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0章 肚子愈發顯懷了
盡管小寒子說讓她離緣善法師遠點,那不是好人,但是,在鳳染傾心裡卻始終沒法刷低對緣善法師的好感。
小和尚可比小寒子那個小太監靠譜多了。
第二天一早,皇上下朝後,緣善法師說要徹底治愈皇上心口疼痛的毛病,需要跑一趟鳳府念佛咒超度亡魂。
緣善問:“皇上,當時閣老是因何吐皿身亡?”
陌離軒言詞閃爍。
緣善法師一臉高深:“解鈴還須系鈴人。”
“小丸子,你去一趟朝鳳殿,說是朕陪鳳美人省親,即刻動身。”
所以,省親的隊伍浩浩蕩蕩出發了!
而作為鳳美人的貼身宮女,鳳染傾自然獲得了随行去鳳府的機會,但不知道怎麼回事,或許小寒子是秦公公的心腹,也得到了這次随行的機會。
一路上,趁人不備,小寒子朝她擠眉弄眼的,鳳染傾靜靜的站在鳳美人身後朝他翻個白眼,選擇徹底無視他。
她在想另一件奇怪的事情。
從那天去一禅寺上香,緣善法師救了陌離軒。
鳳美人一直将緣善視為眼中釘,恨之入重。
按說上鳳府省親,鳳美人會很反感,很不樂意,可是一路上卻出奇的安靜和配合。
甚至讓秦公公備了好些珠寶玉器、绫羅綢緞,作為此次省親的禮物。
鳳染傾一直在想,是什麼令鳳美人突然一下改變了呢?
難道失寵會教會一個人,如何低調内斂,如何委曲求全?
還是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重新獲得皇上寵愛,所以将影後的演技進行到底。
“娘娘難得回府一趟,先在月鳳閣歇着吧!”
玉離挺着肚子,由孫蟬兒在一旁扶着,将鳳美人迎進了月鳳閣。
“玉離,你的肚子愈發顯懷了。”
鳳美人淡淡的眸光落在玉離肚子上,玉離身子微不可聞的抖了一下,孫蟬兒忙掐了一下她的手心。
玉離穩住身子,摸了摸肚子:“是啊,大夫說臣妾的肚子顯懷得早,拖着這麼個大肚子,整日間疲乏得很。”
“嗯,好好養胎,這次回府,我帶了些滋補藥物,最是養身安胎,讓霜兒給你炖着補身子。”
鳳美人歎息一聲:“玉離,爺爺那天真是病發了,才……唉,不說了,二哥……也是我求了皇上,皇上才赫免了二哥的罪責。”
好不要臉!
二哥差點被她害死?
她還有臉在玉離面前說她求了皇上,才赫免了二哥鳳天宇的罪責。
真是可笑!
鳳染傾在一邊聽得火冒三丈,好想沖上去将她的面皮撕下來。
玉離的臉色白了白:“謝娘娘恩寵!”
大概玉離淡淡的态度,讓鳳美人有些無奈:“你還懷着身子,下去歇着吧!留下霜兒在月鳳閣伺候好了。”
“那霜兒你好好伺候着娘娘。”
玉離朝鳳美人一福:“臣妾先告退了。”
霜兒,是那個鳳染傾上次夜探紫竹軒,敢扇玉離耳光那個婢女。
她是鳳美人安插在鳳府的人。
但那晚婆婆給她喂了點好東西,鳳染傾相信她一定會嘴巴緊實的,除非她嫌命長。
這個倒不用擔心。
她站在鳳美人身後,眼珠子滴溜溜的轉,要怎麼樣,才能找個機會,借口私下與二哥一會?
“本宮乏了,月鳳閣一直是霜兒替我打理着,這裡有霜兒伺候就行。”
鳳美人輕睨鳳染傾一眼:“煙雨,你第一次來鳳府,四處逛逛去吧!”
這是将她趕走,好找霜兒探聽鳳府最近的消息?
太好了,真是天助她也!
鳳染傾求之不得,告退後,溜出月鳳閣,遠遠見孫蟬兒扶着大肚子的玉離從橋上下去,忙從小溪另一頭往鳳府那片紫竹林潛去。
鳳府的地形她最是熟悉,借着竹林的掩護,悄悄爬上牆頭,然後再從梨樹上溜進紫竹軒,避開人先一步躲進寝殿裡。
過了一會兒,門外響起玉離的聲音:“蟬兒,今天都多虧了你,不然我得露餡了!”
“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
孫蟬兒埋怨她:“二表哥是怎麼交代的?你也是,怎麼那般沉不住氣?”
“她一直拿我肚子裡的孩子要挾天宇,那個毒婦盯着我的肚子,我一時緊張了些。”
孫蟬兒推開門,鳳染傾躲在紗帳後,見玉離緊緊握着孫蟬兒的手臂:“蟬兒,你說她送來的那些滋補藥材,是不是想謀害我肚子裡的孩子?”
“人家說一孕傻三年,你傻啊,她送來的東西,能吃麼?悄悄處理掉好了。”
孫蟬兒左右看了一下,掩上門:“玉離,你也不用太緊張,現在二表哥出了天牢,将宮裡安插在鳳府的人,能清理的都清理了。有二表哥護着,那個毒婦手再長,也是夠不着的,聽宮裡傳出來的消息,她失寵了。”
“失寵?怎麼會?”
玉離隻是不信:“皇上都陪着她來省親了,怎麼算是失寵?蟬兒,她上次一來鳳府,氣死了爺爺,府裡元氣大傷。我這心裡始終不安穩。”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說的就是玉離這種了,不過,鳳染傾也能理解,畢竟她懷着一對萌寶時,人也是敏感得很。
玉離懷着身孕,先是曆經了爺爺歸天,又曆經了二哥入獄,整個鳳府,她一個女人撐着很是不容易。
還好有孫蟬兒和一笑在背後幫着,總算安然度過了這次劫難。
鳳染傾暗自慶幸,當初她成全了孫蟬兒,算是沒有看走眼,在鳳府曆經風雨時,她也是很經得起考驗。
世事無常,孫蟬兒也成了值得信賴的人。
她一步掀開簾子:“鳳美人是失寵了,這次省親是緣善法師說要為爺爺念咒安魂,皇上也想和二哥修複關系,才有的這次省親。”
“你,你是誰?怎麼進來的?”
鳳染傾一時沒想那麼多,突然出現,将玉離和孫蟬兒吓了一大跳。
玉離試探着問:“傾兒?”
“噓,是我。”
為了證明自己的身份,鳳染傾從懷裡掏出一塊墨玉:“玉離,你以前随在我身邊,應該認識這塊墨玉,這是陌子寒給我的,你還記得吧?”
孫蟬兒驚呼出聲,然後又捂上嘴:“傾兒,你怎麼成了小宮女?”
“還不是為了查清鳳美人身後那人,那人是謀害鳳府的幕後主使。”
鳳染傾也不廢話了:“玉離,我要見二哥。”
孫蟬兒和玉離一起驚道:“鳳美人身後還有幕後主使?”
“你們以為就憑她,能将皇上當棋子使。”
鳳染傾拉着孫蟬兒:“好了,我的時間不多,廢話不說了。蟬兒,緣善法師在念佛咒,二哥一定陪着皇上在北苑,你去一趟北苑,跟二哥說玉離去了一趟月鳳閣回來,肚子疼得厲害。”
孫蟬兒不安道:“這豈不是有陷害鳳美人的嫌疑,傾兒,這樣好嗎?”
“陷害一下她怎麼了?她對鳳府做的,夠死上一千次一萬次,這是先給點利息。”
鳳染傾推她:“那個霜兒知道得太多了,我這是一箭雙雕,快去快回。”
孫蟬兒眸光閃亮,和玉離對望一眼,拉開門奔去北苑找鳳天宇了。
鳳染傾原本想着,借着孫蟬兒的口,将玉離去了月鳳閣見鳳美人,然後回來肚子疼痛的消息告訴鳳天宇的同時,也讓一旁的皇上聽到。
從而讓皇上在心裡對鳳美人心生嫌隙!
可是,也不知道孫蟬兒是怎麼說的?
結果進了紫竹軒的人,不但有心急如焚的二哥鳳天宇,甚至還有皇上和緣善和尚。
幸好是孫蟬兒提前一步推開寝殿的門,朝她使了個眼色,鳳染傾機靈,閃身隐在紗帳後。
“娘子,你怎麼了?”
鳳天宇一進來,撲向躺在床榻上的玉離,感受到門口的人影擋着光線,玉離機靈的哼了兩聲:“天宇,我肚子好疼!”
“阿彌陀佛!”
門外響起一聲佛号,緣善和尚語聲清朗動聽:“貧僧頗懂些醫術,可否為施主号個脈?”
他來添什麼亂?
鳳染傾一陣頭疼,按照原定的計劃,不是應該他在北苑念佛咒,超渡爺爺的亡魂麼?
玉離側身對鳳天宇眨了一下眼睛,等鳳天宇明白過來,已經來不及了。
因為陌離軒搶先一步道:“法師醫術精湛,快,快為鳳二夫人号脈。”
鳳染傾滿頭黑線,難道要穿幫了?
真是煩死了!
聽皇上的聲音,像是有幾分焦急,她隐在紗帳後,可是将皇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他的臉色很是陰沉。
有了皇上的禦旨,緣善法師一步一步靠近床榻。
鳳天宇朝玉離回眨了一下眼睛,隻得騰出位置來讓緣善給玉離号脈。
“法師,有勞了!”
“鳳施主客氣,我佛慈悲,能解人危難,是貧僧的福緣。”
緣善法師的聲音和舉止,自帶着一種韻味,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可是鳳染傾的心卻更亂了。
特别是隐在紗帳後,見他将一塊帕子搭在玉離手腕上,靜靜的搭在帕子上感受着她的脈相,一會兒凝眉,一會兒舒展開,她的心懸在嗓子眼。
她很怕他說:“脈相平和,并無大礙。”
那麼自己豈不是白忙活了?
好在,緣善法師放開玉離的手腕,溫聲問:“施主,可是吃過什麼不幹淨的東西?”
“沒有。”
玉離靈機一動:“剛剛在月鳳閣喝過一口茶水。”
緣善法師沉吟:“施主吃錯了點東西,故此心煩氣燥,腹部絞疼。貧僧這裡有一瓶安心靜氣的藥丸,服下一粒,疼痛會消失,連服七日,可安神養胎。”
“緣善法師,借一步說話。”
陌離軒臉色陰沉,将射進屋子裡的陽光都擋在房間外。
“施主要保胎,切記按時服藥。”
緣善法師吩咐完一句,視線若有若無看了一眼紗帳,然後追着門外的皇上去了。
玉離握住鳳天宇那隻手,因為緊張已經滲出了汗液,鳳天宇握在手裡,隻感覺滑滑膩膩的。
在他探究的目光中,玉離沖孫蟬兒說:“蟬兒,你追出去看看,讓人守在院子外頭,别讓任何人靠近紫竹軒。”
“蟬兒,你胡鬧什麼?”
孫蟬兒一走,鳳天宇勾起她的小鼻子在嗔怪她,那語氣裡卻滿滿都是寵溺。
鳳染傾隐在紗帳後,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都要做爹的人了,秀恩愛給誰看?”
這道聲音鳳天宇是熟悉的,先是看到紗帳後一隻腳,然後看到蹿出來的人,微微一愣。
鳳染傾表示很委屈:“二哥,換個模樣你這是不認我了?”
“你變成什麼樣都是二哥的寶貝妹子。”
鳳天宇一把拉住她:“傾兒,你這是搞什麼鬼?你和皇上一起來的?”
“不是,我是随鳳美人一起來的。”
鳳染傾嘩啦啦轉了個圈,得意洋洋圈回鳳天宇的手臂:“二哥你看,我這貼身小宮女的樣子,會不會很是靈俏?”
“你成了鳳美人身邊的小宮女?”
鳳天宇吹鼻子瞪眼:“胡鬧,傾兒你太胡鬧了,你這是将自己暴露在幕後那人的眼皮子底下,萬一有個風吹草動,你的身份被識破,第一個遭殃的是你啊!替爺爺報仇雪恨,有二哥和三弟,傾兒,你别隐在宮裡,太危險了。”
“來…不及了!”
鳳染傾一屁肌坐在床榻上:“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不揪出幕後主使之人,他會接連二三對鳳家下手。”
鳳染傾自然不會忘了此行的目的。
“二哥,幕後那人已經浮出水面,很快事情會塵埃落定。”
鳳染傾眸光灼灼盯住他:“如果最後的結果,是在我和陌離軒之間取舍,二哥會選我,還是選他?”
“妹妹,非要鬧到那個地步?”
這個選擇對鳳天宇來說太艱難了,他眉頭打結,過了好一會才舒展開:“真到了那一天,二哥拼卻自己一條性命,也定護得妹妹周全。”
“二哥,記住你說的話。”
鳳染傾重重将手拍在鳳天宇肩膀上:“真到了那一天,如果二哥退縮,郊外杏花塢埋葬的不是我一人,而是整個鳳府,還有隐在背後的三哥和大哥。”
鳳天宇驚:“妹妹,大哥也入京了?”
“嗯,我來找你,正是為了此事。”
鳳染傾将鳳天翔和陌子寒早已動身來南唐一事說了,然後一臉憂急:“按說,大哥和子寒應該一早入京了,沒想到現在還找不到人,總感覺他們一定在京都,更有可能在我們身邊。”
鳳天宇保證:“二哥會傾盡鳳府的力量,讓一笑去找大哥和陌子寒。”
“不要!”
鳳染傾反對:“幕後那人手段非凡,與公主府有勾結,此事有婆婆和父親在,還有翠微樓盯着。二哥這邊如果大張旗鼓去找人,反而是打草驚蛇,暗中留意便好了。”
鳳染傾不能在紫竹軒久留,恐鳳美人那邊警覺,交侍了二哥幾句,她匆匆出了紫竹軒。
“傾兒這是在胡鬧!”
妹妹一走,護妹控鳳天宇焦燥不安:“離兒,你說她隐在那個毒婦身邊,萬一被識破了,豈不是暴露在幕後那人眼皮子底下?”
“可不是!”
玉離輕輕撫摸着肚子,也很是憂心:“這次多虧了傾兒在宮裡周旋,皇上才将你從天牢放出來。”
“都怪我一個大男人無用,被一個毒婦步步逼迫至此,到頭來還讓自家妹子進宮涉險。”
鳳天宇眉宇間染上一層淡淡的憂傷。
玉離很是心疼他,伸出纖長的玉手,輕輕為他撫平那抹折皺。
“天宇……。”
“好了,離兒你還懷着身孕,不宜憂思多慮,不管有什麼風雨,自有為夫扛着。”
鳳天宇倒了一杯溫水,打開緣善法師給的那瓶藥丸。
那藥丸一看便是珍品,不但顆顆圓潤,光是聞那味道,有一股泌人的清香直沖鼻息,讓人肺腑一陣舒爽。
鳳天宇倒出一粒要喂玉離,卻被突然而至的掌風,啪的一下掃落在地上,掌風太迅疾,攻鳳天宇一個措手不及,所以手上一抖,一整瓶藥丸散落了一地。
等鳳天宇看清楚面前是一個小太監,臉色一沉:“你是誰?為何要私闖……”
“這藥丸有毒,不能吃。”
小太監一臉幽寒,冷冰冰打斷鳳天宇。
“有毒?”
鳳天宇手上揀起一粒藥丸,那藥丸清香四溢,怎麼看也不像是有毒啊?
看眼前這個身材高大的小太監,目光澄澈,似乎并無惡意,鳳天宇心裡的怒氣消散了,揚了揚手上的藥丸。
“這是一禅寺的高僧法師給的,怎麼會有毒?你到底是誰?”
“小寒子,朝鳳殿一個小太監。”
看鳳天宇态度還算好,他冰冷的眸光緩和了些:“這藥丸我在朝鳳殿見過,每次陌離軒來朝鳳殿,鳳美人會将藥丸融進酒裡,給他服用。憑他的酒量,一杯梅花露飲下去,都已經爛醉如泥了。這藥丸如此霸道,鳳二公子,你的夫人懷有身孕,如果吃下這藥丸,會發生什麼?”
鳳天宇大驚:“竟有此事?”
這個小太監說藥丸有毒,又說鳳美人給皇上下藥,這是将一個天大的陰謀告訴了他啊!
鳳天宇心裡有一堆的疑問。
比如說他是如何得知?
他為什麼要告訴自己?
他到底是什麼人?
可是小太監神色匆匆,顯然不耐煩跟他扯太多。
“鳳二公子,如果你不信咱家,可以去問問鬥禅法師,一禅寺有沒有一個叫緣善法師的和尚?”
小寒子朝他一拱手,身形一閃,隻見門微微晃動一下,已經不見人影了。
這人來得無聲無息,消失得又像一陣風,鳳天宇和玉離大眼瞪小眼,都是一臉驚訝。
什麼時候宮裡有這等高手?
他為什麼獨獨要将這個秘密告訴自己?
還有,他到底是誰?
鳳天宇開始一臉凝重,突然眉頭舒展:“他……”
“天宇,離兒在佛前許過願,倘若你能安然從天牢出來,要再去一禅寺上香。”
玉離靈俏的一笑:“明天,是時候上一禅寺還願了!”
鳳染傾輕車熟路,從紫竹軒那株梨樹上縱下牆頭,悄悄潛入紫竹林,打算揀了僻靜的路,涉過小溪流,回月鳳閣去。
可是,一入紫竹林,有一道背影擋住她的去路。
一身灰色僧袍的緣善和尚,與紫竹林的風景融為一體,他像是一杆修竹長在竹林間,清風拂過,将他的僧袍吹得鼓鼓脹脹。
他的背影,也有了一種遺世獨立的風采!
鳳染傾撞見那道背影,愣了一下,正打算轉個彎,溜進另一片竹叢裡。
這時候,緣善法師轉過身來喚她:“煙雨小施主!”
“啊!”
鳳染傾驚呆的臉,馬上露出一臉明媚的笑容:“緣善法師,那麼巧啊,這紫竹林涼快,你也來竹林賞風景?”
“不錯!”
緣善法師走近她,一臉溫和:“貧僧見這紫竹林涼快,風景獨好,所以在此地散散步,沒想到這麼巧,撞見煙雨小施主了。”
“是,好巧啊!”
鳳染傾也掐不準,這和尚到底發現了些什麼?
剛剛在紫竹軒,記得他離開時,眸光往紗帳後掃過一眼。
他那雙眼睛,永遠那麼清澈透亮,似乎一眼能将人看穿,鳳染傾感覺有些詭異,所以想從他身邊開溜。
“時候不早了,鳳美人還等着我回去伺候,緣善法師,我先一步哈!”
鳳染傾一旦從他身邊溜開,像隻靈活的小兔子,想一下蹦得遠遠的。
緣善法師從後面喚住她:“煙雨小施主!”
“幹嘛?小和尚。”
鳳染傾慢慢轉過身來,笑意盈盈:“我想說的是,緣善法師喚住我,有什麼要吩咐的?”
不管鳳染傾是不是無禮?
緣善法師目光如終那麼溫潤随和,他緩緩啟口:“煙雨小施主,皇上和鳳美人,已經回宮了!”
“什麼?什麼?”
怎麼會那麼快?
鳳美人怎麼能丢下她這個貼身小宮女?
怎麼會突然回宮?
還是,還是鳳美人找不到她,所以回宮了?
鳳染傾一時心煩氣亂,瞪緣善法師一眼:“小和尚,你幹嘛不回宮?”
“貧僧還要去杏花塢為鳳閣老念咒安魂。”
緣善法師溫聲道:“等為鳳閣老念過安魂咒,煙雨小施主可以和貧僧一起回宮。”
“好,好吧!”
鳳染傾一瞬間眉開眼笑,走過去惦記腳,親昵的拍打了一下他的肩膀:“緣善和尚,你是個好人。”
天知道,自從回到南唐京都,去爺爺墳前跪拜,成了午夜夢回時她惦念的事情。
有很多次,夜深人靜輾側難眠,她眼前會浮現爺爺那張慈愛的臉,會很懷念爺爺他老人家對自己那種寵溺的關愛和微笑。
是啊!
她做夢都想去爺爺墳前上一柱香。
可是,因為幕後主使之人,在郊外杏花塢布下天羅地網,去墳前跪拜爺爺,都成了一種奢望。
她潛伏在皇宮,唯一的願望是揪出幕後主使之人,揪出謀算鳳家的真正兇手,為爺爺報仇雪恨,名正言順跪拜在爺爺墳前,讓他九泉之下的魂魄得以安甯。
僅僅是一個如此卑微的願望,不孝子孫鳳染傾卻無法實現。
而現在,可以借着緣善法師念咒安魂這個幌子,她得以提前跪拜在爺爺墳前,上一柱香,達成那個卑微而迫切的願望。
杏花塢近了,更近了!
馬車在石拱小橋前停下來。
鳳府的主人鳳天宇在前開路,而鳳染傾卻不能名正言順跟随在二哥身旁,隻能以一個小宮女的身份随在緣善法師身後。
十裡杏花塢,埋藏了多少過去的故事?
放眼望去,眼前是一片或深或淺的綠,無數的綠葉像無邊無際的海洋,一眼望不到盡頭。
去皇陵,杏林深處的涼亭是必經之地,一踏上那處涼亭,回憶撲天蓋地席卷而至。
大哥為她擋箭時,那種曾經的悲傷與絕望,後來知道大哥死而複生的驚喜,還有放下心中芥蒂,與陌子寒傾心相慕的美好。
緣善法師一扭頭,見她呆愣着,靜靜的站在涼亭外等她。
她眼裡那一閃而逝的悲傷被緣善法師撲捉到,這才開口喚她:“鳳施主走遠了,煙雨小施主,請随貧僧來。”
十裡杏花塢沒有最終埋葬大哥,卻吞噬了疼她愛她寵她的爺爺。
一入皇陵,她悲傷不能自已,卻知道,那個隐在暗處的人,正在偷偷看着一切,自己的一切舉動,都有可能成為被蜘蛛網縛住的那隻小蝴蝶。
爺爺的墳墓就在眼前,卻是她卻不敢下跪,無盡的悲傷和不甘一瞬間在心中久久揮之不去。
她好想趴在墳前痛哭一番,她好想傾訴自己的對爺爺思念。
她很想說:“爺爺,傾兒不孝,在你年邁時沒有陪在你身邊;在你離開時,沒有送您最後一程;在你死後,為了顧全大局,顧及鳳府的安危,甚至不能跪在您墳前祭拜;心裡很悲傷,卻偏要壓仰那份悲傷;很想流眼淚,卻隻能微微垂眸,讓淚水在眼圈裡打轉轉……”
“煙雨小施主,死者為大。”
這時,緣善法師溫和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閣老是三朝元老,為南唐嘔心瀝皿,雖然你和閣老無親無故,但閣老值得南唐每一位百姓尊重。煙雨小施主,在貧僧念佛咒替閣老安魂前,你也跪下祭拜一番吧!”
“是,緣善法師,閣老值得南唐每一位百姓尊重。”
她的眼淚在眼眶裡打着轉,不用對着銅鏡,也知道拼命壓仰的自己,此時此刻眼睛一定是紅腫着的。
所以,她不敢擡頭,微微垂着頭,這樣跪了下去。
一個深深的躬弓,匍匐在地上。
她的身子幾乎是整個的趴伏在地上的,那種深深的悲痛讓她身體裡所有的力量似乎抽空了,保持着這個姿式,肩膀微微顫抖着,不能自已。
“爺爺,傾兒回來了!”
“爺爺,傾兒來晚了!”
“爺爺,傾兒對不起你,傾兒心裡很内疚,倘若是知道那人要對鳳家下手,傾兒能提前伴随在爺爺身邊,一定不會讓鳳美人得逞!”
“爺爺,快了,傾兒一定會揪住謀害鳳府的幕後主使!”
“傾兒一定會手刃仇人,會為爺爺報仇雪恨,為鳳家讨回公道,讓每一個參與謀害鳳家的人,不會有好下場。”
“爺爺,安息吧!這次,不管付出什麼代價,傾兒一定要歇盡全力,保全鳳府,保全幾個哥哥……”
不遠處,枝葉濃密的杏林裡,隐藏着兩雙眼睛,偷偷将鳳染傾跪在墳前的悲傷盡收眼底。
其中一個人,他極力壓仰的悲傷,一點也不遜于跪在墳前的鳳染傾。
他雙眼紅腫着,聲音嘶啞低沉:“子寒,傾兒這樣,豈不是讓幕後那人猜疑了?”
“何止是猜疑?”
陌子寒大手掌緊握在一根粗枝上:“這是一種試探!”
如果鳳染傾在,一定會大吃一驚,她讓婆婆和二哥三哥找尋的兩個人,原來一直默默隐在自己身後。
鳳天翔扭頭:“此話何解?”
“本王的娘子,有時候智謀無雙,有時候也有些傻。”
陌子寒陰狠的盯着墳墓前那個念着阿彌陀佛的緣善法師:“大哥,你當那個和尚真那麼好心,成全了傾兒到爺爺墳前祭拜的心願麼?不,這個秃賊是在試探傾兒真正的身份。本王已經開始懷疑,他便是謀害鳳家的幕後主使!”
“啊!”
鳳天翔大驚:“那傾兒在他眼皮子底下,豈不是危險了?”
“本王也拿不準他真正的身份,明兒天宇要陪玉離去一禅寺上香,一定會借口為玉離祈福,求見鬥禅法師。”
陌子寒囑咐他:“本王在宮裡隐着,不方便去一禅寺,大哥可以隐身在天宇身後,看看鬥禅法師怎麼說?一禅寺是不是真有一個叫緣善法師的和尚?”
鳳天翔盯着匍匐在爺爺墳前的妹妹,還是很擔憂:“子寒,如果那個緣善法師是假的,皇上對他言聽計從,傾兒……”
“有本王在丫頭身邊,大哥可以寬心。”
陌子寒眸光微漾:“本王那個皇侄不是個傻的,他當初能算計本王,精明着呢!他外表溫潤,骨子裡卻生性多疑。”
鳳天翔大驚:“子寒是說……。”
杏林深處的竊竊私語聲漸漸隐去。
鳳染傾趴伏在爺爺墳前,身子不可抑止的顫着,鳳天宇眸眼裡掠過一絲深深的擔憂。
雖然鳳天宇心裡也很悲傷,但是他知道傾兒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她越情緒失控,被識破身份的可能性越大。
現在她深陷在悲傷裡,無法自拔,他這個做哥哥的,要隐忍自己心裡的悲傷,将她拉回現實中來。
“你的心意,我爺爺在天之靈看到了。”
鳳天宇上前一步,去攙扶她:“煙雨姑娘,起身吧!”
鳳染傾身子一震,知道自己剛剛陷入悲傷中,幸虧是二哥拉了他一把,所以壓仰住波動的情緒,順勢起身了。
觸上緣善法師溫和的目光,鳳染傾眸眼裡已經是無悲無喜,平靜得像一口古井,看不出一點點波瀾。
鳳染傾騰出位置來,緣善法師從她身上收回目光,開始圍着墳墓轉圈,念佛咒安魂。
鳳天宇将手從鳳染傾手上抽回,而她卻陷入了深深的震驚中。
小時候習字,二哥喜歡和她玩花樣,在她手臂上,背上,手掌上劃字讓她猜。
剛剛二哥松開手前,那種熟悉的觸感傳來,她分明感覺二哥又在用這招細小的動作,給她傳遞一個消息。
她觸動很大,因為那幾個字是:“梅花露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