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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崧卻伸手制止道:“且慢!請恕老夫不敢苟同,若慕容廆真心來降,為何要攻打廣陵?由此可見,此人暗藏禍心,不過是憑借手中握有江北要地,将來以晉臣身份堂而皇之帶兵入建康,以行篡我大晉之實罷了,這天下,如何能落于鮮卑奴之手?”
南頓王宗暗暗冷笑,他可是清楚,慕容廆是如假包換的晉人,隻不過,未得慕容廆的授意之前,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洩露半分,當即拱了拱手:“中書令言重了,慕容廆接到石虎敗亡的消息已是當天深夜,當時正在威逼孤降于石勒,在得到消息後,又經孤一番勸說,是以決定棄暗投明,重歸我大晉懷抱,而廣陵已是生米煮成了熟飯,也是無法可想了!”
庾亮卻眉頭一皺,沉吟道:“就算如南頓王所說,但慕容廆可以退出廣陵,他若真心來投,可先交還廣陵與下邳,回返遼東,如此才能顯示出誠意,否則,心懷不軌已是天下皆知``!”
南頓王宗淡淡道:“石勒雖受重創,但虎威尚存,僅憑遼東一地如何能抵住石勒含恨之下的進攻?而有廣陵、下邳在手,可對河南、河北形成鉗制之勢,令石勒不敢輕動,因而據廣陵與下邳,實乃為自保而不得已為之,中書監若能将心比心,想一想也就明白了,應該不會再這般的咄咄逼人了。”
“這倒是奇了!”荀崧斜眼看向了南頓王宗:“南頓王,莫非那慕容廆私下給了你什麼好處?你為何如此的傾向于他?不知能否向我等””解惑?”
衆人均是交換了個詫異的眼神,他們也對南頓王宗暗暗生疑。南頓王宗卻有如被踩到尾巴的老貓一般。被一瞬間激怒。猛指荀崧扯着脖子叫道:“孤幫着慕容廆說上兩句。怎麼就成了收取好處了?
哼!你中書令有什麼資格來指責孤?天下間誰人不知,你雖名為晉臣,實則已投靠了那逆賊!你惘顧倫理綱常,把自已的女兒獻去,要知道,她與那逆賊的正室乃是師徒啊!師徒共侍一夫,哈哈哈~~師徒三人共侍一夫,諸位都來看看。都不要臉到了什麼程度?中書令,在指責别人之前,請先把自已的屁股擦幹淨!哈哈哈哈~~”
這個時候的南頓王宗,仿佛發了瘋似的,在本昊殿這本該莊嚴神聖的地方肆無忌憚的放聲狂笑,不把所有人放在眼裡!
而荀崧與庾亮這兩個當事人均是氣的面sè發青,目中噴出火來怒着這個老家夥,庾亮是真正的躺槍,庾文君跟了雲峰倒也不算什麼,師姊妹共侍一夫正常的很。荀灌娘那裡的确是有悖于禮法,因此荀崧也是無言以對。
大笑了一陣子之後。南頓王宗刷的一下站立起身,似乎受到了極大的委屈,放聲大吼道:“孤也不怕說出來,孤引慕容廆入朝,就是為了對抗那逆賊,以保我晉室江山,此舉雖是冒險,卻也要拼上一拼,總比将來不明不白的死在那逆賊手裡為好!
那逆賊既然能強逼陛下封他為秦王,陛下為何就封不得慕容廆為大将軍?若說圖謀不軌,你們又有幾人對朝庭忠心?你們..””自已說,孤可有說錯?哼!如果不允許慕容廆内附也可以,但必須由朝庭下诏,宣布秦王為叛逆,你們肯嗎?自已都做不到,就不要說别人!”
所有的重臣們全都給南頓王宗這一嗓子給吼懵了,這個平時隻會胡攪蠻纏的老廢物怎麼辭鋒變這麼厲害了?其實他們都不清楚,南頓王宗在廣陵呆着的兩天,慕容廆與他推演了表文奉上後的各種可能,又一一模拟應對方法,這些話,都是慕容廆所授,如果朝中反對聲音太強,索xìng就撕破面皮!
看着群臣的吃癟模樣,司馬紹與其他諸王卻是暗呼痛快,在他們的記憶裡,從來就沒這麼揚眉吐氣過,對于他們來說,這是司馬氏在朝堂上取得的首次勝利,極有紀念意義!
南頓王宗腰背筆挺,仿如勝利者般端倪四顧,氣勢迫人,尤其是狠狠的盯着荀崧!
看着南頓王宗那自以為是的模樣,突然之間,荀崧怒氣全消,他能理解這是司馬氏在向雲峰做着最後一搏,盡管很可能會粉身碎骨,死的連渣的不剩!
‘瘋子,司馬氏全瘋了!’
荀崧暗暗歎了口氣,與諸位重臣們交換了個駭然的眼神,站起來向司馬紹拱了拱手:“既然陛下甘願引狼入室,那麼老夫也不問了,今後你們愛怎麼就怎麼着吧!陛下,民告辭!”說着,把系于腰畔的印绶解下擱于案上,頭也不回的拂袖離開。
荀崧此舉,令衆人大吃一驚,誰都沒想到,身為傳統的老好人,平rì幾乎沒”穿越五胡亂華第一四零章決裂”有什麼主見的荀崧竟會如此的果斷,如此的決絕!竟然辭官而去!
目送着荀崧那穩如山嶽的身影漸漸遠離,王導明白,朝庭自從他的從兄,王敦身死之後rì漸明郎的局勢又将變得波詭雲谲了,慕容廆身為強藩,必有取晉室而代之的野心,隻不過,他又不明白,作為一名地地道道的鮮卑人,慕容廆憑什麼來攫取江東人心?難道隻以他在遼東推行的“漢化仁政?”如果僅止于此,那就是個笑話,夷狄胡種豈能為漢家之主?難道另有後招?
王導暗感頭疼,既然想不明白,索xìng暫時放下,他也站起身,向司馬紹施了一禮:“是否要招降慕容廆,陛下不必過問于臣,請陛下自行斟酌,臣告退!”說罷,轉身而去。
庾亮、桓彜等一衆外姓大臣也跟着相繼起身,向司馬紹施禮之後快步追向了王導,他們對司馬紹引狼入室極為不滿,卻對南頓王宗的一番痛罵無言以對,隻得以退場的方式來表達抗議,但他們沒有荀崧那麼光棍,并未交還印绶,留了絲餘地下來。
轉瞬之間,本昊殿内僅剩下了司馬紹與宗室諸王,也不知是誰起的頭,“哈哈哈哈~~”的狂笑聲幾乎要震破了屋頂,每個人都笑的前仰後翻,目中含淚,隻不過,在這笑聲裡,如果仔細分辯,分明隐含着揮之不去的心酸。
除了南頓王宗早有定計,在其他人的眼裡,這是宗室對雲峰的最後一次絕地反擊!當然了,無論雙方誰勝誰敗,對于司馬氏而言,很可很都是個災難xìng的結局。
”穿越五胡亂華”而荀崧在辭了官之後,一股輕松感油然而生,仿佛肩頭卸下了千鈞重擔似的,不多時,已是回到了位于東郊的府邸,荀灌娘迎了上前,微微笑道:“阿翁,朝會都說了些什麼?”正說着,卻發現荀崧腰畔少了件東西,不禁秀眉一蹙,問道:“您的印绶呢?莫非”
荀崧呵呵笑道:“為父也算是落得了清閑喽,剛剛已經向主上辭了官,自此之後,再不理會朝庭事務。”
荀灌娘仔細的觀察了會兒自已的老父,沒發現有任何的委屈或是不憤,一時心頭更是不解,連聲追問道:“阿翁,您為何要辭官?是不是朝庭有了變故?”
荀崧正sè道:“灌娘,是這樣的”接下來,荀崧把朝堂上發生的争執一五一十的和盤道出。
荀灌娘的面sè愈發森寒,渾身煞氣蒸騰,好半天才冷哼一聲:“司馬氏這是自取滅亡!将來斷山得了天下,或許會善待他們,但落于鮮卑奴之手,隻怕想死都不容易!”
荀崧頗為無奈,這個長女啊,不發脾氣還好,一發脾氣連他這個做父親的都暗感心驚,看來天下間隻有秦王能制得住她了吧?暗暗搖了搖頭,荀崧苦笑道:“司馬氏既然不識好歹,就由得他便是,rì後是死是活,為父也不管了,如今恰可以閑下來擺弄些花草,呵呵~~為父還想多活幾年,給你和斷山帶帶孩子呢。”
荀灌娘俏面一紅,迫人的氣勢轉瞬即收,連忙不依道:“阿翁,您說什麼呢?不過,您既然辭了官,斷山又成攻占據關中,咱們不如不如””把家業遷往長安,如何?剛好有您在,好歹也有個人管着他,使他不至于胡作非為!”
荀崧目中shè出了一縷暧昧之sè,打量着荀灌娘,直到荀灌娘的臉面越來越紅,這才擺擺手道:“灌娘你去罷,為父留在建康,待天下一統之後,再來尋你也不為遲。”
“呃?”荀灌娘一怔,也顧不得羞怯了,趕緊問道:“阿翁,您這是為何?莫非建康還有您放不下的?”
荀崧淡淡道:“慕容廆早晚要帶兵入建康,鮮卑人兇殘野蠻,與羯賊相比好足有限,為父擔心百姓受其侵擾,怎麼也要留下來看着,尤其是書院裡的女先生們,更易受人觊觎,最是需要保護,總之,為父斷不會由得慕容廆胡來!”
“可是”荀灌娘的勸阻才剛剛出聲,荀崧已打斷道:“灌娘你不必擔心,為父雖是無官無職,卻也不是任人拿捏之輩,料來慕容廆還沒那麼大的膽子。
荀灌娘想想也是,建康的确有着太多的放不下,一走了之總是不妥當,于是點點頭道:“也好,那小女就留下來陪着阿翁好了,待熬過了這幾年,咱們再遷去長安便是。”
荀崧微微一笑,捋須看向了西北方向,荀灌娘也跟着望了過去,父女二人的眼前雙雙浮出了雲峰的身影,隻不過,遠在長安的雲峰能否感應到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