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曦端着稀粥、鹹菜以及饅頭,将其擺在了一張小桌子上。在許清菡驚訝的目光中,又去廚房端了一碗魚湯過來。
桌子是放在睡覺的小房間裡的,因為小房間裡沒有窗戶,蠟燭的光不會散出去。
兩張椅子,兩雙碗筷。
“别看了,吃吧。别嫌簡單,有的吃就不錯了,我跑了大半天才弄來了一些。”
許清菡猶豫着握起了筷子,發現自己的手有些不聽使喚。
倒不是手有問題,也不是嫌飯菜簡單,她知道得來的不易。而是太别扭了,前一刻還吓得魂飛魄散,後一刻卻吃上了熱騰騰的粥,而且還是跟惡人同桌吃飯,更何況還隻有她與他兩個人。這反差也太大了。
他大口喝着稀粥,被燙得呲牙裂嘴,卻仍樂此不疲,一個白面饅頭被他幾口就吞進了肚子裡,也不知他那嗓子是怎麼長得,就不怕被咽着?
看來他是真餓了,這一路上肯定是很辛苦的。
不知不覺間,她對他的看法在悄然轉變,這一切,連她自己都還未意識到。
他瞄了一眼她,拿起了一個饅頭塞到她僵硬的手中。
“你再不吃,可就被我一個人吃完啦。”
額……她低下了頭,抿着唇看着手中的饅頭和筷子,終于決定不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
她可沒有陳曦那般粗魯,那種吃相是她所鄙視的。她低着頭小口喝着粥,沒有絲毫聲響,小心翼翼地小口咬着饅頭。
忽然間,她發現自己的面前多了一碗魚湯,雖然有些腥,但仍是很香,令人食指大動。
“這是特意給你準備的,你此時身子弱,莫說肉食吃不得,便是能吃我也弄不到。這條魚跟我鬥了很長時間,終于還是我赢了,所以就便宜你了。不過沒什麼佐料,隻有鹽,可能會有些腥,可莫要嫌棄啊。”
她愣愣看着魚湯,心中暗道,怪不得這麼晚回來,原來是跟魚嘔氣去了,難道不知道我一個人在這裡會害怕的麼?
故意的麼?
她不由為自己的蠻不講理感到不好意思。此時她終于意識到,經過這一次驚吓後,她對他的态度開始變了。不過這樣也好,如果能逃出生天,兩個人之間總歸是要做個了結的,如果還是改變不了對他的看法,他也不會放她,這麼拖下去也不是辦法。
至于是真的對他改變看法直到最終諒解他,還是與他虛與委蛇,他這麼聰明個人,是能看得出來的。
總不能一直抗拒他,得要試着和解了。她覺得很可笑,先前還恨不得食其肉,經過一場驚吓後,卻開始想着跟他和解了。
那便……喝吧?
她拿起勺子,小口小口的喝了幾口。如他所言,确實很腥。若是尋常她肯定入不了口,不過此時條件簡單,她确實虛弱,需要補身子,最重要的是确實餓得慌,此時再腥也是美味啊。
那便喝上幾口吧。
然後她将碗推還給了他。
陳曦笑着将碗再次推給了她。
“我不喝,我喝不下,實話跟你說吧,我的嘴可挑了,若是給我佐料,我燒出來的菜怕是這個時代最頂尖的廚子也及不上我。”
她仍舊低着頭,已經撅起了嘴,怪不得他這麼好心,原來是喝不下。不過……她記得這是他第二次說“這個時代”這四個字了,為什麼總是說這麼怪的話呢?說得好像你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似得。還有啊,什麼最頂尖的廚子也及不上你?這牛皮吹得可真夠大的,怕是你連酒樓還沒去過吧!
若她此時在注意陳曦,想必能發現陳曦在推還魚湯時那臉的肉痛。
終于吃飽了,那條魚被她吃了一大半,湯隻剩碗底的一些了,吃完後她想着得要擦擦嘴巴,不過眼前這條件……還是算了吧。
她重新躺回到床上,繼續胡思亂想起來。
陳曦則開始收拾碗筷。
許清菡躺在床上,聽着屋外偶爾傳來的乒乒乓乓的聲響。過了一會,又聽到了嘩嘩的水聲,想來是他在洗澡。又過了一會,他終于進了屋。
此時她開始緊張,這孤男寡女的,難道你打算跟我睡一個屋?
可是她卻沒有任何辦法,一來她知道别的屋子都沒收拾,根本沒有辦法住人。二來她開不了口,不跟他說話是她維持自尊的唯一方式了,她打算永遠不跟他說話來着。
“我肯定得住這裡的啊,總不能讓我睡院子裡吧?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我控制得住自己,若是真想對你做什麼早做了,還能拖到現在?”
她背對着他,暗暗歎了口氣。總是沒有辦法的,權宜之計,權宜之計啊。
她正想着,忽然感到自己的腰上被他拍了一記,不由得吓了一跳,尖叫着蹦了起來。
這才說不會做什麼,這就來了?
額……原來他拿着一張草席,是打算給她鋪在床上的,倒又是誤會了他。
再次重新睡下。陳曦也拿着另一張草席鋪在地上,然後和衣睡在了上面。
好多蚊子啊,他可憐兮兮的看了一眼蚊帳,他能尋到草席,這蚊帳卻怎麼也尋不到。
好想進去啊,不過這也就是想想罷了。可是……這一夜可怎麼過?
“從這裡往南,我一直走了大概十數裡的樣子,這才看到有人,不過人仍是不多,有一條小街,沒有幾家商戶,賣得東西也少得可憐,有錢也花不出去。”
“我總算知道了這裡為什麼沒有人。因為這裡數十年前曾犯過天花,死了很多很多人,所以方圓數十裡的人逃得逃死得死,所以這裡變成了一片鬼域。雖然如今天花早消失了,但是卻沒人敢來了。”
“關于天花你不用擔心,那時的官府控制得力,沒有波及開,加上又這麼些年,咱們應該染不上。”
陳曦看着屋頂的珠網,猛得扇了自己一個耳光,然後舉起手,一隻吸飽了皿的大花蚊子已經被他拍扁了。
“我先前說情況很不妙,是因為這裡其實是有人的,不過不是普通的人家,而是這裡已經成了賊匪的根據地,這裡有三窩賊匪,已經在這裡很長時間了。直到現在依然會有犯了事的賊人跑來入夥。所以這裡即使沒有了天花,也不會有普通百姓敢來安家。”
“聽說官府也有剿過的,不過這些賊匪很精,在官府裡有内應,或者說官府裡有人在養着這些人做些見不得光的事。所以官兵還沒到,賊匪便跑光了,久而久之,這裡已經無人管無人問。”
“若僅是賊匪,咱們小心些倒也罷了。可惜的是,今天官府裡有人過來在那條街上與賊匪見面,那賊匪是這三撥賊匪裡勢力最大的一支,匪首叫李蠻子,手下有上百号人。”
“我覺着他們的見面跟你我有關系,養着李蠻子的人或許就是那幕後黑手。這裡這麼大,那人不熟悉這裡的地形,不過這些賊匪可不一樣,所以,若我是那人,必然會把自己的人手放在外圍,慢慢向裡推進,逐漸縮小包圍圈。至于裡面則交給李蠻子。如此裡外夾擊,總能将我們逼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