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蘿蹲在走廊下,從水缸裡舀了井水,倒在洗菜盆裡。
先将蔥撥了黃葉,去掉根,再投進水盆裡。
邊忙活手裡的活,邊回答蘇蘭的問話。
“有沒有來救,那是肯定的,你想啊,沈奎是怎樣的一個人,他能乖乖坐着等死嗎?依我看,有兩種可能,第一,别人有把柄在他手上,他攥着别人的把柄,自然是不怕死的,這第二嘛,他活着,有大用,所以朝廷的那些人,不舍得讓他死,畢竟這麼一個生财的搖錢樹,死了多可惜。”
“不會吧,這麼複雜,”蘇半舉着沾滿面粉的手,跑到廚房門口瞪眼。
“什麼不會?”阿吉跟老三挑着兩捆幹柴進來。
沈月蘿看了二人一眼,“沒什麼,在說你們會不會是奸細。”
阿吉放柴的動作停頓了下,“這怎麼可能呢,哪有奸細像我們這樣,在你這裡做苦工。”
沈月蘿擡起濕漉漉的兩隻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倆,“誰知道呢,人心隔肚皮,行了,不說這個,晚上包餃子,讓他們忙完了,都過來吃飯吧!”
“晚上有餃子吃啊,那太好了,”老三清秀的臉滿是喜悅,過了會似乎有猶豫,“那個……再多一個人吃飯成嗎?”
“多一個人?誰啊?”沈月蘿其實是明知故問。那天用暗器救了她的大胡子,她知道那人并沒有離開。不管出于何種原因,最終,他都留在了舊祠堂,跟阿吉他們住到了一起。
阿吉解釋道:“這幾天發生的事太多了,我一直沒來得及跟您說,阿大也是個可憐人,沒地方去,我見他可憐,便收留他,讓他做些雜事,您不會介意吧?”
“随便吧,反正你們睡的是通鋪,再多一個人也睡的下,”沈月蘿心中已有了計較,臉上卻不動聲色。無緣無故留下一個陌生人,當她是傻子呢!
阿吉高興壞了,“謝謝主子寬宏大量,我這就過去叫他們來幫忙,這麼多人吃餃子,光你們幾個包,太慢了。”
沈月蘿一邊洗着菜,一邊盯着阿吉跑走的背影,順手拿起一個熟透的西紅柿吃了起來。
天黑時,曲家堂屋點着盞大油燈。
幾個人圍在大桌前,包餃子。
阿吉負責擀餃子皮,曲氏跟蘇蘭,還有老三,老四他們幾個,圍坐在桌邊包餃子。
人夠多了,沈月蘿也幫不上忙,便在堂屋門口坐了下來,抽着下巴,一隻手摸着小景柔軟的毛,餘光觀察着蹲在一邊的大胡子。
他還是初見的那副樣子,胡子就跟八百年沒剃過一樣。
身上的衣服倒是幹淨了些,應該是阿吉送他的。
腳上的破草鞋,沾着泥眼青草,還濕了一半。
他似乎感覺到沈月蘿的注視,抱着手臂,轉頭看了她一眼,隻一眼,便轉開了頭,繼續做沉默的石像。
雖然隻有一個眼神,但沈月蘿還是驚訝于他的眼神,亮的好像草原上最亮的星辰,不僅亮,還很神秘。吸引着她,将凳子朝他挪去。
直到兩人中間隻能隔下一個小景,沈月蘿才又坐下,跟他一想抽着下巴發呆。
大胡子不說話,她也不說,兩人好似在比較誰耐性更好似的。
這時,沒關的大門口,走進來兩個探頭探腦的小姑娘。
二丫跟槐花各自抱着幾件繡品,她們白天也在曲文君這裡做繡工。
做了幾天,跟曲文君的關系好了些,但是這大晚上的,知道曲家院裡都是男人,她倆還是不太敢進來。
沈月蘿也不吱聲,臉上帶着壞笑的看着她倆。
光是幾個男人就夠可怕的了,更何況又多了個滿臉大胡子,一看就不像好人的邋遢漢子,再加上一隻花豹子,這畫面怎麼都看都讓人毛骨悚然。
曲氏在堂屋裡,看見她倆了,“二丫,槐花,怎麼不進來啊!”
二丫慌忙舉起繡品,“哦,我們就不進去了,做的晚了,曲嬸,麻煩您出來拿一一下。”
曲氏看看自己的手,“哎呀,我手上都是面粉,月蘿呢?你們交給月蘿吧!”
二丫跟槐花同時看向沈月蘿,期望她能走過來,把東西拿走。
沈月蘿曲起一條腿,朝她倆勾勾手指頭,“怕我幹什麼,我還能把你倆吃了不成?我跑一天了,一步都不想走,你們送過來吧!”
二丫看了眼槐花,猶豫着還是走了進去。
在沈月蘿一臉的邪笑中,二丫提着心,吊着膽,終于走到沈月蘿跟前,槐花緊跟着她,藏在她身後,好奇的看着大胡子。
沈月蘿伸出手,接過繡品,忽然展顔一笑,“二丫,你定親了嗎?如果沒有的話,我給你介紹一個咋樣,你瞧這位仁兄,身強體健,無不良嗜好,除了長的醜點,生活邋遢點,腦子笨點之外,剩下的都是優點,咋樣,讓他娶你做媳婦好不?”
“不要!”二丫驚恐的把東西一扔,回身拉着槐花就跑。
“哈哈!”沈月蘿大笑着停不下來。
“有意思嗎?”沉默好幾天的大胡子,這時居然開口了。
他的聲音很低沉,比龍璟他們講話的聲音低多了,好像大提琴的音色,怪好聽的。
“哇,原來你講話的聲音這麼好聽,”沈月蘿抽着下巴,睜大眼睛盯着他瞅。
大胡子用嘲諷的眼神看了他一下,接着慢慢轉開頭,又跟之前一模一樣。
之前一模一樣。
沈月蘿不甘心,繼續逗他,“怎麼又不說了呢?莫不是看不上剛才的小丫頭,嫌她長的難看,還是身材不好?那你說你喜歡什麼樣的,我給你找,其實吧……你要是刮了胡子,再把頭發弄一弄,應該還是可以看的,哎對了,蘇蘭剛剛學會剪頭發,讓他給你修剪一下好不好?”
“剪頭發!”蘇蘭舉着粘滿面粉的雙手,像一陣風似的刮了出來,奔到大胡子跟前,倆眼放光的盯着他,“你要剪頭發嗎?也對哈,你瞧你的頭發,亂的跟雞窩,交給我修剪,一定能讓你變的更帥,更有男人味!”
大胡子不理她,又挪了個方向,背對她們二人。
蘇蘭不甘心,氣憤的撅着嘴。
沈月蘿朝她擺擺手,示意她滾開。等蘇蘭走了,沈月蘿才道:“你不想讓她剪,那我幫你剪怎麼樣?”
大胡子不理,倒是小景伸出舌頭,舔了下她的手心,以示對主子的安慰。
沈月蘿轉動眼珠子,盯着他的側臉,“你這麼排斥刮掉胡子,是在掩飾什麼吧?我猜……你不想讓人看見你的真面目。”
大胡子突然轉過頭來,眼神兇狠的瞪她,那雙眼睛像狼眼似的。
連小景都感覺到了危險,豎起腦袋,防備的盯着他的一舉一動。隻要他一有動作,小景下一秒就會撲上去咬斷他的喉嚨。
沈月蘿裝作害怕的拍拍兇口,“幹嘛這樣看我,是我說對了,還是你不喜歡聽,切!有什麼了不起的,以為誰稀罕呢!”
“你真的很煩!”大胡子又說了一句,語氣跟剛才一模一樣。
“哈!我煩?喂,你這人可真是奇怪,我是個正常人,正常人都要講話的吧,你就屬于不正常的那一類,哼,從頭到尾都不正常,”沈月蘿氣壞了。
大胡子似乎很厭煩的斜他一眼,接着又轉過頭去,不講話了。
晚上,餃子包好了,曲文君燒了一大鍋開水用來下餃子。
奈何人太多,整整下了三鍋,好幾百的餃子,才把衆人的肚子全都填滿。
天氣太熱,村裡的男娃都到河邊去洗澡。
阿吉他們也不例外,也省得燒水了。
于是吃過飯,他們都跑去河裡洗澡。
蘇蘭看的心癢癢,但也不能跟他們一起下水去洗。
兩人研究了下,決定到上遊,找個隐蔽的地方,讓小景望風,它耳朵靈敏,讓它望風,絕對安全。
曲氏聽說她倆要下河去洗澡,吓的趕緊攔住,死活不同意。
再後來,蘇蘭幹脆鼓動曲氏跟她們一起去河裡洗澡。
兩人連拖帶拉的,帶着曲氏出了門。
小景蹦蹦哒哒的跟在主子身後,一會兒跑的不見人影,一會兒又突然從什麼地方蹿出來。
村子前面的小河,蜿蜒曲折,從廣陽村經過。
曲氏對這裡了解的多些,反正也拗不過她倆,便帶着她倆往上遊走了好遠,才在一處鋪滿鵝卵石的淺灘停下。
“這裡有塊大石頭擋着,月蘿,你讓小景趴在那石頭上,要是有人靠近,小景便能看到了,”曲氏指着不遠處的大石頭說道。
沈月蘿點頭,曲起兩個手指,放在嘴邊,吹了個哨子。
小景如一道閃電般,從一棵樹上跳下來,嘴裡還叼着一隻灰野兔。
很顯然,這兔子夜裡不睡覺,到處瞎晃,最終喪了小命。
“把兔子扔一邊去,沒扒毛,不許亂吃,回去給你洗幹淨剝了皮毛,烤了再吃,現在去石頭上趴着,”沈月蘿伸手一指。
小景咬着兔子,一個跳躍便跨到了石頭上,還真的将兔子吐到一邊擱着。
蘇蘭看着驚奇,一邊坐在水裡,撩着水玩,一邊說道:“我看這小景跟着你,就快成精了,你說什麼它都懂,說不定再修練個幾百年,他真成豹精,哈哈……噗!”
蘇蘭話沒說完,就被沈月蘿潑了水,“你關心它做什麼,有本事快點去把蕭寒搞定,依我看,這永安城境況就會變了,說不準你家裡人不放心你,很快就會追過來,到時你想幹壞事都沒那個機會!”
“不會吧……”蘇蘭本來還高興呢,被她這麼一說,雙肩立馬跨了,像洩了氣的皮球,“要是我爹他們來了,蕭哥哥肯定巴不得離我越遠越好,那我怎麼辦啊!”
曲氏聽不下去了,“丫頭,感情的事勉強不得,蕭公子雖然長的一表人才,為人也不錯,但他對你沒有感情,就是勉強在一起了,能幸福嗎?聽嬸一句勸,這女人哪,還是得找個疼你寵你的男人過一輩子,否則一輩子吃苦受罪。”
“娘,為啥你跟蘇蘭講的話,跟對我說的不一樣呢?你瞧,我跟龍璟一點感情都沒有,你卻非要把我跟他綁在一塊,這不也勉強嗎?都說強扭的瓜不甜,你咋能雙重标準呢!”沈月蘿不高興的反駁,一想一龍璟那張欠扁的笑臉,她就一陣氣惱,一陣煩躁。
蘇蘭忽然笑道:“嬸,你别聽她胡說八道,龍世子對她好着呢,您沒瞧見她今兒穿回來的衣服嗎?那就是龍世子給她準備的,依我看,昨兒她喝醉酒,也是龍世子照顧着的呢!……”
“臭丫頭,你再敢說一個字,看我不掐死你,”沈月蘿突然從水裡站起來,張牙舞爪的朝着蘇蘭撲去。
“媽呀,有人要毀屍滅迹,殺人滅口……嬸子,我告訴你,那龍世子本人長的可俊
人長的可俊了,要是站出來,絕對迷倒一大片,而且最最重的是,他沒病哦!”蘇蘭一邊躲,一邊揭龍璟的老底。
“你還敢說,閉嘴!”沈月蘿也不管了,蘇蘭躲,她便追,兩人在水裡鬧騰開了。
曲氏臉上始終帶笑的看着她們嬉戲,同時心裡也略有驚訝。
其實她早就有預感,如果龍璟真如傳言中的那樣,永安王妃再提到親事的時候,就不會一臉的驕傲,恨不得把兒子誇到天上去。
而且她相信,孫芸那個人,絕不會是苛刻的婆婆。
她就是性子直,跟月蘿是一樣的性格。
自古以來,婆媳關系最難相處。
遇上一個好婆婆,跟遇上一個好相公,一樣的難得。
所以當初她能同意這門親事,有一小部分的原因,也是因為看中孫芸這位永安王妃。
三人在河灘上玩了許久,才回去睡覺。
次日一早,沈月蘿起了個大早,帶着小景去山上打獵。
這小家夥,越來越閑不住。
就算把院門關住,它也能串上院牆,跳到外面去玩。
每天中午的時候,它也會準時回來吃飯,再跳進小花的豬圈,跟小花鬧上一會。
好笑的是,小花被它折騰的時間久了,壓根不怕小景發起狂來,會一口咬掉它的脖子。
一豬一豹,玩的可好了。
以至于沈月蘿帶小景去打獵的時候,小花急的火上房,扯着嗓子叫喚。
最後沒辦法,它太吵了,沈月蘿隻得開了豬圈門,把它放出來。
心想,要不要把給它栓着繩子。
哪知這小東西,跟在小景屁股後面,威風的不得了。
走在村裡的大路上,頗有狐假虎威的意思。
看見村裡的牲口都離它遠遠的,小花别提多得意了。還跑去挑釁村裡的大狼狗,把人家惹毛了,就趕緊掉頭朝小景跑。
沈月蘿背着砍柴刀,腰上别着彈弓,蘇蘭也背着竹簍,跟在它倆身後,肚子都快笑疼了。
現在已到了夏天,但是山裡的早晨還是挺涼爽的。
山澗有一層薄霧,濕度很足,走在其中,感覺很舒服。
小景跟小花一前一後,走在最前面,沈月蘿跟蘇蘭走在後面,倆人邊走邊着說着女兒家的悄悄話。
要是依着沈月蘿的性子,下點藥,就把蕭寒搞定了。
這個點子讓蘇蘭一顆心蠢蠢欲動,可她畢竟是古人,走不出那一步,所以一直猶豫着。
離村子已經挺遠的了,蘇蘭忽然拉了下沈月蘿的袖子,悄悄靠近她,小聲的道:“後面有人跟着我們,你别回頭,待會見機行事。”
自從上次的襲村事件之後,出門在外,所有人都格外小心。
雖說那群人都被解決了,但他們的來曆,始終沒有一個明确的答案。
事關人命,也不能妄加揣測。
沈月蘿明白,他們是為了阿吉等人來的,是要阿吉等人的命。
被她這麼一攔,這些人不會罷休。也不他們還有多少人流落在外,龍璟處理了多少,有沒有漏網之魚。
走了一會,沈月蘿突然對小景吹了聲口哨。
小景反應也奇怪,一個跳躍,花白的身影像一道閃電,朝後面一躍一跳。
沈月蘿跟蘇蘭也同時反應,朝後面掠去。
等她倆追過去時,看傻了。
小景正将一個男人撲倒在地上,一雙陰冷的豹眼,沒有溫度的盯着距離它兩寸的男人的臉,似乎在考慮從哪個地方下嘴好。
“小景,回來!”沈月蘿打了個手勢。
小景爪子一收,快速串回沈月蘿身後,但仍舊一臉防備的盯着那人。
“喂,大胡子,你跟着我們幹嘛?莫不是想做什麼壞事?”沈月蘿雙手抱兇,略帶笑意的看着他。
蘇蘭冷哼了聲,“偷偷摸摸,非奸即盜,快說,你到底想幹什麼?要是不說實話,便讓小景咬斷你的脖子!”
小景如今也成了一把利器,沈月蘿沒讓它殺過人,怕引發它的嗜皿本性。
人雖沒殺過,但野味卻撲倒不少。
沈月蘿曾經究竟過,小景快獵物的速度快過一般獵豹。
而且從不失手,隻要獵物被它盯住,基本一口斃命。
大胡子用抹了下脖子,眼神暗沉的從地上爬起來,“山路不是你們的,我一樣可以走!”
這人講話依舊沒有溫度,冷冷的,好像還很厭惡她們一樣。
但沈月蘿就奇怪了,既然那麼厭惡,他為什麼不走呢!
反正他就是個乞丐,要是去永安城的話,再怎麼說也不會被餓死。
“喂喂,你說的這叫什麼話,你一聲不吭的跟在我們兩個姑娘身後,難道不值得懷疑嗎?”蘇蘭雙手掐着腰,不爽的瞪着他。
大胡子冷冷的看她們一眼,伸手揉了揉自己亂的跟雞窩似的頭發,一聲不吭的繞過她們。
“算了,他說的也沒錯,山路這麼寬,他走他的,咱們走咱們的,”沈月蘿看他不想回答,便拉了蘇蘭離開。
越往山裡走,山路越是崎岖。
小景是邊走邊玩邊狩獵,一路走來,蘇蘭的背簍裡,已經有兩隻山雞,兩隻野兔。還有什麼松鼠之類的東西,沈月蘿拒絕收下,小景捉了一隻之後,便不再捉了。
古代的山林保護的好,野味多的滿山遍野跑。
聽
聽鄭林說,現在是夏季,要是再往深山裡去,野味更是多,可惜深山裡猛獸也多,所以他們輕易不進去。
古人也沒什麼貪心,野味捉來改善夥食就好了,除了專門的獵戶,沒人天天上山抓野味。
大胡子一直不遠不近的跟着她們,時而她們停下,大胡子也佯裝找什麼東西。
說來也奇怪,不管前面的人怎樣把他甩開,過一段路,他總能追上來。
蘇蘭有點擔心他圖謀不軌,沈月蘿起初沒在意,但時間一久,也有些不放心。
兩人合計着,他若再跟下去,便把他綁了。
進了深山,小景更有發揮空間,簡直像放出籠子的小鳥一般。
有了它,根本不用帶獵犬,山裡的動物,見了它也得繞路走。
在一處小水潭邊,蘇蘭跟沈月蘿坐下休息,兩人商量着要不要下水潭裡洗洗。
走了一個早上,雖然山時清涼,也難免出汗。
可是大胡子就在不遠處,搞的她倆郁悶無比。
過了片刻,正在遠處大石頭上百無聊賴的小景,突然直起身子,一雙豹眼盯着東邊的方向一動不動。
“小景,怎麼了?”沈月蘿感覺很靈敏,立刻就注意到小景的反常。這貨有着最高的警覺跟嗅覺,隻要它眼神不對,沈月蘿便能猜到情況不妙。
小景還是不動,蘇蘭也感覺到了,握着砍刀爬起來,朝着小景盯的方向看過去,“月蘿,你快過來看。”
隻聽遠處的林子一陣騷動,無數的飛鳥被驚起。
早上,林子裡的鳥飛起很正常,但是這些鳥顯然是被驚飛的,那就不正常了。
沈月蘿道:“你站在這兒别動,我爬上那塊石頭瞧瞧。”
水潭的附近有塊大石,挺光滑的。
月蘿也沒有輕功,費了好大的勁才爬上去。
遠處的林子很茂盛,除了參天大樹之外,還有密密麻麻的雜草。
夏季又是雜草叢生的旺季,那些無人經過的地方,雜草比人都高,根本看不出什麼。
她回頭看了看小景,隻見小景仍舊盯着那裡。
似乎察覺到沈月蘿的目光,它也朝主子看過來,陰冷的獸眸裡,閃爍着不安。
“蘇蘭,快收拾東西,我們往回走,”沈月蘿心知情況不妙,可是這深山裡,要麼是獸,要麼是自然災害。不管碰上哪個,對她們來講,都是很不利的。
蘇蘭抖了下,“媽呀,可千萬别碰上大蟒蛇什麼的,我最怕蛇了,惡心的要命。”
“這很難講,深山裡什麼都有,這個水潭……”沈月蘿忽然轉頭看着身後不大的水潭。像這樣的水潭,都是緊靠着岩石,水從上往下慢慢彙聚而成。
因為有岩石的遮擋,夏天十分陰涼,難保對面的岩石深處沒有在巨蟒蛇生存。
“水潭怎麼了,有古怪嗎?你别吓我啊,難道這裡你沒來過?”蘇蘭被她緊張的神情,搞的有些發憷。
沈月蘿搖頭,“這裡好像沒來過,可是不對啊,我明明按着老路走的,中間也沒有岔路,我也記得這附近有個水潭,但是好像比這個大,也沒有這麼多的石頭。”
“啊?難道咱們不小心迷路了?不會吧,這大白天的,朗朗乾坤,難道還能見鬼不成?”蘇蘭畢竟是女孩子,神鬼之說,從小被大人吓怕了,想起來就渾身不舒服。
沈月蘿看了看四周,忽然發現一個問題,“小花去哪了?”
“小花?剛才還在附近呢,應該沒跑遠吧,”蘇蘭也意識到,好一會不見小花的蹤影。
她們過來的時候,小花就跟在後面,過了會應該就在附近打轉,有小景在,她倆幾乎不把小花放在心上。
沈月蘿罵了句髒話,小花是她花錢買的,還沒見效益呢,要是失蹤了,她非得吐皿不可,“我去找找,你也去,但是别走遠。”
“好,就在附近找,”蘇蘭點頭,朝水潭的另一邊找過去。
“小花!快出來,再不出來,看我不把你變烤豬,”沈月蘿氣壞了,“小景,别傻站着了,快去找小花。”
小景本來還盯着東邊看,聽見主人的命令,一個健步,朝東邊跳過去。
沈月蘿跟蘇蘭圍着水潭轉了一大圈,連小花的聲音都沒聽見。
沈月蘿氣的直跺腳,“特麼的,要是讓我知道誰吃了我的小花,非把他肚子剖開不可!”
蘇蘭用袖子抹了下頭上的汗,有些着急了,“林子這麼大,咱倆這樣找下去,找到明天也找不完,咋辦啊?要不回去,再叫幾個人上來。”
忽然,不知從哪個方向,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月蘿,好像不對勁啊,”蘇蘭緊張的往後退,貼着沈月蘿,兩人背靠背。
“是不對勁,可現在是大白天,野獸難道不是夜裡出來嗎?”沈月蘿也感覺到了,握着柴刀的手緊了又緊。
也不知孫天跟孫天去了哪,這兩人平時總是藏在暗處,今兒怎麼不見蹤影了。
蘇蘭艱難的咽了口唾沫,“那個……咱們不吃眼前虧,要是兇猛的東西,先保住小命再說,你可别逞能。”
“呵,你說的是你自己吧,”沈月蘿很想笑。跟蘇蘭的沖動比起來,她自歎不發如。
兩道黑影突然從林子裡蹿出來,速度之快,非獸即高手。
沈月蘿猛的睜大眼睛,暗罵倒黴。
黴。
來者竟然不是兇獸,而是手握長劍的歹人。蒙着臉,雙眼透着冰冷刺骨的殺意。
不是開玩笑,真的是要殺人的那種眼神。
迄今為止,這樣沒有一絲溫度,像死神降臨的眼神,沈月蘿還是第一次看見。
“你們是誰?居然埋伏在這裡等着殺人,是我們倒黴,撞槍口上,還是你們一路跟蹤,想滅了我們,”沈月蘿眯起眼,一邊跟對方套詞,一邊腦子飛速轉着。
其中一個黑衣人冷冷的哼了聲,“當然是專門滅你的!”
“滅我?”沈月蘿驚訝,“呵,誰要滅我?既然都要死了,你們也該讓我死個明白才是。”
“少啰嗦,不管誰想讓你死,今日/你必死無疑!”
“哦?看來你們跟着我不是一日兩日了,是不是一直沒尋到機會?”沈月蘿看着那兩人身後的密林,也不知是否就他們兩人,如果隻有他們兩個,也許她跟蘇蘭還有生還的可能。
到了這一步,她相信,孫天一定是被這兩人調開了。
但誰要殺她?
貌似她的仇人很多,除了牢裡關着的,還有周家,或者某個妒忌的女人,都有可能雇兇殺人。
總結一句話,得罪的人太多,小命難保矣!
黑衣人壓根不再理會她的追問,對同伴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左一右,朝着沈月蘿跟蘇蘭撲了過去。
“嚯,說來就來,”蘇蘭迅速跳開,她帶的也是柴刀,砍起人來,自然沒有長劍來的快,但事到如今,也隻好擋一下是一下。
沈月蘿也閃到一邊,被其中一人逼到水潭邊。
她的三腳貓功夫,在真正的高手面前,根本不堪一擊。
所以,在擋了兩下之後,驚險的避過迎面一劍,身子往後傾斜,要不是長劍撐的及時,非得摔進水潭裡不可。
蘇蘭那邊的情況也差不多,受了一拳一腳,胳膊還被劃傷了。
沈月蘿直急了,“喂,你們兩位好歹也是有武林中人,對付兩個弱女子,難道不覺得羞愧嗎?”
跟她交戰那人,愣了下,似乎沒料想到,這種關鍵時刻,怎麼還會有人讨價還價。
他這一愣,給了沈月蘿可乘之機。
自古以來,女人跟男人打架,打不過之時,最佳功勢當然就是……
“啊!”
沈月蘿猛的起腳,狠狠踢中那人的胯部。
男人的裆部至始至終都是最脆弱的,沈月蘿穿的又是較硬的草鞋。
這一腳下去,疼痛可想而知。
“你去死!”乘着黑衣人彎腰之迹,沈月蘿揮動柴刀,朝他的脖子砍去。
高手就是高手,在沈月蘿的長劍砍過來之時,黑衣人旋身一撞,他自己避開了,卻撞的沈月蘿身子朝後飛,跌進水潭裡。
“月蘿!”蘇蘭聽見落水聲,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朝這邊看來。
她這一扭頭,脖子便暴露在那人的視線之下。
蘇蘭隻感到有股陰風刮過脖子,吓的她連躲避時間都沒有,隻能閉着眼睛等死。
心裡那個郁悶,難道她的小命要留在這裡了?
不要啊!她還沒泡到美男,還沒俘獲蕭寒的心,怎能就此喪命。
短短的呼吸之間,她腦子裡想的東西可多了。
但是為什麼脖子不疼呢?
“你要死啊!為什麼不躲開?還把脖子伸給人家砍,真是比豬還蠢!”蕭寒看着閉着眼等死的臭丫頭,氣的一通狂罵。至于為什麼他要發火,連他自己也搞不懂呢!
聽見那熟悉到骨子裡的聲音,蘇蘭眼眶熱熱的,感動的轉過腦袋,“蕭寒!你來救我了?”
“不是,我是來看着你怎麼死的!”蕭寒語氣很沖,雙眼跟銅鈴似的瞪着她,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鉗着長劍的手指微不見的顫抖,隻聽一聲清脆的斷裂聲,這家夥竟徒手折斷了長劍。
黑衣人長劍被折,當然也不會善罷甘休,揮拳朝着蕭寒攻了過來。
與此同時,落在水潭裡的沈月蘿,也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此人,一身玄色繡金色蘭花長袍,袖口很寬,裡面白色襯衣,稍稍露了點點出來,如黑夜中的第一縷亮光,看着不僅不突兀,反而有種說不出的貴氣。
腰上系着同色寬腰帶,緊實修長的窄腰,用玉樹林風來形容,有過之,而無不及。
臉上一塊銀色面具,朝陽下冉冉生輝,星眸潋滟,勾人心魂。
沈月蘿看了來人一眼,心兒也跟着哇涼一片。
好像每次她跟龍璟的相遇,都不平靜,難道他倆八字相沖?
黑衣人被龍璟敲暈了,倒在一邊。而他自己,則一臉看戲的表情,居高臨下的盯着沈月蘿被水浸濕的小臉。
沈月蘿被他看的煩躁,洩氣的白了他一眼,“怎麼是你?你怎麼會在這!麻煩你讓開一下,先讓我上去再說。”
水潭不深,她站着,隻到兇口。
但是水挺冷的,她也怕從水底鑽出什麼東西,得趕緊爬上去才行。
水潭四周光滑,隻有龍璟站的地方是個低矮的平台。
龍璟忽然笑了,嘴角微微勾起,并不明顯,“水裡涼快?”
“涼快你個頭,快閃開,”沈月蘿等不及了,摸索着走過來。
龍璟站着沒動,看她一身狼狽。衣服沾在身上,頭發也亂糟糟的,還真像落湯雞。
他不閃開,沈月蘿也得往岸上爬。
可是爬是爬上來了,她卻隻有一小塊地方可以下腳。
站穩了,一擡頭。
嚯!吓了她一大跳,居然跟龍璟離的那麼近。
要死了!
“喂,拜托你閃開一點!”
“本公子剛剛救了你的命,你就是如此報答救命恩人的?”性感的薄唇勾起,魅惑而迷人。就是這嘴裡吐出的話,可不怎麼好聽。
“要說也麻煩你等會行嗎?沒看見我剛從水裡爬上來,好歹讓我擦幹淨!”他站的太近了,沈月蘿氣憤的想推他。
哪知這人就跟木頭樁子似的,根本推不動。
推了一下,沒反應,她發狠了,雙手猛的推龍璟兇口拍去。
龍璟依舊站的穩如磐石,沈月蘿卻因為力道彈回,尖叫了一聲,整個人止不住的往後倒。
後面就是水潭,千鈞一發之迹,她啥也管不了,揪住龍璟的衣襟,在他錯愕的眼神中,将他一并扯進水裡。
兩人橫着落水,濺起巨大的水花。
另一邊已經解決黑衣人的蕭寒跟蘇蘭,聽到動靜,全都跑了過來。
“噗!”沈月蘿從水裡冒出來,吐掉嘴裡的水,憤恨的瞪着距她不遠的龍璟。
美男就是美男,哪怕落了水,也依舊是美男。
瞧他身上的玄色衣服,因為濕透而裹在身上,突顯他緊緻線條優美的上半身。
如此美景,看的沈月蘿腦子發熱,鼻子也跟着發熱。
她忽然想起那天在禦蘭院,這貨從水裡冒上來,光着上半身……
不知怎的,她心跳不穩了,呼吸急促了,感覺哪哪都熱的不行。
害怕再出醜,沈月蘿咬緊牙根,艱難的轉開視線。
她怕再看下去,會忍不住化身為狼。
畢竟,從年紀上來說,她已是個成年女子。
雖然長的小巧,如今又頂着異世沈月蘿的年紀,但有些事,騙得了别人,卻騙不了自己。
其實龍璟一對星眸也發出怪異的灼熱目光。
剛才,他在岸上,沈月蘿在水裡,看的不是太清楚。
此時兩人平行相對,他突然發現,這女人浸濕的衣服,居然有點透光。
兇口的位置,有兩個線條輪廓分明的東西。
聯想到最近永安城流行的兇衣,連他親娘也忍不住買了好些。
他雖不想看,但無意中掃見過。
如今沈月蘿半透明的站在他面前,身姿妖娆,曼妙玲珑。惹我無限瞎想。
再往上,是她沾滿濕發的小臉,不知怎的,竟讓他覺得口幹舌燥,比剛才還要熱。
蕭寒神情古怪的看着水裡的兩人,“喂,你倆怎麼不說話,要不要上來?難道還想在水裡泡澡不成!”
蕭寒的聲音,拉回龍璟渙散的理智,他忽然轉頭怒瞪蕭寒,“轉過身去!”
“啊?”蕭寒納悶,不明所以。
“讓你轉過身去,聽不懂人話?”龍璟更怒了,恨不得戳瞎蕭寒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