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一片苦心
将軍府清苑内,芙蓉軒裡。
“綠意,你鬼鬼祟祟的做什麼?”春桃停下手中的動作,斜睨一眼旁邊的小丫頭,這才兩個時辰的功夫,這小丫頭一直進進出出的,她就是想不注意到都難。
綠意面色有點紅,她是老夫人院裡撥過來的粗使丫頭,但其實林婧雪這邊院裡的活也不多,所以她大部分時候都是在院子裡轉悠,“春桃姐姐。”
“有事就說,小姐雖然性子好,但你也不要太沒規矩,裡裡外外地走,在院子外面轉轉就可以了。”春桃嗤笑一聲,這個綠意性子有些木讷她是知道的,不過品性不錯,今日的行為,想必是事出有因吧。
綠意面上更紅,低着頭,絞着衣袖,嗫喏着應是,卻是說不出其他的什麼來。
春桃見狀,便有些不耐煩,手中針線翻飛,一邊等綠意的回話,一邊繼續自己的針線活計。
“春桃姐姐。”綠意小心翼翼地走近春桃,定定地看着她翻飛的手指,眼中露出豔羨之色,“你這刺繡的功夫真好。”
“那是當……”春桃語氣一頓,瞪了綠意一眼,“有事快點說,别拍馬屁了,我是什麼樣兒的人,你幾句話就想哄過去了?”
“春桃姐姐……是,是老夫人那邊的劉嫂子,她跟我說……”
綠意支支吾吾了半天,春桃本是要甩臉走人,聽到老夫人三字忙耐着性子問道,“老夫人那邊可有什麼不妥,你隻管慢慢跟我說,别急!”
林婧雪自從回到将軍府,别的事情一概不管,但對老夫人的事情卻是上心地很,春桃跟在林婧雪身邊,自然知道什麼該問清楚,什麼該裝作不知道。
“劉嫂子說,小姐要的秋日子少了些,跟管家那邊要,管家不敢松口,讓來直接找小姐。”綠意低下頭,一口氣把話說完了。
秋日子是什麼春桃不知道,但是劉嫂子管着的是老夫人的參湯,這參湯是林婧雪親自寫的配方,這些日子也都是林婧雪親自熬了送到老夫人跟前的。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春桃皺了眉頭,略想了想,便把手中未完的繃架子和針線一股腦兒地放到綠意懷裡,起身往院外走去。
林婧雪此刻在府外和白勝南見面,她要是趕地早,或許這事兒小姐便在外面解決了,要是晚了誤了老夫人今日的參湯就不好了。
待地春桃走遠了,綠意愣愣地看着手裡的一堆東西,她轉身回了自己房間把那些東西擱置好,便也後腳跟着春桃的步子出了院子。
不過,跟春桃的方向不同,綠意走的方向是府中西院,才走了不過多久,就看到個來回徘徊的侍衛。
那侍衛看到綠意,面上一喜,幾步走到她身邊急切地問道,“怎麼樣?”
綠意木讷地點點頭。
“做地不錯!”侍衛從懷中拿出一小錠銀子,交到綠意手裡,“這是賞你的,該怎麼做你知道吧?”
綠意愣了一下,“羅大哥,該怎麼做?”
“唉,你!”侍衛搖了搖頭,在綠意耳邊小聲耳語了幾句,這才擡起頭看了她一眼,“綠意啊,你這傻人還真是有傻福。”
言罷,也不等綠意開口,他轉身便去了。
“你說什麼?”林婧雪目光微斂,眸中帶着一絲疑惑,“劉嫂說沒秋日子了?”
沒有秋日子來找她說什麼,這藥一直都是将軍府裡準備好,然後她最後過目的啊,林婧雪有些不解。這麼一件小事,為何劉嫂子要特意到她院子裡來說一遭,莫不是府中有人刻意刁難?
“小姐,這原也不是什麼大事,我到這兒來之前特意去問過管家,說是這藥貴重,需要您親自去取。”似乎是明白林婧雪心中的疑惑,春桃忙解釋道。
林婧雪淡淡嗯了一聲,到了将軍府中,她才問春桃要去哪裡取。
“說是都放在南院的寶閣樓裡。”春桃回憶着王管家的話。
寶閣樓林婧雪是知道的,這樓裡放着很多将軍府中貴重的物品,一般人連靠近都不讓,難怪要她親自去取,“春桃你去與劉嫂子說一聲,我一會兒就過去。”
林婧雪撇下春桃,徑直往寶閣樓走去。
寶閣樓外面隔着一堵厚厚的院牆,重重重兵在外面把守,見到林婧雪,他們都沒什麼表情變化,似乎仍認她為将軍府中夫人一般,沒有人出來阻攔,甚至連詢問一句都沒有。
林婧雪不以為然,自她這次回府,這将軍府裡上上下下就沒哪個人把她當外人看的,要不是手中沒掌着将軍府家事,她還當自己仍舊是之前那個林夫人呢。
寶閣樓林婧雪之前來過一次,按說不應該是陌生的,可不知為何,她總覺得自己似乎走錯了地方。這樓閣中的青石紅瓦,雕梁玉柱,似乎跟她印象中的寶閣樓有所出入,她想返回去看看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地兒,可想着秋日子,便仍舊往裡走。
“吱呀”一聲,寶閣樓内間的門被推開,林婧雪摸索着牆壁,正要慣性地去點燈,卻不知為何,昏暗的房間刹那間燈火通明起來。
紅的,黃的,白的……各色的燭光将整個房間照地如白晝般明亮,也讓林婧雪完完全全地看清楚了房間内的情境,她的眼睛倏然睜大,有些不敢置信。
這房間哪裡還有昔日的模樣,隻見它的内裡全部是由青色大理石砌成,牆壁上挂着各色的壁燈裝飾,雕刻着鳳凰的屋梁頂端垂下一片片的綠葉,這綠葉延伸到屋中最中央的一大片冒着氤氲之氣的水池子裡。
“啊,痛!”林婧雪捏了捏自己潔白的小手臂,清晰的痛感告訴她,她不是在做夢,自己還在大楚國。
在一個架空的科技落後的古代,她看到了一棟頗具現代感的室内溫泉?
這是怎麼回事,這兒不是寶閣樓麼?是什麼人敢在這裡動手腳?林婧雪這個念頭不過一閃而過,便懷揣着驚喜飛撲向那碧綠的仿若天池的溫泉,這水實在是太幹淨透徹了,而且她剛才在外面跑了一圈回來,要是能泡個溫泉……
想想就很美!
林婧雪走到水池旁邊的一塊石頭邊,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觸碰那水面,淡淡的漣漪在水面劃開,清晰的人臉影像倒映在水中,恰到好處的溫熱感覺自手指頂端傳遍全身,林婧雪立即放開雙手掬着一捧捧的溫水往空中灑去。
要不是還有一絲清醒,她恨不得此刻就往水池裡面跳,這水的溫熱感剛剛好,水在手上滑膩自然,隻怕是最純正的天然溫泉了。
嘩啦啦的水聲和着林婧雪歡快的笑聲在寬敞的房間裡響起,林婧雪玩地不亦樂乎,渾然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正待她眨着黑溜溜的大眼睛,考慮着要不要乘着這沒人真正下水去時,卻猛地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自己身後響起。
“雪兒,喜歡嗎?”
林婧雪猝不及防地起身,差點因為動作太猛直接滑下水池,她霍然轉身,便看見一個似乎意外又不意外的人,一身藏青錦袍,長身玉立的林東野。
他雙目炯炯地看着她,眼中帶着一絲絲湧然而出的期待。
不過一瞬,林婧雪就明白了這是誰的手筆,她的心情瞬間滑落谷底,無限惋惜地用眼角逡了一眼水池,這麼好的室内溫泉,怕是要跟自己無緣了……
“林東野,你還真是陰魂不散。”林婧雪冷着臉,站離水池遠一些,離地林東野也遠了幾步,“怎麼到哪兒都有你?”
就算這池子真是你費心弄出來的,我也不可能領你的情的。
“我以前聽你說,這天下有種溫泉水,微波如瑩,水沸且清,浴之能愈疾,還能養顔,若是有幸得之,便……”林東野對林婧雪的話置若罔聞,如漆的眸中晦澀不明,似乎是在自呓自語。
“不要說了,林東野。”林婧雪打斷林東野的話,這溫泉她曾經确實跟林東野談起過,不過那時候她并沒有太大的私心,大都是為了老夫人許思媚的身體,許思媚身上的沉疾,若是有溫泉的輔助,想必會有預料不到的效果。
可那時候的林東野并不上心,林婧雪提了幾次,自己也派人去外面打聽過,這溫泉卻是一個影子都沒見到,後來便不了了之。
何其諷刺,到了這個時候,她居然見到了當初心心念念的溫泉,不過一切都早已物是人非。
她不再是那個為了讨好林東野什麼都願意默默去做的人,林東野也不再是那個心裡眼裡都隻有蔣思燕一個的傲慢無理之人。
若是時光能夠倒流,想必會是另外一番境遇,可這世上從來就沒有時光回溯之說。林婧雪冷冷地看了一眼林東野,“秋日子的事情,是你讓人去與春桃說的?”
到了此刻,她再不明白,那便枉為林婧雪了。
“我隻是想讓你看看我精心為你準備的溫泉房。”林東野面色一白,急急解釋,“雪兒,我并沒有惡意。”
“把将軍府傳承了幾代的寶閣樓改建成隻為讨好我,一個外人的溫泉房。”林婧雪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東野,面上盡是諷刺,“林東野,你是覺得老将軍和老夫人對我都太好了嗎?”
若是老将軍和老夫人知道這事,林婧雪還真不知道怎麼去開口解釋。
這麼大的工程,林東野居然做地悄無聲息,她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好。罷了,要是真被質問,她也隻能搬出将軍府了,到時怎麼妥善處置八卦羅盤和藏寶圖,這是個問題,她要好好想一想。
“雪兒,我并無此意。”林東野面上更白,要不是林婧雪提醒,他還真忘了這一層,他當初選擇寶閣樓作為溫泉房址,一是因為這地方把守嚴密,二是這裡離他給林婧雪準備的院子很近很近。
對了,他給林婧雪準備的院子,已經完全竣工了,他還沒有帶林婧雪去看過呢,也不知道林婧雪會不會喜歡,林東野擡起頭,想要邀請林婧雪,卻見她不知何時已經走遠了。
她的背影如柳,婀娜多姿,林東野想也不想,便跟了上去。
林婧雪低着頭想着自己的事情,不自覺地就出了寶閣樓,等她反應過來自己走錯了路,擡起頭想要辨别出方位好返回自己院子時,便見到眼前出現一片人間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