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黃阿婆說的那座山?”阿玖仰頭看着面前這座高高的青山問。
北堂凝悅點頭,“那邊是李家村,這附近就這麼一座高山,應該就是了。”
這邊離東平郡隻有二十裡,他們三人用完早飯騎馬半個時辰就到了,如果事情順利的話,這邊事情處理完,還能趕回去吃上午飯。
昭帝四處掃看一眼,依稀可以看到不遠處村莊裡冒出來的炊煙――這些生活不富裕的農家人一般隻吃兩餐,早飯做得也就晚一些。
“這座山離着村子并不算遠,這些年,就沒有野獸跑到村子裡傷人的事情?”
阿玖搖頭,“沒問。應該沒有吧,有的話這村子裡還能住人?那些村民還不早跑了啊。”
昭帝越發覺得這件事情有古怪。
這座山離着村子這麼近,山上的猛獸可不知道什麼人類的地盤不能闖,餓極了,專門往人多的地方鑽,好獵食。
村子裡的人既然沒有辦法對付猛獸,當地的官員也不作為,那他們為何還會守着這麼一個危險之地不轉移呢?
将心裡的疑團壓下,昭帝招呼阿玖和北堂凝悅,“咱們先上去看看,大家都小心一些。”
見昭帝臉色凝重,阿玖和北堂凝悅也被感染,心髒微微提起,嚴肅着臉點點頭。
北堂凝悅知道昭帝心思缜密,廣有謀略,忙問,“甄公子可是覺得有什麼不妥之處?”
“暫時還說不上來,得進去看了才能知道。總之,小心一些準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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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這山上哪裡有野獸?咱們不會找錯地方了吧?”眼看就要走到山頂,别說野獸,阿玖連個兔子都沒看到,原本因為昭帝的話有些緊繃的心立刻放松下來,小聲嘟囔道。
北堂凝悅一路小心的觀察周圍的環境,聞言,附和道,“不錯,這裡根本沒有野獸出沒的痕迹……可是李家村就在附近,不是這座山,又會是哪座?”
昭帝沉着臉不說話,心裡的疑團越來越大,總覺得這件事情處處透着古怪,可又說不出古怪在哪裡,理不清頭緒……
“你們聽到什麼聲音沒有?”阿玖耳朵動一下,“我好像聽到有人在慘叫……就在那邊!”也不等昭帝他們反應,擡腿順着聲音的方向跑過去。
昭帝和北堂凝悅趕忙跟上。
翻過山峰,繞到山的背面,阿玖才發現這邊竟然是一處山谷,慘叫聲越發清晰,正是從山谷裡傳出來的。
漸漸的,山谷露出它的原貌。
周圍被密林遮擋着,中間是一片空地。
空地上站着幾百名衣衫褴褛的男子,四周是幾十名拿着兵器的黑衣人,每個黑衣人手裡都牽着一頭高大兇殘的狼狗。
在空出來的地方,一匹狼狗正在撕咬一名男子,慘叫聲就是從那名男子口中發出。
阿玖看的怒火迸發,就要沖上去救人,被昭帝從後面扯住,“等一等,先看看再說!”
阿玖扭頭瞪他,“看什麼,再看下面那個人就被咬死了!”
“那個人已經不行了,你現在下去也救不活!”昭帝說着,把阿玖拉到草叢後面蹲下。
阿玖再看向場上的男子,那男子臉和四肢都已經被咬壞,此時連肚子都被咬開了,鮮皿腸子流了出來,真的救不活了。
阿玖氣的咬牙,“這該死的畜生!”
一個頭領模樣的黑衣人見人死了,這才打個呼哨,那匹咬人的狼狗停止撕咬,跑到黑衣人後面蹲下。
黑衣人拍怕狼狗的頭,看向衣衫褴褛的人們,高聲道,“這就是敢逃跑的下場,下次再讓我發現誰有逃跑的心思,就同此例!你們兩個,把這裡打掃一下,剩下的繼續去幹活!”
從衣衫褴褛的人群中走出來兩個男子,哆哆嗦嗦的打掃地上的屍體,其餘的人向山谷内部走去,不一會消失不見。
“那下面,應該有個山洞。”北堂凝悅走南闖北多年,立刻猜出裡面的關竅。
“他們去山洞做什麼?裡面有什麼活可幹?”阿玖也看出這件事情的蹊跷之處,壓下心底的怒火問。
昭帝聲音沉沉,緩緩吐出兩個字,“開礦!”見阿玖望着他,又解釋道,“似這樣偷偷摸摸在山裡召集大批人做的,要麼是制造兵器,要麼是開礦。看這裡的情形,應該是開礦的可能性大。若是制造兵器的話,應該是工匠居多,而不是這些衣衫褴褛的漢子,且工匠難得,不會被随意虐殺。”
阿玖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他們開的是什麼礦?”
“這得到晚上才能知道。等晚上他們放松警惕了,咱們再潛進去查看查看。”
“你們說,”阿玖想到一種可能,“黃阿婆的兒子會不會是因為上山時看到了這些,所以被這裡的人抓住,讓狼狗咬死了,再給丢出去,做成是被野獸咬死的假象?說不準,以前那些被野獸咬死的村民,也是這麼來的。”
北堂凝悅點頭贊同,“很有這種可能,這樣一來,也可為威懾周圍的村民,讓他們不敢再上山,這樣,這裡的秘密就不會被發現。就是不知道,底下這個礦,到底是東平郡的哪家勢力。”
昭帝沉着臉沒說話,心裡卻已經翻起驚濤駭浪。
他原先還疑惑東平郡郡守為何不替村民除害,召集人手滅了這座山上的野獸,卻原來是這山上,壓根就沒有什麼所謂的野獸,一切都是人為。不用說,這裡的事情東平郡郡守即便不是參與者,也是知情者。
能讓東平郡郡守如此袒護的家族,李家的可能性最大。
這還真是他們夏朝的好官員!竟然勾結當地氏族殘殺平民助纣為虐!
他若再不懲治這些蛀蟲,以後他的江山還不知道會被這些蛀蟲敗壞成什麼樣子!
壓下心裡的怒火,昭帝揮揮手,示意先離開這裡。
阿玖和北堂凝悅看着昭帝一臉冷怒的樣子,都不敢随意開口說話,氣氛一時間有些壓抑。
離着那個山谷遠了,昭帝的臉色才好一些,“等回了東平郡,你們去問問那個黃阿婆,看看她知不知道這些年,這座山上死了多少人。”
北堂凝悅道,“不如我去問問這周圍村子的裡正,他們知道的定然比黃阿婆清楚。”
昭帝搖頭,“不行,萬一村子裡有這些人的眼線,平白的打草驚蛇,對咱們沒有任何好處,等晚上探查了那個山谷再說。”
阿玖問,“那些狼狗怎麼辦?等晚上的時候,他們肯定會讓那些狼狗守着山洞的。”狼狗的嗅覺和聽覺都要比人靈敏許多,若是有這些畜生守着,他們武功再高,也别想不驚動人的潛進去。
昭帝一時半會的也想不出什麼好主意,問北堂凝悅,“你有什麼辦法?”
“隻能用迷藥了。”北堂凝悅想了想道,“可這樣一來,那些黑衣人也會中招,就算他們當時沒發覺,過後也會發覺。”
“要是能把那些狼狗弄死就好了!”見了些黑衣人操縱着狼狗咬人之後,阿玖就對那些黑衣人和狼狗沒有半分好感。
依着她的異能,想要弄死那些狼狗簡直是分分鐘的事,可是有昭帝和北堂凝悅跟着,她不能貿然動手,否則必然會引來懷疑。
昭帝心思一動,“有沒有那種隻能迷暈狗,對人卻沒有影響的藥物?”
北堂凝悅搖頭,“我沒聽說過,等我回東平郡找個大夫問問。”
“好,快去快回,我們在山谷那邊等着你。如果沒有這樣的藥物,就弄點烈性的瀉藥過來。”
等北堂凝悅走了,阿玖這才問昭帝,“你讓她弄瀉藥做什麼?”
昭帝解釋,“這些人在這裡為惡多年,早就養成了狠辣自大的性子。夏天山裡面毒蟲毒草多,一不小心在做飯時摻進去一些,他們也不會懷疑到是旁人做的手腳。瀉藥用多了,不但人不精神,就是狗也會沒了精氣神,到時候咱們潛進去也容易一些。”
阿玖眼睛一亮,“這個主意好!也真虧你能想得到。咱們現在做什麼?”
昭帝四處打量一眼,“在這個山裡面轉轉,看看除了那個山谷外,這裡面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因為在山谷裡發現了那些黑衣人,這次不用昭帝提醒,阿玖就謹慎起來。
不過,除了那座山谷外,他們沒有再發現任何旁的東西,倒是把那個山谷通向山外的通道摸清楚了。
“那馬車上面,拉的就是從礦裡面采出來的東西?”阿玖指着在山道上沉甸甸行駛的馬車,低聲問。
昭帝眼睛掃過護送馬車的府衛,眼底有鋒芒閃過,沒有說話。
那些府衛穿的是郡守府的衣服,這下子不用猜測,昭帝都能确定東平郡守高義是這件事情的參與者。
阿玖見昭帝冷着臉不知道再想什麼,微微側過身,屈起一隻胳膊擋住昭帝,另一隻手輕輕彈一下,一點細微的紅光飄忽的奔向中間的馬車,正好落在馬屁股上。
馬猛然受痛,嘶叫一聲撒足狂奔,将沒有防備的車夫直接甩了下來。
“這匹馬瘋了,快攔住!”兩邊的府衛們忙喊着上前阻攔。
哪裡還攔得住。
前後兩輛馬車的距離本來就近,後面這匹馬還是突然發作,等人們反應過來時,後面的馬車已經和前面的馬車撞到一起,就聽“砰”的一聲,車轅斷裂,馬車上的東西散落一地。
阿玖伸直脖子往下面瞅,看着散落在地上黑中透紅的石頭,疑惑,“那是什麼?煤礦麼?”她記得煤礦是黑色的。
昭帝眼睛盯着地上的礦石臉色都變了,“那是鐵礦!”
饒是早有猜測,此時見結論就這麼赤果果的擺在面前,昭帝仍是怒火中燒。
國家早有政令,為防止地方上擁兵自重,國内所有的鐵礦都隻能由兵部派人開采,私人不得占有,更不能私自開取。
東平郡郡守和當地世家勾結,秘密開采鐵礦,是想做什麼?造反麼?!
很快他就又将心裡的這個猜測推翻,東平郡郡守是文官,向來依附李家。沒有将領和士兵,他們即便開采出了鐵礦,打造出了兵器,也沒有任何用處。
極有可能是他們私下裡開采出了這些鐵礦拿出去販賣,從而賺取高額利潤。
……
不管是哪個原因,隻憑他們敢私下裡開采鐵礦,就是滅門大罪!
當務之急,是先查清楚這些鐵礦的流向。
向暗中打個手勢,随着下面車隊的再次出發,一抹黑影悄無聲息的跟了上去。
“走,咱們再在這附近轉轉。”看着下面的馬車離開後,昭帝拍拍阿玖的肩膀,想着山谷内掠去。
因為挂念着被困在山谷内的那些衣衫褴褛的平民,兩人并不敢走太遠,中午草草用一點幹糧,就等着北堂凝悅的到來。
北堂凝悅沒敢耽擱,騎馬飛奔回東平郡後,趕忙回了客棧,讓曹掌櫃派人去尋找對付狼狗的藥物,而她則直接去了醫館,向黃阿婆詢問這麼些年那座山上出了多少條人命。
曹掌櫃對東平郡熟悉,知道哪家醫館好,哪家醫館略差一些,由他出面既方便,又不會引起旁人懷疑。
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他手裡就拿到了七八種專門對付狗的藥物。
而北堂凝悅這邊也有了新的線索。
“你是說,那座山是四年前才發現有野獸的?”
黃阿婆躺在床上,因為被照顧的妥當,再加上知道能為兒子報仇了,心情格外順暢,整個人看起來也精神不少,聞言,點點頭,“是啊,原本那座山裡面野味多,山筍、菌菇什麼的到處都是。我們周圍的這些村子一到了春天沒吃的的時候,就上山采一些野菜回來充饑,運氣好的,還能逮幾隻野兔野雞什麼的。後來有一天,隔壁土屯村的幾個年輕人上山打獵,這一去就是一天,到了傍晚時才有一個渾身是皿的年輕人跑了回來,那年輕人少了半截胳膊,說是被山上的老虎咬掉的,他拼命爬到樹上才躲過一劫,而跟他同去的那幾個年輕人都被老虎叼了去,連屍首都沒了。”
“從那之後,那座山是就開始斷斷續續的出事,隻是再也沒有一個人能逃出來。後來人們都說,那山上不隻有老虎,還有熊瞎子和野人,是專門吃人的,慢慢的就再也沒人敢上去了。這麼些年,光老婆子聽說的,那座山上就出了二十幾條人命,都是周圍村裡的後生們。要不是那娼婦撺掇着,我那兒子哪裡會去冒這個險……早知道,就是拼着他埋怨我,也不讓他娶那個喪門星進門!都怪我,嗚嗚……”
一見黃阿婆又哭起來,北堂凝悅就頭疼,好不容易勸住了,這才繼續問,“黃阿婆你說,當初是土屯村的一個年輕人先發現那山上有猛獸的,那這個年輕人現在還在土屯村嗎?”
黃阿婆擦擦眼淚,搖頭,“不在了,聽說是被吓着了,連夜帶着他的家裡人就搬了家,去了哪兒我們也不知道。”
北堂凝悅細想一下,猜測着可能是四年前有人發現了那座山谷裡有礦,又怕被人發現,這才弄出猛虎傷人事件震懾周圍村裡的人。
而那個“僥幸”逃過一劫的後生,實際上是被那些人威逼之後放下山傳話的,為的就是通過那個年輕人的嘴,讓村裡人知道山上有老虎,以後不想喪命,就不要上山。
所以那個年輕人才會吓得連夜逃走,不是被猛獸吓得,而是被那些人的手段吓得。
依着那些人的心狠手辣,定然不會放着這麼一個活口留在世上,那個年輕人,十有八九在當年就已經遇害了,可憐他以為逃過一劫,卻不知道他的舉動連累了一家子。
将腦子裡紛亂的思緒壓下,北堂凝悅繼續問道,“出了這麼多人命,郡守就不管麼?”
“怎麼不管啊。當初事情報到郡守這裡的時候,郡守就親自帶了人去山上除害。結果他帶過去的人死了七八個,他自己也被猛獸抓了一爪子,要不是他手底下那些人護着,沒準他也回不來了。自那以後,郡守就再也不敢上山去除害了,隻叮囑我們以後不要再上山。郡守為了我們連命都差點沒了,我們哪裡還敢拿這件事麻煩他,隻能叮囑好自家的孩子,離着那座山遠一點……”
若不是知道那座山上根們沒有什麼所謂的野獸,怕是北堂凝悅自己聽了黃阿婆的講述,都會覺得東平郡郡守是個一心為民的好官。
不得不說,東平郡守的這個苦肉計玩的着實高明,竟将所有人都蒙在了鼓裡,讓人們對山上有野獸的事情更加深信不疑,還得要為他的無畏精神歌功頌德。
想想就讓人覺得惡心!
又跟黃阿婆聊了幾句,發現再也問不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之後,北堂凝悅這才起身告辭,回到客棧之後匆匆用點飯,拿着曹掌櫃準備好的藥物騎馬離開。
京城・安樂侯府
“皇上在行宮裡在做些什麼?”蘭陵侯一邊拿帕子細細擦拭手中的長劍,一邊問侯府私下裡養的鷹衛。
鷹衛是蘭陵侯府的底牌,也是蘭陵侯手中的秘密武器,鷹衛的人和死士一樣忠心,做事卻比死士更加靈活,十名死士當中,也隻有一個能挑選出來做鷹衛。
所以不是重要的事情,蘭陵侯不會動用手中的這張底牌。
兇口繡有雄鷹圖案的鷹衛低頭道,“據探子傳來的消息,皇上到達行宮後整日裡和皇後在一起,除了陪皇後下棋看歌舞外,并沒有其他動作。”
蘭陵侯點點頭,“失手的那批侍衛由誰負責?”
“錦衣衛副統領宋斌負責審訊,不過到現在他都沒有問出什麼,所以最近脾氣有些焦躁。”
“焦躁就好,他焦躁了,咱們的機會就來了!”蘭陵侯眼底閃過一道精光,手中的長劍猛地插入劍鞘裡面,“找個機會,把失手被抓的那些廢物們都處置了!”
鷹衛隻按照命令行事,從不過問原因。聞言點頭,“是,屬下這就去安排。”
“旁人本侯信不過,你找兩個人親自去做!”
“是!”
“下去吧。”
蘭陵侯撫着手中的劍鞘。臉上一片陰沉。
雖說他相信那批被抓的人嘴巴很嚴,不會說出什麼東西,但世事無絕對,若是皇上從他們身上查到什麼線索,就糟了。
而且,随着皇上年齡的增長,越來越不好掌控,他得多為姜家準備條退路才行。**
北堂凝悅從東平郡趕回來時,日頭還沒完全落下去,山谷内的情形依然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在山谷外略找了找,她就發現昭帝留下的标記,順利的找到了躲在草叢後的昭帝和阿玖。
“這是藥,這包是讓動物躁狂的,這包是讓動物昏迷的,這包是讓動物嗅覺失靈的……”北堂凝悅将手裡的藥包一包包掏出來,介紹着不用藥包裡面藥物的功效,“每包都是五十隻的藥量,藥效是兩個時辰的時間,對付下面這些狼狗,盡夠了。”
阿玖好奇的看着她掏出來的這些藥包,“你從哪兒找人配了這麼多稀奇古怪的藥物出來?等我回去後,也找人弄一些,說不定以後用的上。對了,這些是隻對狼狗管用,還是對所有的動物都管用。”
“東平郡的藥鋪裡配的,應該對所有的動物都管用,體積大的動作藥量加重一些就行。”北堂凝悅解釋一句,又把黃阿婆說的話轉述一遍,“我覺得,這個山谷裡面真有礦的話,應該是四年前被發現的。”
“我和大哥已經确定了,這裡面确實有礦,而且還是鐵礦。”阿玖插言,又伸頭看看山谷裡開始忙碌起來的背影們,擰眉,“咱們什麼時候動手?”
現在山谷下的空地上,那些衣衫褴褛的男子背着竹簍排着隊來回運東西,可以看到竹簍裡裝的滿當當的黑紅的東西。
一個背着竹簍的男子不小心摔倒,竹簍裡的東西灑了一地,立刻找來黑衣人一頓鞭子。
“不急,等着天色再晚一些。”昭帝看着山谷裡的黑衣人,仿佛再盯着一群死人,“北堂輕功好,一會天色暗了,你負責去把這些藥灑在狗食裡面,然後在外面放風,我和赢雙進去查探。”
一邊說,一邊把拿包迷暈狗的藥拿了出來。
“北堂?這個名字簡單,叫起來也方便!”阿玖先贊一句,又道,“對,一會兒你在外面守着,我和大哥進去,要是有什麼不對勁的,你也好提醒我們。”
“可是那礦洞裡面還不知道怎麼樣,萬一有危險……”北堂凝悅不放心。
“你就放心吧,有我呢,保證他出不了事。”阿玖安撫一句。
北堂凝悅想起當初阿玖打刺客時輕松彪悍的樣子,明白皇後的武功修為怕是在她之上,不再多說,等于默認了昭帝的安排。
眼看天色漸漸暗下來,天地間的光亮隐去,昭帝向北堂凝悅揮手,“去吧,小心一些。”
昭帝耐心等了一會,見下面有星火迅速亮了一下,知道事情成了,忙和阿玖從山谷上飛身下去。
“那些守在洞口的狗已經暈了,你們快點進去吧。”北堂凝悅低聲道,眼睛密切的看着四周。
阿玖和昭帝不敢耽擱,在洞口略掃一眼就往裡走。
剛進去,就差點被一股濕熱夾雜着酸臭的味道給熏出來。
阿玖嘔一嗓子,洞裡面太黑,看不清昭帝的表情,見他還往前,硬着頭皮跟着,越往前,這股味道越濃重,還有雜七拉八的呼吸聲交叉起伏,清晰可聞。
阿玖心裡猜測,難道那些曠工被安排在這裡睡覺?這裡連風都不透,也太虐待人了!心裡對把那些曠工關在這裡的人更加厭惡。
走在前面的昭帝突然停步,拉過阿玖的手在手心比劃兩下,“在這守着,我進去瞅瞅。”
不等阿玖回答,就松了手,迅速往前走去。
“喂!”阿玖心裡急一下,不敢出聲,忙伸手去拽,黑燈瞎火的拽了個空,眨眼間就沒了昭帝的蹤影。
這混蛋!
心裡氣惱的罵一句,不知道昭帝有什麼打算,也不敢亂動。
等過一會眼睛适應了這裡的黑暗,阿玖這才隐約看清周圍的情形。
在她前面是一個岔路口,左邊一處如她所料般,地上躺着外七列八的人,正是那些曠工,右邊一條通道一直向前,不知道通到哪裡。
不知道過了多久,左邊響起一道壓抑的歎氣聲,緊接着是一個極低的聲音問,“你說,等這裡的礦挖完了,他們會放咱們回去麼?”
半晌的沉默,那個聲音又道,“我想我娘和我媳婦了,也不知道她們現在怎麼樣,我被抓來時,我媳婦都懷孕三個月了……我娘就我一個兒子,也不知道會不會吓到她……”接着是一陣壓抑的哭聲。
不知誰低聲說了一句,“你還有媳婦老娘可想,不像我,家裡就我一個,死了也沒人知道,沒人惦念……”
“行了,别哭了,趕緊睡!被那些人知道了,又該挨打了!”
又是一陣沉默,半晌,一個聲音道,“還沒問你,是你哪兒的人,怎麼也被抓了來?”
那個壓抑的聲音道,“我是李家村的,我媳婦想吃野味了,我就上山打獵,不知道怎麼,就被抓了過來。你呢?”
“我是被李府五兩銀子買來的,當初說好的是活契,我給李府幹五年工,李府就把我放了,沒想到他們是讓我來挖礦……”
阿玖心裡一陣發懵,這個梗,聽着怎麼這麼熟悉?
那個給媳婦打野味的,不是黃阿婆的兒子麼?
還有那個給李府簽了活契的,不是跟李府簽這種契約的人都被李府弄死了麼?官司都不知道打了多少場,怎麼這裡突然蹦出來一個活口?
要不是顧忌着場合,怕驚動人,她都想把這兩個人拎出來好好問問。
一道風從右邊通道傳來,昭帝的身影迅速出現在阿玖身邊,在她耳邊低聲道,“走!”
阿玖放下心裡的疑惑,跟着昭帝一起走出去。
到外面聞到新鮮的空氣,阿玖呼吸才順暢一些,覺得自己活了過來,那個礦洞裡面,味道太難聞了!
“怎麼樣?”北堂凝悅迎上來。
“出去再說。”
昭帝比個手勢,三人悄無聲息的退回到山谷上。
昭帝手裡拿出一塊礦石攤開,“這裡面确實是鐵礦,我在裡面轉了轉,這個礦不但大,而且深,明顯是開采了許多年的。”
北堂凝悅道,“我剛才在下面轉了轉,偷聽到兩個黑衣人說話,那些黑衣人,都是李府派來的。”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的瞅阿玖一眼。
不管怎麼說,李府也是京城李家的族親,甚至還有這很緊密的聯系,皇後就是再心系百姓,聽了這個消息也不好受吧?
阿玖壓根就沒有把這個李府和李元聯系到一起,抱琴都不知道這邊和李府本家的關系,她自然更不知道。
聽了北堂凝悅的話不但沒有覺得不痛快,反而一臉贊同的點頭,“我也覺得這裡的事情跟那個李府脫不了幹系。”說着就将自己聽到的那兩個礦工的對話說了一遍,疑惑道,“聽那個男的說的身份,分明就應該是黃阿婆的兒子才對。可黃阿婆的兒子不是被野獸咬死了麼?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好好的活着?還有那個簽了賣身契的礦工,李府現在難道不弄死人,改成把人都弄到礦山來了?”
“或許,那個被咬死的根本就不是黃阿婆的兒子。”北堂凝悅道,“隻要給死者穿上李鐵牛的衣服,再把死者的屍體弄爛,黃阿婆在受了巨大打擊和悲痛之下,哪裡還會細看?就是周圍的人怕是也會被吓得不敢多看,這樣一來,很容易就蒙混過關。”
阿玖想起黃阿婆說的,她兒子腦袋和胳膊都被咬沒了,身上也被咬的破破爛爛,這種情況下,确實很難辨認屍體到底是不是李鐵牛的。
出主意道,“這邊的事情怎麼辦?既然知道是李府的人再作怪了,我們要不要把這裡的人都抓起來找李府去對質?然後把東平郡守那王八蛋也給抓了?最好也讓他們天天挖礦,不好好幹活就抽鞭子,讓狼狗咬他們!”
“做事要講究證據,沒有證據,把這些人抓回去也沒有用。”昭帝道,“李府和東平郡守敢把事情做這麼大,不會沒有準備後手,即便有這些人指證,他們也不會承認,說不定還會倒打一耙。依着他們在東平郡的勢力,把咱們圍在東平郡偷偷處置了,消息也不會傳出去。隻要事後他們來個死不承認,誰也不能把他們如何?你别忘了,咱們兄妹二人可是偷偷出來的,真要有個事情,咱們的家人也不一定會為咱們做主?”
太後和蘭陵侯自不必說,一直将他當做是傀儡和棋子,他若是死了,他們會立馬再找一個傀儡出來,絕對不會為他傷心半分,更别提報仇。
李元或許有兩分愛女之心,但依着東平郡守、東平郡李府和李元的關系,事情曝光,李家絕對要面臨滅九族的大禍。
閨女再值錢,跟全族人的性命比起來,也就不值什麼了。
阿玖頓時沉默。
她自然不怕李府和郡守府的人對付她,依着她的武力值,想要對付這些人不過是擡手燒一燒的事。不過這樣的話,她的底牌也會暴露,說不準這裡的人會把她當妖怪燒死,傳出去後她也别想在别的地方立足,所以,不到萬不得已,她不能冒險。
“那依你,該怎麼辦?”
“依着我的意思,這件事情咱們隻要躲在背後看戲就行,對付東平郡守和李府的事情,有人來做。你不是一直相當行走江湖的俠客麼?這回,咱們就做一次俠客。”
昭帝早就有對付東平郡守和李府的計劃,今天的見聞,更加堅定了他要把計劃實施下去。
能對付李元一派的人,唯有蘭陵侯。
下面,他就該好好想一想,怎麼樣毫不起疑的将這件事情透漏給蘭陵侯知道。而且,這件事情還得處理好了,不能讓蘭陵侯借題發揮,牽連到李元身上。
此時李元倒台,對他可不是什麼好事。
幾個人下了山沒有停留,直接返回東平郡。
是夜,昭帝派出去跟蹤運鐵礦馬車的暗衛回來,“主子,那些鐵礦都運到了一個叫柳村的地方,那邊也是一片山陵,地勢很隐秘。這些人把鐵礦運到之後交給一個叫闵管事的人就回去了,屬下在暗地裡偷聽了一下,這批鐵礦三天後就會出手。”
昭帝點頭,“你先下去休息一下,再回去繼續盯着,務必将他們交易的證據拿到手。盯緊這個闵管事,他手裡應該有不少東西,最好能把他們曆次交易的賬冊都拿到。”
“是!”暗衛應一聲,躬身退下。
昭帝揉揉額頭,坐在椅子上沉思一下,“楓五。”
“主子。”一個黑衣人出現在屋内。
昭帝單手輕輕點擊着桌子,“給楓葉山莊的暗線傳話,讓他們盡全力搜集東平郡守和李府勾結的證據,在查一查,鐵礦的事情李元知不知道。”
“是!”
“還有,暗中調查一下李府買了多少‘死契’的奴才,在這些人的家人裡面找一個口齒伶俐的,把事情經過寫清楚,再給這些人家,每家都寫一份證詞,找人護送這個口齒伶俐的到京城的通政使司告狀……就以江湖俠客的人幫助這些人吧,江湖俠客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再正常不過!”正好他們那天在東平湖以江湖人的身份談論這件事,不怕蘭陵侯調查。
“你再親自走一趟,暗中把這裡的事情告訴鄭通,讓鄭通拿着這份狀紙找蘭陵侯,算作他的投名狀,到時候,他會知道該怎麼做。”
蘭陵侯被李元和皇後打壓多次,遇到這樣可以教訓李元一黨的機會,絕對不會放過。
“還有,在李村幾個受害的村子裡,找一個刺頭,讓他也跟着一起進京。等蘭陵侯調查東平郡李府的事情時,就讓這人在刑部告東平郡守無視人命,屍位素餐,不作為,算是給李元提個醒。”
李元是個聰明的,聽到東平郡後就知道該怎麼做。
有蘭陵侯插手,李元想要救東平郡李府和郡守高義是不可能的,唯一能做的,就是斷尾求生,撇幹淨跟東平郡之間的關系。
而李元吃了這麼大的虧,就算不能撈出高義等人,也絕對不會作壁上觀,讓蘭陵侯獨得好處。
隻要李元插手搗亂,他再暗中運作一下,東平郡最後隻能落到他的人手裡。
将思路來回又捋了一遍,确定沒有錯漏,昭帝這才打發暗衛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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