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曦的腦子裡,他對于青樓的印象還源自于前世看過的那些電視劇。大概應該是一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或是搖着圓圓的宮扇、或是抛着手娟兒,扭着纖細的腰肢向路過的男人們抛着媚眼,在得到注目時會妩媚一笑或是莞爾一笑,接着再用一句嬌羞的“大爺,來玩嘛”成功勾起男人們的邪火。
然後會嬌笑着撲在邪笑着的男人們的懷裡,任由男人将其橫抱着帶到樓裡,帶到房間裡,帶到床上。在紅燭的注視下,紗帳中會有兩個若隐若現的光滑背影在颠鸾倒鳳,再然後,白花花的銀子便到手了。
這個時代或許會有這樣的青樓吧,但肯定不會包括鳳鳴閣。
鳳鳴閣是一幢被高高圍牆圍起來的三層建築,院門外有始終面帶微笑的小厮們在迎來送往着貴客們。與大戶人家的門房一樣,小厮們也是極為需要察言觀色的本事的。比如說許仲,雖然隻是一個乳臭未幹的半大小子,但人家一眼就能看出許仲是個貴客,而後殷勤地将兩人迎了進去。
至于許仲那個随身的小厮,已經被許仲支使着在鳳鳴閣外放風盯梢了。
托許仲的福,陳曦終于順利的進了鳳鳴閣。幸好許仲主動開口邀請他,若不邀請,他還得費一番手腳才能跟着許仲進來了。
檀香味飄飄,絲竹聲渺渺。朦胧的燭光下,舞台上有妓者在淺唱低吟,有舞者翩然若仙。台下的則是那些衣色各異年齡各異的男人,間或會有觀衆随着婉轉的歌喉以及翩然的舞姿搖頭晃腦,然後會喚來一旁伺候的小厮給台上的姑娘打賞。
看到這一幕,陳曦有些失望。詩會呢?說好的詩會呢?才子騷客們你們得開詩會啊,你們不開詩會我怎麼扮豬吃虎揚名立萬?我怎麼徹底征服這個小許仲?
可惜沒有,或者說是今天沒有……
才進了門,便有年約三十、塗脂抹粉的老鸨迎了上來。當然,人家的注意力肯定是完全放在了許仲的身上的,可沒有一星半點能落到他的身上。
此時的許仲是很有些局促不安的,他的額頭上甚至于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兒。看來雖然他貴為知府家的公子,但對于這種場合,他還是一個****的初哥兒。
許仲結結巴巴的表達了是來找蘭蘭的來意,媽媽風情萬種的一笑,又客套了兩句,便打算把許仲往樓上引。這時許仲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急忙拉住媽媽的手臂,然後回頭看向了陳曦。
“這位陳兄是我的朋友,他是很有才學的,我非常敬佩他。他與閣中的翠花姑娘兩情相悅,還望媽媽能将翠花姑娘喚出來,一解陳兄的相思之苦。”
老鸨迷惑不解的打量了陳曦一眼,一臉的狐疑。
“許公子說笑了,這閣裡何時曾有過什麼翠花姑娘?”
呃……
陳曦覺得很郁悶,看來今天的點兒很背啊,不僅沒有詩會,這才撒出的謊眼看就被拆穿了,現在還得費心思都把這謊給圓回來。
他瞪着眼,一臉呆若木雞的模樣,在許仲與老鸨迷惑不解的目光中,咚咚咚得連退三步。
而後後他捂着兇口,在一臉的悲傷欲絕中低下了頭,哽咽道:“我……我隻是在外面見過她,莫非……莫非她竟是在诳我?”
雖是哽咽的,但他的演技終究還不到家,眼睛裡的淚光半點也無,為了不露餡,不得不低頭啊。
老鸨兒們都是人精兒一樣的人物,或許是能看出些端倪來的。但這等人即使看出來,也不會去拆穿陳曦的,因為根本沒有必要啊。
但乳臭未幹涉世未深的許仲可就不一樣了,他不僅看不出,甚至陳曦的“悲苦”又讓他生出了幾分同情以及幾分惋惜,畢竟有那先入為主的雁丘詞。他可不會認為寫出這等必定能流轉千古的名詞的人竟然是個别有用心的大騙子!
“哎……陳兄莫急,不妨事的,不妨事的啊,想必那翠花姑娘也有苦衷的,或許她是用這個借口催你上進呢?隻要她在這蘇州城裡,總有一天可以見到的呀。”許仲拍着陳曦的肩膀安慰着,然後像是又想起了什麼,眼睛陡然亮了起來。
“陳兄你想啊,那翠花姑娘既然不在這鳳鳴閣,說不定她根本不是青樓女子呢。陳兄應該高興才是啊!”
陳曦猛得擡起頭,灼灼的看着許仲,一臉的不可思議。
“對啊,許治兄說得對,她不是青樓女子,我該高興才對啊。”
許仲難得逛一回青樓,他家裡管得嚴,自是不敢以真名示人的,所以給自己取了個“許治”的假名。先前與陳曦相互介紹時也自稱許治,陳曦見他如此,當然也是從善如流了。
許仲見陳曦終于“醒悟”,不由得開心笑了起來,拍着陳曦的肩道:“雖然見不到翠花姑娘,但陳兄既然來了,便随着我去見一見蘭蘭姑娘吧,那蘭蘭姑娘的曲兒是唱得極好的,若能讓陳兄詩興大發,再寫出些絕妙的詩詞,我許……我許治也就不枉此行了。”
呃……看來這許仲暫時對蘭蘭還沒有什麼獸性大發的想法。不過能讓許仲主動邀請自己,陳曦自然是求之不得。于是在他的連聲感謝中,兩個人跟着老鸨上了樓。
許是許仲的那番話讓老鸨察覺到了什麼,此時她的陳曦的态度也有了些轉變,先前是完全未将陳曦放在眼裡。此時則是有意無意的與陳曦說笑了幾句,旁敲側擊着陳曦的身份。
對于青樓女子來說,最重要的無非是兩個。一個是客人的錢财身份,另外一個則是客人的才學。二者隻要有其一,便能得到青睐與追捧。
如今的青樓與詩詞,已漸漸發展成相輔相成的關系。青樓可以用姑娘們的歌喉讓作者聲名大噪,而一首好的詩詞也可以讓青樓壓倒同行,讓其身價倍增。
所以陳曦雖然衣着寒酸、雖然面相陌生。但他能讓身邊的這個還很單純的富家公子說出那等話,說不定是個真人不露相的主兒啊。
二樓的格局與一樓有所不同。二樓的環境很清雅、很安靜。錯落有緻的包間也比一樓多了些。
兩人在老鸨的帶領下進了一個包間,而後有婢女端着茶水糕點走了進來。再然後,便是有人去請蘭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