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繼續高熱度,不用誰再幕後,參與熱情高漲的民衆就是最好的推手。
有個詞兒叫人盡可夫,反正那陣子,主動貼绯聞的無賴不少,被動躺槍的,也依然很多。去過成兮酒樓吃飯的食客,尤其是那些常客,誰不被調笑那麼一句:嘗過味兒沒有啊?
那些釀酒的賣菜的,和成兮有點兒業務往來的,甚至都完全不沾什麼邊兒的走過路過的,聊起來都可能會被問一句:聞着味兒沒有啊?
最誇張的說法中,能出入京城的男人們,似乎都可能被武梁蹬過一腿兒去啊。
簡直沒譜到沒邊了。
當然也并不都是些瞧熱鬧不怕亂子大的,武梁的人品也沒有那麼差,相幫相護的聲音還是不少的。
反應最直接的,一直都是程向騰軍營那些哥兒們兒。之前他們是重點,被人反複提起來搓巴,一半光火,一半為了程向騰光火。鬧事兒啊打架啊,分分鐘上去就幹。
還有柳水雲,帶着幾個高手護衛耀武揚威,沒少逮着撞上槍口的,随時揍得人家滿地找牙。
還有些默默挺她的。
陶遠逸聽到傳聞後,專門從江甯趕來京城。然後他沒有去見武梁,隻給她捎信問侯和寬解,打聽她得罪了什麼人,需要他做些什麼。――很靠譜,好朋友。
而鄧隐宸他們,挾裹在流言中絲毫不動,不但不理會傳言,還大咧咧呼朋喚友跑去成兮吃飯喝酒。象唐家兄弟,不但他們照常過去吃喝,甚至自家老婆也去成兮包廂擺席。
而程向騰也多在成兮出入,碰上了這些人,便以主家身份熱情款待,多謝關照。
這些夠份量的人,對成兮的默默支持,對流言的淡然無視,讓圍觀黨們直摸鼻子:嘿,夠微妙噢。
不應該是劃清界限發聲自保麼?不應該是張羅退親考慮浸豬籠啥的嗎?
成兮酒樓開業之初,就曾以書以畫以文雅攬過客出過名。後來名頭打出去了,生意蒸蒸日上了,武梁怕文字太多,沾染上時政相關話題,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逐步的減少文字相關的冊子等。
如今她早已不再出畫冊了,但成兮至今仍擁有相當一批愛在此吟詩聚會的文人學士老主顧。
當然,那些學子們,也并不都是真的沖着成兮酒樓的文雅而來。他們更多的是為了在人多的地方展露才情,傳個才名。又希望能與高官達人們得以偶遇,被慧眼識個珠啥的。
這些人中,自然不乏聰明人,當然也有真正耿直之輩。另外,肯定還有那麼幾個,是被武梁這邊說服拿下的,站隊到她這邊的。
這些人,組成了質疑流言的主力軍。
流言嘛,當沒譜到一定程度,本來氣數也就該盡了。
因為太過誇張失真,給那些願意支持武梁的人,提供了越來越多質疑的漏洞。
就有人便考據派的着手将流言多方位剖析。
旁的細枝末節切不說,單按傳言中男人的數量,勾欄妓院裡的女人哪沒她生意好呀,她得夜禦幾男才能排過來班呀。――這可能嗎?
并且,成兮酒樓就杵在那兒,如今仍然天天營業。或許有真君子因流言遠離了成兮,但獵奇者衆,看客爆棚,成兮生意一直火爆。
這麼多人都可見證吧,但從成兮酒樓開業到現在,這好幾年了呢。如果人家真象傳的那麼不堪,那常來常往成兮的人中,總有人撞上那麼一兩眼吧。
可有誰親眼所見人家行*之事了麼?
那位,你見着了?那你出來說一說具體的時間地點人物事件,咱好當面唾問她去。
什麼,你隻是聽說的?聽說的能算?那不是人雲亦雲以訛傳訛的長舌婦行徑嗎?你是在做流言的幫兇知道嗎?哎喲這素質,沒看見真相你亂傳個潔寶啊?
欺負人家一個女人家,無憑無據敗壞人家名聲。哎喲老兄,幹出這種市井下三賴行徑,你也敢自稱文人?
那位得惱了。
有勁沒勁啊,不過私下說說,誰去當面嚷嚷了?你這麼上心上意的替人說話,你隻是道貌岸然憐香惜玉呢,還是私下裡也和人家有點兒什麼啊?
不過别人這般說,咱附議三兩句,難道文人就不能表達自己的喜怒愛憎不成?這就至于這麼上綱上線的麼?好像誰沒背後說過人似的。
于是對方那位跟着話頭子就來勁了。
上綱上線?咱還真沒有。不過咱們既然讀的道德文章,還就該上綱上線說事兒才有理有據理直氣壯。
然後扒拉扒拉撂出一堆“聖人雲”,把人這行為框進去一一比對,最後将對方定性為:小人言論,犯賤行徑。
這樣互相鬧到翻臉的對恃當然還是少數。文人嘛,大家和氣地拼才氣,據理力争各述已見,自己淡淡然卻駁得對方暴跳無措啞口無言才是真章。
并且,誰氣壯誰心虛簡直不能太明子――這不但事關證據問題,背後還有那些被牽扯了的男人們啊。人家如今不動聲色,那是因為大家都隻在背後竅竅私語。真拿到台面上來逼逼,不怕回頭被誰暗挫挫擰了脖子去?
成兮酒樓的現有或曾經顧客,算是個風向标。他們這裡一辯一論的,很快帶動的京城其他,對流言主動被動關注過的文人學子們,很明顯的分為了三派。
其中一方認為,這些流言随便用點兒腦子想想,就知道漏洞百出不可理喻,理由如樓上諸般。
并且還有個最簡單的事實就是:一,當事人多,但無一人承認。二,傳言人多,但無一人有實證。所以,一切流于廢話。
因此判定這些流言無聊暗黑,帶着濃濃惡意,肯定是姜老闆命犯小人遭人污害。
可是這樣不切實際的東西,某些人竟然還相信,還議論,還傳播,這些人不用說,奏是傻逼的代言人啊。不是腦子被豬啃過不辯是非瞎起哄,就是心思不正扭曲事實有意與小人同流合污。
他們一臉鄙夷與憐憫:這樣的人,智商與品性都低下到讓人捉急,咱站遠些别與這種人為伍,免得染上了蠢病或被污了心腸。
另一方的确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證據拿出來,但人就咬死一句話:空穴不來風,蒼蠅不盯無縫的蛋。
既然旁人這麼傳,就總歸是有原因的,總歸這女人行為有出格不檢點的地方。
而第三方混雜着牆頭草派和瞧熱鬧幫,覺得哪方說得有理就倒過去幫個腔,附和幾句“對啊對啊”,或者無所謂,隻要兩方掐得歡就夠了,就興味盎然津津有味的圍觀哪。
・・・
而在其他的地方,自然也會因為這些流言,時有争執的聲音。
南山書院,就不是什麼清靜之地,小秀才姜十一,在此和同窗幹了好幾架。
隻不過好漢難敵四拳,他每次都被揍得鼻青臉腫。好在他雖打不過别人,但也不過挨些拳頭吃些苦頭而已。縱使那些使奴喚婢的大家少爺,也沒誰敢當真往出人命上鬧去。
何況農村娃就是不怕傷不怕痛,越挫越勇。但凡讓他聽到誰亂嚼舌頭,仍然是沖上去拳腳伺侯。
武梁聽說此事後,頗有些感慨。實際上她并不希望十一摻和這事兒。和程熙一樣,他們屬于小輩兒,男男女女間那點兒事,拿到他們面前說,武梁心裡還是會有些别扭。
再者,想他小小人兒,能有多少能量?她并不需要他多使這股勁兒。
武梁使人接了十一來寺裡,想問問他願意在寺裡住段時間還是回燕家村住段時間。結果一看,這小子眼窩青着,鼻尖紅腫,嘴角帶痂,拳頭上有新傷,竟是剛下火線的樣子,也不知道身上有沒有傷。
“等下我讓人送你去城裡醫館看看,然後就送你回燕家村住幾天吧。”
借着養傷的名義避開這些事兒不要參與了。看人家燕南越,都回燕家村躲着去了。
十一梗着脖子不肯去,“燕南越又不是姑姑什麼人,他躲着就算了,但我是姑姑的侄兒,怎麼能夠也躲着?姑姑在這兒遭人污蔑,若我卻隻顧自己縮頭躲着,連句安慰都給不了,那我成什麼人了?我不回去。”
“不回去也行,那就在這昭明寺和姑姑呆在一處吧,這樣便可以安慰姑姑了。”武梁道,“那你可得想些好詞好句來安慰我啊,來吧,先說幾句我聽聽。”
然後一臉期待的,眼巴巴的看着十一。
哪有這樣讨安慰的,姜十一沒忍住一下笑了出來,卻不小心牽動傷口,痛得呲着牙吸了口涼氣。
然後他很快又紅了眼睛,“我一直幫不上姑姑什麼忙,一直都是姑姑的累贅。如今姑姑被人說得那般難聽,我真是恨不得每個人抽上幾個嘴巴去。可實際上我卻隻能眼睜睜聽着毫無辦法,我真是無能又無用。”
這小子一副愧疚樣子,好像是他做錯了什麼事似的。
武梁問他:“你真覺得姑姑是個好人?”
“當然是。姑姑抛頭露面,那是為了賺錢養家。還不隻是養家,還扶弱濟貧,救助許多人,跟旁的商人根本不同。很多商人重利愛财,為富不仁,姑姑根本不是這樣的人。
單就女子而言,身世清苦的女子多了去了,她們要麼甘心為奴為婢發賣了自身,要麼不愛辛苦勞作隻靠出賣身體過活,姑姑這樣自力更生,兼濟天下,才是最最好的好人。”
“可是十一,世人并不認真看這些,他們更多的看表面,更多的重風評。十一,你可想過,如今流言傳成這樣,很可能帶累你以後的舉業進考。所以這時候你不要出頭露面,盡量淡化存在才是最好的辦法。”
姜十一吸了吸鼻子,“我不怕,清者自清,公道自在人心。姑姑,我都想好了,我是姜家唯一的男兒,姜家我說了算。程府要退親便退親,但姜家已經無旁的族人了,沒有人可以出來指手劃腳。若有外人敢給你扣道德敗壞的帽子,我必不允。還有,祖父去世時就說了,如果我尋到親生父母,盡可以改姓回去。他有愧于祖宗,讓姜家就此斷了也罷了。隻讓我以後别忘給他上柱香即可。”
姜老秀才帶十一回家的時候,十一已經大了,很可能記得自己的家和親人。姜老秀才帶他回去,指望他做活計賺錢跑腿等,兩個人算是互幫互助的合作關系。
所以姜老秀才也并不排斥姜十一尋自家至親。
十一說,其實他真是孤兒,他父母家人早就沒了。不過,他說,“姑姑,我以後進舉或立業後,必要另立宗祠。我認你做娘好不好?以後你就是我親娘。将來宗祠排位自娘始,你就是咱姜家的老祖宗,正堂挂你畫像,子孫後代都要在你跟前磕頭。姑姑,鳳冠霞帔我未必能給你掙來,但宗祠我一定立得起來。”
現在的人們對鬼神,對祖宗的敬仰,十分虔誠。小十一因為應了姜老秀才,現在便時時在老秀才牌前上香,好像點柱香他真會聞到似的。
武梁心說她死後焚骨為灰就罷了,牌牌都必要制一個,哪有那麼麻煩。
不過她心下感動,便道:“那些,以後再說吧。”說着順手拍了拍十一的肩。
結果十一沒忍住,又是一咧嘴。
原來和同窗相鬥,被推倒在地,肩膀撞上了石棱,如今青紫一片。
怕她擔心,他一直瞞着不說。聽說去接他時,他就不願意回來,說等過上三兩天再說,到時候臉上的傷能好些。
武梁想,這小子一直都不算很善言辭,但一直都知恩圖報的,是個好孩子。
隻是他心裡肯定依然裝着那小小惶恐,怕自己出力不夠惹她嫌棄,要不然怎麼到現在也是,總愛一個勁兒的自責,總愛說自己無能無用呢。
她從沒明示暗示過,希望得他多大濟吧。
既然他希望,那麼有難同當吧,他也大了,需要鍛煉了。
武梁想了想,道:“十一,你知道我為什麼讓人接你過來嗎?我正是需要你幫大忙呢。”
“真的?我真的能幫上忙麼?”十一眼睛亮亮的,卻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能幫上什麼忙啊。
“真的。并且這回,姑姑可就指着你了。”武梁一臉認真,“紅茶綠茶,還有侍衛們,他們很多人身上都有跌打損傷的藥,也會揉捏活皿的活子。你快去找人處理好身上的傷處,回來我再同你細講。”
姜十一猛點頭,然後轉身就往外跑,忙不疊地找人上藥去了。
・・・
十一上了藥回來,手上臉上都有些深淺不一的藥印子,看着大花貓似的。
武梁好笑的點點他的鼻尖兒,成功讓他又吸了一口涼氣。
“痛吧?你看你動武多不劃算,要想法讓對方痛才是對嘛。”
十一搖頭,“他們人多,我打不過。”
“那還敢出手?”
“我若不出手,就一點兒機會都沒有了。我沖上去打他一拳,哪怕緊接着被人打回來五拳呢,反正我那拳也已經落在他身上痛在他身上了。下次還想說閑話,就要顧忌着會不會再挨一拳去。”
武梁點頭,這也是一種威懾嘛。不過,這傷敵八百,自損四千的做法,還真是有夠樸實。
武梁耐心引導他,“我覺得,你是不是還可以想想别的辦法。那人既然愛說人長短,肯定是有些賤性的,這種人總會得罪不少人的。
咱可以等機會,等他落單的時候再下手,也可以拓展人脈,多團結鼓動一些身邊的同窗,大家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一起對付他,到群毆完了再提醒他嘴巴留德,讓他知道自己錯在何處。這樣縱使既然會被打回來,那也是對方吃的虧更大,更有震懾效果。至少比一拳頭,能讓他長記性。”
十一認真的思考,然後點頭,表示回去後就試試。
武梁點頭,又道:“并且回擊的方式很多,也并不一定是互拼蠻力。是人都有弱點,有時候找準對方的弱點下巧手,更能事半功倍。”
然後就說到正題,“比如說流言,堵是堵不住的,但流言說到底,就在于個‘言’字,最終也還是人那一張口。傳流言者的特點在于,他們常常躲在台面下,陰暗中,暗挫挫參與。他們的弱點便是,一旦誰被提到明面上來,會平白比咱們多一份心虛。
知道了對方的弱點,就沒啥好怕的了。對方能言,咱也能言不是。用武的既然壓伐不住,那咱就改來文的。
你剛才不是說我救弱濟貧什麼的一堆嘛,你把這些列舉一三五七項出來,用事實和流言對辯。光明正大駁倒他們,旁的不用多做,流言也就自行消散了。”
十一點點頭,“我一定會把姑姑行的好事說給衆人聽的。”然後他更加認真的思考,再開口又有些遲疑,“但是,隻不知這樣能不能說服他們。他們那些人,往往思想偏頗頑固不化,也能引經據典說辭多多,總是滿嘴自以為是的道理。”
他很擔心沒說服對方,反被對方問個啞口無言。到時候,就會白白淪為笑柄,給人們嚼舌增了調料,流言隻怕會越發的猖狂了。
那樣的話,還不如默默的别鬧那麼大的好。
武梁笑,“沒關系,若文的還不行,咱還可以再動武。不是有句話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嘛,咱們有兵,怕什麼。”
“兵?姑姑要請軍爺們出面嗎?”程侯爺手下有許多兵,姜十一不太清楚自家姑姑能不能動用得了。動兵這種事兒,貌似是件很大很了不得的事情呀。
“不是的,咱們動兵,不是找那種五大三粗的,得找會胡攪蠻纏的,好應對那些引經據典。咱燕家村不就很多這種人嘛。”
當初成兮開業,動用很多燕家村的人。如今留在京城的有大半,在她名下各店幫忙或各行小生意做着,還有包打聽什麼的行當,小人物耍賴撒潑什麼的,他們最會了。
所以武梁看着緊張的十一直笑,“放心,到時候,會有很多兵幫你的。”
十一還不太明白那些所謂的兵要如何個用法,但他仍鄭重點頭,“姑姑放心,不管輸赢,我都會拼力一試。”
臭小子,根本還是沒信心嘛。
不過武梁相信,跟他說過的,他肯定會認真做好的。
・・・
送姜十一回了書院,這邊武梁又捎信兒給程向騰,說姜十一受傷了,想請他幫着尋個大夫去瞧瞧。
她被程向騰要求住在寺裡不能回城,說等京城裡不再那麼沸沸揚揚了再回去。
那她有事兒,當然隻好麻煩他了。
武梁其實是想請程向騰出個面,給十一壯壯膽。那些同窗下手夠狠的,需得借借程侯爺的威風來抖那麼一下。
當然程侯爺出馬,怎麼會隻是請個大夫去呢。
程向騰聽說小姜同學為了替武梁出頭挨了揍,便親自請了大夫送了傷藥過去,順便把書院兩個助教夫子罵得狗皿淋頭。
那兩個助教夫子,大體相當于現在的生活老師,課堂之外的工作歸他們管。如今學生課下不但以傳閑話為樂,還打架鬥毆聚衆行兇,簡直不成體統。
程向騰斥問他們教帶出一幫什麼東西,弟子們當衆說人長短,作夫子的不知約束還是無能約束?這樣的道德和能力,又怎麼配當夫子。
罵得人家兩個助教夫子無顔再在書院這種高雅地方誤人子弟,當場蓋起鋪蓋背着包裹走人了。
程向騰又斥問說閑話的小子們可有實證,若無,請他們家長來說話。
請家長這種東西,不論在什麼時代都比較坑爹。但侯爺發了話,這事兒确實是自家小子理虧,那些當爹的不出頭也得出頭了。賠禮,道歉,一個個作盡俯首姿态,程向騰才算罷休。
然後書院裡被自家老爹揍一頓,被勒令領回家好生教養的有那麼好幾個。
有程向騰這态度作後盾,那些在十一面前趾高氣昂無所顧忌的高貴頭顱們,也不敢有事無事瞎仰那麼高了。
流言于是從明面轉到了地下。
而姜十一也按武梁囑咐改走文路,并且大張旗鼓放話出來,說有事兒大家明着說啊,背後唧歪的那是小人行徑惡賤嘴臉,與反方約戰溢水河,擇日辯論。
他搞得動靜挺大,在南山書院放話,在成兮酒樓放話……高調得整個京城都沒有不知道的。
・・・
溢水河上溢水橋。
對辯日子說到就到。
參加辯論的分左右站橋上,湊趣瞧熱鬧的沿河列兩旁,人烏渙烏渙的,這陣勢,出人意料的大。
人民群衆對八卦的熱情,真是古今鹹同。
姜十一站在橋上,有種千斤重擔一肩挑的壓迫感,又有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豪邁感,還有要力挑衆人的興奮感。今天他是領頭雁,他是排頭兵,他要沖鋒陷陣舌戰群雄哪,想想又有些激昂。
收斂心神深呼吸,冷靜一下後,姜十一瞄瞄自己身邊的人,再瞄瞄對方。不由又一陣兒陣兒的心慌。
還是人家人數多呀。
姜十一是早早就擺開陣勢站在這裡的,和他一隊的,有他在書院裡的兩個同窗,和成兮酒樓顧客群裡幾位立場十分堅定,已經雄辯過不少場的舉人學子。
不是沒有更多的人追随。隻是這是武梁的意思,讓他們出面的人盡量少些。有那麼幾個人,就足夠了。
這樣對方就不會為了人數上的優勢,而動員更多的人參戰。也免得以後有人提起來,會說當初她的反對派隊伍,是多麼多麼的壯觀。
并且人數少,這也是沾便宜的一種。
咱這裡滿打滿算就那麼不足十人,對方若人數過多,赢了也不見得是因為道理在他們那邊,而可能純是因為以多欺少,勝之不武。
所以他們也隻能精簡人員。
現場重新調配,就會有各種問題。多種準備後想上的沒能上,怨,随大流不想出力的仍硬被扯上了,也怨。總之他們少不了會有各種問題,自亂陣腳。
這是心理戰。
但姜十一的心裡也天人亂戰。
一會兒強自鎮定,想把自己準備好的一二三四條仔細再背上一遍,免得到時候打磕巴說不出來。
一會兒又忍不住埋怨燕南越,他來了信兒說今天會來京參辯,卻到現在還不見人影。
他怎麼現在變成這樣了呢,真的忘恩負義不記從前了嗎?他說心裡一直感激姑姑喜歡姑姑忘不掉姑姑,隻是因為明知事不可為,所以求親不成就迅速撤退那些話,都是為了自己開脫的嗎?這還是他認識了許多年的哥哥嗎?
擡頭看看天,差不到到時辰了,可是兵呢,姑姑說的兵呢?姑姑一向辦事謀定而後動,少有辦不成的,難道這次是因為被困囿山中,所以遣兵不成嗎?
兵不達陣,還用什麼兵?
姜十一站得筆直,手在袖裡捏得死緊,要開始了呀,會成功嗎,會失敗嗎?第一腔該由誰來開,自己嗎?應該怎麼說?
・・・
實際上第一腔不是姜十一開的,也不是對方開的,而是來自橋頭外,高頭大馬上一人。
程向騰端坐馬上,瞧着泱泱衆人,高舉着馬鞭定位,口裡朗聲道:“今日承蒙各位撥冗前來,同為姜氏女品行一辯。”
那架式,搞得跟這地兒是他的地盤,由他當家作主似的。
打完招呼,又表态,“在此之前,請容許程某說一句:不論姜氏女是優是劣,都是我程某的妻,不論今天結論是什麼,我與我妻都将虛心接受,劣則改之,優則共勉。程某在此,多謝各位的盛情關注。”
客氣完,抱拳略略一揖,然後放下手,頓片刻,無視周圍寂然無聲的衆人,淡淡然的客串主持道:“那麼,現在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