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生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

245章庶民之劍

  婦人回身揮了揮手。

  有位持劍大内高手上來,在女帝示意下,繞到後面,悄然手起刀落,一個手刀将王妃劈暈過去,旋即又匆忙奔來五六宮女。

  然而誰也掰不開王妃抱着王爺的手。

  凍了這許久,怕傷了王妃。

  婦人歎了口氣,說了句蘇蘇你若再不松手,我便燒了他的屍首,你知道我說得出便做得到。

  暈過去本來什麼也聽不見的王妃,竟然真的松開了手。

  讓人感觸不已。

  宮女們小心翼翼的将王妃抱進暖轎,大内皇宮裡也有禦醫等候。

  山上飄來一襲大紅袍。

  恐怕穢了陛下耳目,擦拭嘴角皿迹後從山上下來的内侍左都知薛盛唐精神極其萎靡,一日之間蒼老了許多。

  婦人看着這位老貂寺,歎了口氣,輕聲道薛都知且好生歇着,晚間朕會着人送幾枚療傷聖品來,将息着身子,朕的内侍省可離不開你呐。

  老貂寺感恩拜伏,大紅袍伏在雪地上盛開成一朵嬌豔紅花。

  婦人卻沒有立刻免禮,怔怔的看着頭拜手上的老貂寺,良久才道:“薛都知,可曾怨過妾身?”

  老貂寺身子一顫,慌不疊道:“臣惶恐。”

  婦人笑了笑說,朕知曉薛都知的一片忠心,但朕為女帝,欲昭彰天下,所以輕内侍省而立鳳梧局,此其一;其二,朕欲為這天下女子樹一型,不讓人間才女埋于文墨間。

  又說,朕啊,想讓女子入朝堂。

  這話很輕。

  不過落在薛盛唐和李汝魚耳裡,不啻于驚雷。

  讓女子入朝堂,這是何等的壯舉和大手筆,可以想象,會遭受到多少的阻撓,首當其沖的便是先賢定下的夫為妻綱等諸多禮常。

  這是一條漫長而颠覆的道路。

  會有很深遠的影響。

  也許永遠不會有那麼一天,也許……婦人真的做到了呢?

  畢竟如今鳳梧局的江照月和柳隐,俨然已有女子仕朝堂的雛形,也許等女帝弱了世家,再行此策,便真有達成的一日。

  李汝魚看着婦人,這一刻忽然覺得婦人很近。

  又覺得她很遠。

  近,她站在人間,為帝位着想。

  遠,她站在雲端,為天下着想。

  人間有此帝,豈不是億兆生靈之福?

  薛盛唐則要現實得多,不過婦人沒免禮,他依然跪着,有些話不敢說。

  陛下,您這壯舉颠覆傳統,誰人能懂?

  臣便不懂。

  婦人也沒奢望李汝魚和薛盛唐能知她心。

  薛盛唐,終究是世家出身,骨子的禮儀綱常持久日深,而李汝魚又太年幼,他的世界觀還沒達到這等程度。

  懂自己的人死了。

  順宗死了,死之前,将江山給了自己。

  嶽平川死了,死之前殺趙骊。

  輕歎了口氣,“免禮退下罷。”

  待薛盛唐退下,婦人和李汝魚回到隻倒了一間的小院子,在台階上坐下,虬髯滿面的漢子元曲尚在,有些拘束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婦人笑了笑,“就憑你元曲以萬貫家财活十萬災民,别說在朕面前,即使在垂拱殿裡,也該有你一席之地,不需拘禮。”

  元曲笑而受之,依然不坐。

  女帝給了臉,但你不能真的不要臉。

  婦人對元曲的态度,與嶽平川一般無二,輕聲贊道:“世間芸芸衆生,皆為了功名富貴四字而沉浮一世,辛苦一生,蠅營狗苟幾多時,雖知身後帶不走一絲一帛,但上至天子君王,下至販夫走卒,卻前赴後繼,存在的意義何在?”

  李汝魚心緒有些不定,聞言不語。

  元曲卻搖頭,“陛下此等見解,草民不敢苟同。”

  婦人哦了一聲,“願聞其詳。”

  元曲思忖了一陣,才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不在其階不懂其辛,陛下居大内皇宮,衣食無憂,看的是天下大勢,但民間衆生,蠅營狗苟者或有為己,亦有為子孫後代者,且居阡陌而心憂天下者,古往今來衆之,對于我等庶民,暖衣、飽食、父健、子興,便是一生。”

  頓了一頓,“無數一生彙聚在一起,便是陛下一手打造的盛世。此為天下細處,彙聚一起,這便是陛下所看見的天下大勢。”

  婦人沉默。

  看向李汝魚,發現少年心思依然遠飄。

  知道他在擔心青州那邊的謝家晚溪和夫子,也便不問他,笑道:“也許你說的在理,朕舉君王之劍,劍鋒所在處,是天下為謀。”

  元曲點頭,“所以,今日臨安事,既有陛下的君王之劍,亦有嶽王爺的諸侯之劍,更有李汝魚、孤獨鹫、西子船娘的庶人之劍。”

  “庶人之劍,蓬頭突髻垂冠,曼胡之纓,短後之衣,瞋目而語難。相擊于前,上斬頸領,下決肝肺,此庶人之劍,無異于鬥雞,一旦命已絕矣,無所用于國事。”

  “此劍無國事,卻處處是國事,天下黎民,無一不國事。”

  元曲一腔話,酣暢淋漓。

  “草民以些微家财而活災民,在草民看來,是人之常情,是庶人之心,但在陛下及滿朝百官看來,卻是達則兼濟天下的國事,此便是階層之異。”

  “這便是存在的意義。”

  “不同的意義,卻大多指向同一個方向:為了活下去,為了更好的活下去,為了子孫後代也能比自己更好的活着。”

  元曲沒有說的是,我存在的意義,是尋找心之歸宿。

  無關庶民,亦無關國事。

  婦人聞言有些動容,許久沒有做聲。

  雪花簌簌落落。

  “今冬的雪來得有些早。”

  婦人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接着又道:“也許彩雲之南也該下雪了。”

  元曲愕然。

  陛下這句話意味深長。

  難道是今次臨安的事,還牽扯到大理了?

  莫不是……

  元曲猛然想到一種可能:也許大理真的在廣西那邊有動靜。

  難道陛下想趁着和北蠻的暫時盟約,先平定大理?

  卻聽得婦人輕聲道:“你的命是嶽平川留下的,按說,朕應該給你找個事,比如保護王妃,不過不能,所以你去廣西若何,如有戰事,替嶽平川取大理士卒頭顱一千。”

  元曲怔住,旋即大笑,“有何不可。”

  虬髯漢子起身踏雪而去。

  今持庶民劍,尋我元曲一生彼岸。

  我的彼岸,是一襲紅衣。

  她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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