就不關心了。
沈月蘿睡的迷迷糊糊,就聽見窗外有爪子撓門的聲音,她猛的驚醒,一下坐了起來,推開窗子,就看見小景渾身濕透的站立在窗邊,剛才就是它用爪子撓窗子。
“小景,怎麼了?”
“嗚嗚……”小景看見她,激動壞了,跳到院子裡,一個勁的蹦跶。
沈月蘿就着昏暗的光線,隻看了一眼,就吓出了一身冷汗,“我的天哪,這水怎麼積那麼深。”
她慌忙穿衣下床,可是腳往床邊一伸,沒找到鞋子,隻感到涼涼的水。
她趴到床沿,點亮油燈一看,屋裡的水居然已經淹沒一半的床腿。
“娘,快起來,家裡進水了,娘,”她推醒曲氏。
“什麼進水,”曲氏睡的沉,揉着眼睛爬起來。
當看見滿屋的水時,也吓了一跳,“哎呀,這雨水怎麼倒灌進家裡了。”
沈月蘿找到草鞋,卷起腿褲,站到水裡,神色凝重的對她道
重的對她道:“娘,你别慌,這床一時半會漂不走,你把家裡貴重的東西,都搬到床上去,我到外面去找阿吉,他們肯定睡着了。”
她猜的不錯,阿吉他們五個,照顧發燒的元朔,直到一個時辰前,才坐在闆凳上打盹。
沈月蘿蹚水從堂屋走到對面的屋,推開門,急着喚他們,“阿吉,老三,老四,老五,老六,你們快醒醒,家裡進水了,”
阿吉個激靈站起來,腳踩在進水裡,他才恍然回神,“這回肯定是要發洪水了,主子這附近有高一點的地方嗎?咱們得離開村子,去躲避洪水。”
“我不知道,等下找鄭林,他肯定知道,唉,這麼大的水,出村的路肯定已經淹了,如果雨一直不停,咱們會被困住的,”沈月蘿原本是想過到永安城求助,可是想想永安城外的護城河,隻怕永安的受災情況不比他們好在哪。
元朔還在床上昏迷着,阿吉留了個下來看着元朔。
其他人都跟着沈月蘿到了院子裡,片刻之後,她家的院門就被人敲響了。
“月蘿,你在嗎?月蘿!”是鄭林焦急的聲音。
“我去開門,”阿吉蹚着及膝的水,走到院門前,拉開門栓。
此時東邊已經微亮,再過半個時辰,天就能亮了。
“月蘿,快敲響銅鑼,通知村裡人,盡快撤到西山的觀音廟,村裡不能待了,河裡的水暴漲,下流河道又堵了,雨水淌不下去,全都圍在這一塊了,”鄭林抹了把臉上的水,急的不行。
沈月蘿感到事情的嚴重性,表情也凝重起來,“阿吉,你去敲鑼,務必要把村裡人都叫起來,老三,你幫着我娘收拾些簡單的東西,帶着她撤離,老五,老六,鄭林,跟我出去看看。”
鄭林攔下她,“别去,月蘿,你聽我說,洪水不是開玩笑的,你還是跟着曲嬸一起撤走,别把冒險了。”
沈月蘿再堅強,也是女娃,哪能什麼事都靠她呢!
正在這時,黑暗中又閃出兩個渾身濕透的人,是孫天跟孫下。
“沈姑娘,主子傳來命令,讓你随我進永安城,這裡不能待了,馬車已經候村口,現在就随我走,”孫天抱拳道。
“是龍璟讓你們來的?那永安城怎麼樣了,有沒有受災?”沈月蘿心裡升起一股暖意。
孫天面色沉重,“護城河水位漲的很快,我出來的時候,水已經漫過長闆橋,城中四個城門全都開啟,但這場雨下的太急,百年不遇,隻怕内澇會十分嚴重。”
“既然如此,我進城還有什麼意思?不如留在這裡,”眼下的永安城跟個困頓的四方牢籠,進去不易,出來更不易。
孫天道:“但主子說了,你必須跟在他身邊,主子還說将曲大娘一并帶走。”
“我說了不走就是不走,你想辦法傳個消息給他,就說我不會有事,永安受災的百姓這麼多,廣陽村也不可避免,我要留在這裡幫着他們,”沈月蘿堅定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