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不,我覺得這樣很刺激
上午,淅淅瀝瀝的小雨如絲,霧蒙蒙萦繞天地。
丞相府書房内,東方白稍顯蒼白的臉孔不悲不喜,恭敬行禮,“參見丞相。”
就算結局已定,這個過場他還是要走一走的。
柳丞相一臉程序化的笑,欠身離開座位迎了上去,“神醫不必多禮,快請坐。”
“丞相見諒,晚輩前些日子染病沒有如約上門。今日前來,一來請罪,二來提親。”
落座之後,東方白挑眉看過去,語氣平靜淡漠,開門見山非常直接。
“哎,是這樣,太後娘娘給了天大的恩典,小女的婚事以後她老人家做主,老夫這個當爹的可是無能無力了。”
柳丞相端坐着,一臉的惋惜,“神醫啊,老夫答應你的事可就做不得數了,為了小女的名譽,你以後也不要宣揚出去。這裡有一萬兩銀票,權當老夫的診金吧。”
當時答應那純屬權宜之計,他從沒想過把女兒嫁給一個毫無背景的大夫,現在有了太後這個借口,反悔起來可就名正言順多了。
也算預料之中,東方白眉目間沒有絲毫波瀾,起身接過銀票揣在懷中,之後行禮告辭,“丞相放心,晚輩不會說出去的。沒有旁的事,晚輩告辭了。”
言畢,扭頭擡步往外走。
嘴角浮起淡淡笑意。
銀票,若是不拿,他都能财迷丫頭暴跳如雷的樣子。
都快忘了,小丫頭為給他這個言而無信的爹治病,也是出謀劃策過的。
目的嘛,就是坑一筆銀子。
可是如她的願了。
望着那個決絕的白色背影,柳丞相舒心的笑了。還算識相,要不還得費心。
一萬兩讓他重新做回男人,值,太值了。
沒準,過不多久,他就能添個大胖小子了。
越想越美,不自禁笑出聲。
陡然,他又拍了拍腦袋,忙拿出抽屜裡的冊子又添上兩筆。
七七四十九回而已,一天兩回,很快就夠數了。
嘿嘿,他真是威風不減當年啊。
*************
小雨初歇,下玄月那月月的一牙,還被雲遮去了大半,隻餘可憐的一個見見。
入夜,翠玉軒内一派寂靜。
突的,打地鋪的雪柔猛地睜了眼,下意識摸劍。
鯉魚打挺起身,踢了身邊熟睡的紅杏一腳,繼而,風一樣竄到牀前。
側耳聽着房頂輕微的動靜,同時,手摸入帷幔搖晃,低聲焦急呼喚,“柳小姐,醒醒,醒醒,有人…..”
此時紅杏也清醒過來,聽到雪柔的話語,抓起木棍,蹭蹭幾下就爬到牀邊去。
柳依依睡得并不實,眨眼一骨碌身爬起來,縱然心裡有點譜,還是疑心病的害怕,“醒了……那個,辣椒面芥末面…..這呢…..”
“哎呦,今天叔叔他們好像還沒到…..哎呀….”
“啊?雪柔你可得保護好小姐…..”
幾人害怕的嘁嘁喳喳哆哆嗦嗦,窗棂被敲擊,更是讓他們心都要蹦出來。
“依依,是我。”
接着傳來溫潤的男聲,差點讓三人淚奔。
“神醫…..是神醫!”
“吓死我了,雪柔,你摸摸,我手都冰涼了。”
一個興奮,一個劫後餘生的要癱軟,柳依依更多的是氣。
一聲不響跑了,害她擔心好幾天,這回倒好,又吓她一大跳。
二罪歸一,她風風火火下地,趿拉上鞋子就跑過去開了窗戶,怒目而視,“招呼不打就沒影了,你還回來做什麼!”
“丫頭丫頭,你可是錯怪他了。”,無影散人嗖一下就竄了過來,痛快的竹筒倒豆子,“他是被抓去了,餓了八天才被放出來的。都怪他學藝不精啊,你說他小時候要是好好……”
東方白扶額,“師傅,你閉嘴好不好!”
“嘴在我臉上,你管的着嗎?啊?你要不是虛成軟腳蝦,我用得着大半夜跟你來嗎?要不是我那會兒拉你一把,你早從房頂上栽下去摔個狗啃食了…..”
連珠炮的轟炸,東方白嫌棄的抹抹臉上的唾沫星子,退後兩步嘴角抽搐,“…..師傅,您可以走了。”
“你讓我來我就來,你讓我走我就走,你當我小白啊!……”
窗戶内的柳依依被兩隻鬥雞弄的一頭霧水,“師傅,您說什麼啊?那幾天,東方不敗被抓了嗎?那天來送信您怎麼不說?”
小丫頭發問了,無影散人瞪了徒弟一眼,扭頭就笑容滿滿,“是他怕你擔心啊,就不讓我說。哎呀,可是憋死我老人家了。丫頭丫頭,他這回可是受了老罪了,為了讓人家放他回來,絕食絕水,差點見了閻王爺去。我看見他的時候…..”
“師傅!”,東方白恨不得把老頭嘴糊上,“您消停消停,我長着嘴呢。不早了,趕緊回去睡覺去。”
無影散人叉腰,眼睛斜了斜徒弟,怨念的哼了哼停止了亢奮。懷裡掏出一把鹽胡豆,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就往屋裡打。
這是要做什麼?
看的柳依依驚掉下巴。
眨眼伴着兩聲悶哼的重物落地聲,更是讓她不明所以。
回頭,紅杏和雪柔不見了。
視線下移,地上趴着,一動不動。
毫無疑問,是老頭做的,柳依依就虎起臉,“師傅,您幹什麼啊?”
無影散人歡樂的嬉皮笑臉,“呵呵,讓她們倆好好睡一覺。對了,镖局的人攔下了,廂房裡的我也辦妥了。小别勝新婚,你和大白好好聊一聊,要是有她們在,多掃興。丫頭,你說是不是?”
這老頭!
好讓人無語!
“師傅,您是不是做夢呢?”,柳依依白眼翻上天,“我們什麼時候結婚來着。”
東方白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别搗亂了行不行!”
被同時嫌棄了,無影散人無辜的攤攤手,“是你們倆太慢了嘛,要不今天就洞房?你們說,好不好?”
什麼瘋老頭嘛!
柳依依這種神經大條的都已經接受不了了,不言不語,直接關了窗戶。
再看看徒弟要殺人的眼神,無影散人臉直接笑成桔花,“呵呵,師傅好像喝多了。等我酒勁過了再來接你啊,走也。”
人風一般飄走了,東方白無奈搖頭,快步就往門口走。
匕首插入門縫撥動門栓,大大方方開門進去。
此時,柳依依也燃起了蠟燭,正費力的把紅杏兩個拖到褥子上去。
“也是邪了門了,師傅那人怎麼養出你這樣的徒弟?反正要是我,從小跟着那樣的人,長大了絕對瘋瘋癫癫沒個正形。”
東方白負手而立,俊美的臉上浮現一抹苦笑,“他那樣,我有什麼辦法?”
安頓好了那兩個,抹抹額頭的汗,柳依依累癱的撲在牀上,氣息軟軟,“說吧,到底怎麼回事?突然不告而别,要是不能給個讓我滿意的理由,哼,休想上我的牀!”
“依依,你說話更像師傅的徒弟。”,東方白輕笑,幾步站到牀邊,“我被一個熟人扣下七八天,又被放了,就這樣。不知道,你滿不滿意?”
柳依依側頭眯眼,把人上上下下打量過,就皺起了眉頭,“…..臉色很差,下巴都尖了。”
骨碌身坐起,水蔥似的手伸出,隔着雪白衣裳捏上了腰側,“嗯,瘦了…..都沒肉了。誰啊?這麼狠毒,對你這麼美的人都能下手。還熟人,你認識的什麼人啊!”
小丫頭緊張了,東方白心裡全是甜蜜,毫不避諱長臂一身把人圈到懷裡,“害你擔心了。”
柳依依小野獸似的掙脫開,爬到牀裡靠牆坐,“哼,誰擔心你了!快說,哪個不要臉的抓的你?為什麼抓你?怎麼虐待你了?還有,你怎麼跑回來的?”
好不容易抱到了人,又跑了,東方白泛紅的臉很是不甘,“你這是審犯人嗎?”
“對,就是審犯人。”,柳依依點頭,随即指了指枕頭,“鑒于犯人比較虛弱,我就通融一下,你可以躺着交待。”
“噗…..”,能不能再可愛點,東方白噗嗤就笑,“好,謝謝判官大人優待。”
有了上次的親密,他也不再扭捏,脫靴上牀,把牀幔放下,圍出一方狹小的天地。
柳依依眨了眨眼,仿佛看見了妖怪,“東方不敗,你怎麼不男女授受不親了?幾天不見,你還是你嗎?”
紅燭帳暖,耳朵尖泛着熱,東方白強撐着自在,“對着地上那兩個,你不覺得很别扭?”
“不,我覺得這樣很刺激。”
東方白咋舌,“…..诶,我,我别扭。”
腳邊睡兩個大姑娘,然後他們倆卿卿我我,反正,他真的接受不了。
帷幔遮着還好些,那麼正對着看,他總覺得被監視着。
“行了,别岔開話題。”,柳依依不耐煩的去捏人家臉,故作兇巴巴,“别讓我着急,快說,到底誰抓的你,為什麼抓你。再不說,我就把你踹下去。”
小丫頭好奇心重,刨根問底跑不掉了,東方白識趣的屈服,歎口氣,一臉無奈,“奇貨堂的人,不過那人你不認識。至于為什麼,你應該能猜到。”
“啊!我就說那個令狐寒不會善罷甘休的,你還不信!”,柳依依反應很快,咬牙捶牀,“想來想去,别人都不可能放火,也是他,對不對?前幾天我就想到了,那天碰見那個令狐寒,我還罵了句‘不知哪個殺千刀的放的火’,他竟然能忍,真是BT的可以……”
東方白安撫的把人攏在懷裡,“依依,依依,你誤會了,不是他。”
“不是他是鬼啊!你不是說奇貨堂的人抓的你嘛,那個令狐寒就是堂主,不是他還有誰!”,柳依依一口咬定。
“真不是他,令狐兄不會做出這樣的事。實話告訴你,是他侄子,趁令狐兄出城辦事,自作主張放的火。我懷疑是令狐兄,上門确認,反被他侄子扣下。關了幾天,看我不吃不喝,怕我死了,又把我放了。”
柳依依還是不信,“他侄子肯定聽他的。就算這些事都是他侄子出面做的,那個幕後指使的,肯定還是那個令狐寒。我跟你說,有的人是很瘋狂的,那個令狐寒,長得就像個瘋狂的。”
“依依,你想多了。師傅說了,令狐兄回城之後發現我失蹤,還去王府找過,為了找到我,這幾天差點把京城翻過來。”
“笨啊,那可能他在演戲呗!”,柳依依恨鐵不成鋼,“他先把你藏起來,然後賊喊捉賊,帶着人到處找。目的就是,洗脫他的幹系,讓師傅他們覺得不是他幹的。”
“他要有心囚禁我,不用等到現在。若是想除掉你,你早就不在世上了。無論如何,令狐兄是個君子,這事絕對不是他授意的。”
“你的意思是說,他侄子看不過去,然後冒出來幫他鏟除情敵?然後,你上門興師問罪,他怕被叔叔知道,就把你關起來了?”
東方白點頭,“應該是的。十八歲的人,意氣用事而已。他還軟硬兼施,試圖讓我答應和他叔叔在一起。最後看我奄奄一息,吓的不行,直問我他該怎麼辦。”
“然後你怎麼辦的?”
“告訴他,隻要他放我走,隻要以後不再對你下手,我就守口如瓶,把這事爛在肚子裡。”
柳依依不滿的想撓牆,“絕對不能這麼算了!你知不知道,差一點,他就把我燒死了。”
“我知道。可事已至此,息事甯人吧。就算令狐兄知曉了,也不可能把他侄子置于死地。你想,他侄子到時候會怎樣?會對我這個不守信譽的懷恨在心,肯定也不會放過你。你沒有武功,我要是顧不到你,到時候,你就危險了。為了一時之氣,得不償失。”
柳依依歪頭想了想,頓時如洩了氣的皮球,“哎,就這樣吧。”
咽下一口氣,換來平安,值了。
愛撫的摸了摸下丫頭的頭,東方白柔聲,“好了好了,别生氣了,跟我說說着火那回吧。聽說是屋子有暗門你才跑出去的,那時候吓的不輕吧?”
柳依依誇張的抖了抖,“吓死我了都。本來想把你找來壓壓驚,你竟然還失蹤了。沒辦法,就把镖局那幫又拉來了,一天天的提心吊膽,日子簡直不是人過的。”
“是我不好,出事了也沒在你身邊。”,東方白心疼的很,緊緊的把人摟在懷裡,“過些日子,咱們離開京城,先回谷裡住一陣子。”
“好啊好啊,我可想小白了。到時候,咱們去抓魚,燒一大堆火,烤來吃…..”,興奮的暢想着,柳依依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有些蔫吧了,“那個…..還得等一個月再走,我還有點事。”
“一個月?你還有什麼事?”
“我…..奧,我得把外祖家留下來的下人安頓好,還有,得把福滿樓賣掉。福滿樓值個二十萬兩,下半輩子就有指望了。”,柳依依支吾着說道。
幫着皇後把丞相爹争取過去,那可是得罪翼王的事。翼王和美男又是師兄弟,說給美男,沒準就到翼王耳朵裡了。
她是很聰明的,相當謹慎。
東方白也沒有質疑,就是眉頭微蹙有些不悅,“我可以養家糊口的。”
下半輩子指望賣福滿樓的銀子,那要他何用?
“那是我的私房錢,你以為我會拿出來給你花嗎?”,柳依依撇撇嘴,很是理直氣壯的注視過去,“以後多掙錢知不知道?粗茶淡飯不行,本小姐要錦衣玉食。你要是不能滿足我,我就把你踢出去。”
這回,東方白開心了,“好好好,絕對包你滿意。對了,這是令尊給的診金,你收着吧。”
“現在就上交,很自覺嘛。”,婚前就主動上交工資的男人,她算是撈着了,柳依依打開那銀票,頓時星星眼,“哎呀,一萬兩,這回他可是大出皿。”
“他言而無信,估計是理虧吧。”
柳依依目光依舊在銀票上,“還理虧?不用把他想的那麼好,他一開始就是騙你的,好不好?為了看病,他當然什麼都肯答應你喽,别說想娶我,你就說娶他寶貝大閨女,他能能應下你。病好了,就當那些許諾都不存在。也就你,信他的鬼話。”
“還是你了解他。”
“是你老把别人當君子,你啊,以後把人往壞處想一想,省的吃虧,知不知道?”
得,被個小丫頭教育了。一把年紀的,東方白配合的點頭,“知道了。”
他當然想過丞相在騙他,可他就算不信能怎樣呢?
人家的女兒,人家不樂意嫁,他也沒法子不是?
不對,他現在是拐了。
哎,無論如何,還是有那麼點心虛的。
看夠了銀票塞在枕頭下,柳依依剛想問問那毒藥的事,就聽見一陣異響。
源頭?
美男那邊。
東方白捂着肚子,有些不好意思,“餓的太久,這幾天一頓還不能吃太多,餓的很快。”
餓了,就吃呗。柳依依爽快的爬下牀,趿拉着鞋子就走,“等着,我給你拿點心去。”
“不必了……”,東方白的推辭太慢,人已經一溜煙走了,惹得他心頭一暖。
嗯,有點夫妻的感覺呢。
很快,柳依依就回來了,拿了點心,附帶,還拿了一些果脯肉幹解饞。
“來,嘗嘗這個。”,撿了淡黃色的一塊小巧點心,她很是熱情的送到美男嘴邊,“我這裡最好的點心了,除了你,别人我都舍不得給。”
一個點心,說的這麼珍貴。東方白也不反駁,心意最重要啊,開心的就把點心吞到嘴裡。
咀嚼一番,由衷點頭,“嗯,你的點心還真是美味。”
松軟清甜馨香,他也算嘴刁,可是,入口這種,絕對勝過以前所有。
“算你識貨。”,咔嚓咬了口肉幹,柳依依大大咧咧應承,“蒸蛋糕,好吃不上火。不油不膩不硬,入口就化,對你這種餓到腸胃脆弱的人,最合适不過。哎,我真是太貼心了。”
“對,你最貼心。”,東方白毫不吝啬贊美,把嘴裡實物咽下就道,“我最近也有些事情,不能離開京城。一個月,不知道能不能完成。若是不行,隻能先讓師傅送你到谷裡,我以後再跟你彙合。”
“什麼事啊?這麼重要。”
“…..我一個大夫能有什麼事,給人看病呗。”,東方白低頭斂眸,明顯有些不坦蕩。
柳依依不禁好奇,“誰病了啊?一個月都好不了,病的挺重啊。”
“一個朋友,說了你也不認識。”,東方白敷衍說完,又去拿點心吃。
美男不是會說謊的人,柳依依一看就有鬼,曆時眯起眼把臉探過去,“鬼鬼祟祟,說,是不是你哪個相好的?”
“不,不是!”,東方白着急擺手,“男的,是男的。”
柳依依存心逗他,“男的怎麼了?令狐寒不是男的嗎?男的照樣可以喜歡男的,不是嗎?”
“我可沒有!”,東方白義正言辭。
對這個問題,他真的一點都不想馬虎。
不管令狐兄如何,他真的對男人一點想法都沒有啊。
瞧瞧那急切又帶着無奈委屈的模樣,柳依依憋不住了,笑的趴牀上打滾,“哈哈….”
笑吧笑吧,小丫頭高興就好,東方白也不在意,斯斯文文吃他的點心。
想想師弟的病症,嘴裡的美味都打了折扣,哎,那樣的病症,他真的一點頭緒沒有。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