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的冷眼旁觀,便已經将徐時行推下了懸崖。既然他不管,那就由徐階做主了,徐階怎麼可能給徐時行好臉色?
便把徐時行打發到工部去了,徐時行去了工部,也被人冷眼,安排了一個閑置的位置,整天閑得身上都長青苔了。
如果隻看閑,他和羅信差不多,隻不過羅信手下還管着一批人,自己大小是一個部門的頭頭。而徐時行就凄慘了許多,沒什麼管的人,管他的人倒是不少。隻是幾個月的時間,人都蒼老的許多。
心情郁悶,也沒有幾個朋友。這不是旬休,閑着無事,便穿着一件半新不舊的儒衫,晃晃蕩蕩地來到了羅府。
羅信看着晃悠了進來,心中就想笑,不過還是憋了下去,人家如今過得已經夠凄慘了,這個時候,當着人家面笑,不地道。
兩個人并着膀子,向着羅信府裡晃蕩着,羅信的府邸原來可是嚴嵩的,被嘉靖帝賜給了羅信,這個府邸那個叫大。而如今十五過去了,羅恒他們都離開了,老爹也去軍營了,家裡也就剩下了羅母,羅信,陸如黛和羅羽。而且羅信的下人也不多。偌大的一個府邸,便顯得十分冷清。再加上是冬天,便顯得十分蕭索。徐時行将雙手抄在袖子裡,一邊晃蕩,一邊向着四處張望道:
“這麼冷清啊!”
“呵呵……”
徐時行橫了羅信一眼:“呵呵什麼?”
“呵呵……”
“沒意思。”
“呵呵……”
徐時行便有些無語,順着石子路向着羅信的書房走去。還沒有走到書房,徐時行便道:
“算了,不去你書房了,我們兩個出去走走。”
“有什麼可走的?”羅信搖頭道:“還是去我書房,我讓下人弄幾個小菜,我們兩個喝一杯。”
“咱倆出去吃。”徐時行道。
“出去吃?你請客?”
“我請就我請。”
羅信腳步不停道:“怎麼想起來出去吃了?”
“也不是!”徐時行有些落寞地說道:“如今天下舉子都入京了,我們出去走走。”
羅信便笑道:“怎麼?你這個榜眼,想要重溫一遍回憶?”
徐時行便嗤了一聲道:“當着你這個狀元的面,提我這個榜眼幹什麼?别廢話,我們出去走走。”
“好,等我換件衣服。”
兩個人來到了羅信的書房,羅信讓徐時行在書房内坐等,自己去堂屋換衣服。不一會兒,羅信換了一件和徐時行一樣的,半新不舊的儒衫走了進來。徐時行上下打量着羅信道:
“你一個土豪,怎麼弄這麼一件衣服穿?”
羅信撇了撇嘴道:“說好了你請客,如果我穿着華麗麗的,然後還讓你算賬,這不合适。”
徐時行便笑着搖了搖頭,站起來,和羅信并肩走了出去。隻是心中卻是熱乎乎的。他知道這是羅信得意穿的和他一樣,以免自己不舒服。
兩個人走出了大門,羅信打量了一下徐時行,又低頭看了看自己,不由啞然失笑。徐時行便道:
“你笑什麼?”
羅信風騷地彈了彈袖子道:“你說我們兩個在别人的眼中,想不想兩個進京趕考的寒門子弟?”
徐時行也就比羅信大五歲,如今羅信二十一,他二十六。這樣年級的舉人真是算年輕的。問聽到羅信所言,徐時行打量了一下自己和羅信,也不由笑了起來。風騷地甩了一下頭道:
“你說會不會有富家小姐看上我們?”
“做夢吧你!”
羅信說完,便放肆地大笑了起來,徐時行也放肆的大笑,兩個人走在大街上,肆意的笑,引得周圍的路人指指點點。
“看那兩個人。”
“有什麼可看的,兩個窮書生。”
“這兩個人多傻啊!應該是第一次進京吧,看到什麼心情都好,土包子進城啊!”
“别那麼說,這個時候進京的書生,都是舉人。”
“怕什麼?不過是兩個窮書生罷了,你還真以為他們兩個能中進士?”
“……”
徐時行和羅信相互對視了一眼,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大袖飄飄的向前走去,留下了背後一片嘲諷的目光。
大街上來來往往有很多讀書人,這些讀書人旁若無人地談笑着,都在展望着即将到來的會試,一個個信心十足。看着這些人興奮的神色,羅信和徐時行的情緒也好了起來。
靠近中午的時候,兩個人來到了太白居,在一樓大堂内尋了一個角落坐下,點了四盤菜,一壺酒。這個時候的菜價和酒價都翻了将近十倍,讓徐時行心痛得直咧嘴。羅信“吱”的一聲喝了一口酒,看着徐時行心痛的模樣道:
“該!讓你這個時候跑出來喝酒,在我家裡喝不行麼?”
徐時行收起了心痛的表情,撇了撇嘴道:“在你家沒氣氛。”
“行,行,又不是我請客。”
兩個人出來完全是放松心情的,所以兩個人也不再說話,隻是靜靜地聽着周圍那些書生的談話。
在這個趕考的時節,京城本地人沒有彪呼呼地跑酒館來吃飯,太貴了。所以,此時在太白居内吃飯的人幾乎都是外地前來京城趕考的舉子。也就羅信和徐時行這兩個冒充的人坐在角落裡,喜滋滋地偷聽,回想着青蔥歲月。
此時在太白居内的舉子來自天南海北,但是總體上分成兩個集團,一個來自北方,一個來自南方。
别說是大明朝,自從有了科舉之後,就有南北之争,誰也不服誰。
這不?
在這個太白居的一樓大堂内,便分成了兩個集團。雙方不交談,隻是和自己一圈的人交談,但是在交談的話中,就算沒有貶低對方,卻是一直再高台自己這一方。剛開始的時候,聲音還小,随後聲音便漸漸地大了起來。到了最後,言談中便有了貶低對方的話語,雙方很快就争論了起來。
沒什麼好争的,實際上在大明朝,北方的讀書人很明顯不如南方人。前三甲如不是羅信橫空出世,就從來沒有過北方人。所以,那些南方的舉子一直十分驕傲,此時在太白居内,口中一個個名字點出來,臉上的驕傲顯而易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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