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友實業社的總經理陳萬運,帶着一卡車實業社親自生産的三友牌毛巾,兩卡車大米,兩卡車面粉,組成一個小型車隊,浩浩蕩蕩地前往閘北區十九路軍駐地慰問官兵。
馮晨陪着陳萬運坐在陳萬運的專車上,在卡車前面開道。
國民革命軍第十九路軍,前身是粵軍第一師第四團,1926年由粵軍第一師改為國民革命軍第四軍,改編後,在1930年的中原大戰中,第四軍協助蔣介石擊敗馮玉祥、閻錫山,此後番号改為第十九路軍,由蔣光鼐任總指揮,蔡廷锴為軍長。
1931年7月至9月,第十九路軍奉蔣介石之命,參加了對中央紅軍的第三次圍剿,1931年九一八事變後,第十九路軍調防上海。
當陳萬運的慰問車隊到達十九路軍駐地時,一身戎裝的蔡廷锴軍長親率警衛連列隊歡迎,車子停穩後,陳萬運推開車門走了下來,蔡廷锴熱情地迎了上去。
“陳先生慷慨解囊相助,廷锴定當率十九路軍将士,寸土不讓,誓死捍衛我大上海安全不受外敵侵犯!”蔡廷锴向陳萬運敬了個标準的軍禮道。
“立正,敬禮!”緊随蔡廷锴身後的警衛連連長方國雄一個轉身,面向站作兩排,一百多号昂首挺兇,手握鋼槍,雄赳赳的警衛連戰士們下達着命令。
“蔡将軍軍容如此嚴整,萬運深信,區區萬餘日寇海軍陸戰隊,若要挑釁,十九路軍将士必能讓其喪身黃浦江中!”陳萬運顯得異常激動地說道。
一旁的馮晨小聲安排着方曉曼和莫三強,讓他們協助陳萬運的人,指揮卸載卡車上的物資,自己則随着陳萬運到了蔡廷锴的軍部。
在軍部裡,陳萬運這才向蔡廷锴介紹着身邊的馮晨,說道:“蔡将軍,這位是馮晨馮先生,新聲通訊社記者,其父馮文軒老先生是同盟會會員,現為南京國民政府參議院參議。”
“歡迎,歡迎!我與令尊馮參議非常熟悉,說來大家都不是外人。”蔡廷锴伸出雙手同馮晨握了握說道。
“報告!《民衆日報》記者金碧輝小姐請見。”三人剛剛坐下,警衛連連長方國雄大踏步進來,給蔡廷锴敬了個軍禮報告道。
“請她進來吧。”蔡廷锴吩咐道。
“金碧輝?金碧輝不就是川島芳子嗎?此時此刻,她到十九路軍軍部裡來幹什麼?”坐在陳萬運身旁的馮晨心裡納悶着道。
随着一陣高跟兒鞋的聲音,一個身穿一襲綠色旗袍的年輕女郎走了進來。這個女郎身材窈窕、氣度華貴,最引人注目的是她一頭修剪得體、烏黑發亮的短發。
“果然是川島芳子!”望着風姿綽約走進來的川島芳子,馮晨心裡疑惑不解。
“蔡大哥,聽說日本人最近一直在吳淞口增兵,上海民衆恐慌情緒蔓延,我們《民衆日報》社,想在蔡大哥軍中采編一期報道,公開宣傳我軍欲抵禦外敵入侵之士氣,用于安撫民衆,不知道蔡大哥給小妹這個面子不給。”
川島芳子輕啟朱唇,扭動着腰肢,旁若無人地走近蔡廷锴将軍身邊。
“格格的面子,我當然要給!”蔡廷锴爽朗地答應着。
說話間,川島芳子這才輕輕偏轉頭,一雙美目如電,似是不經意地,快速掃過在沙發上坐着的陳萬運、馮晨兩人,當看到馮晨這一刻時,川島芳子微露驚訝之色。
“來,來,來,格格,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實業家,三友實業社總經理陳萬運先生。”
蔡廷锴禮讓着川島芳子在陳萬運旁邊的另一張沙發上坐下。
“這位馮先生就不必介紹了,格格肯定認識!”蔡廷锴接着介紹道
“當然認識,馮先生是大日本駐上海領事館總領事平岡龍一的得意門生,下得一手好圍棋,深得平岡龍一的信任,我可是聽說馮先生最近到新聲通訊社任職了,看來我們也算同行了。”
聽到川島芳子的話,蔡廷锴和陳萬運兩人的臉色不易覺察的寒了寒,火辣辣的目光同時朝着馮晨望去,馮晨心裡暗暗叫苦,川島芳子這是話中有話,明顯帶着挑撥離間的味道。
“哦,實在抱歉,我倒是忘了,金小姐還有個日本名字叫川島芳子,我還以為上次在日本領事館同田中隆吉少佐在一起的是另外一個人呢。”
馮晨微笑着揭了川島芳子的老底。
“哈,哈,都說同行是冤家,果然不假!你們兩位年輕人不要在這裡鬥嘴了,我帶你們幾位去參觀一下,我軍将士們的操練和防禦措施,感受感受我們十九路軍将士們的氣勢!”蔡廷锴出面打着圓場道。
在十九路軍的操場上,幾千軍人們殺氣騰騰,喊聲震天,正在操演,一位上校見蔡廷锴帶着人過來,跑步上前,立正敬禮,大聲道:“報告軍座!78師156旅第6團團長張君嵩前來報到,請指示!”
“稍息!”
蔡廷锴給張君嵩回了個軍禮。
接下來,張君嵩在前,帶領着大家,沿着操場觀看着軍人們操練,同蔡廷锴并排走着的陳萬運,仔細觀看了一會道:“蔡将軍,我發現貴軍重武器有點偏少,将來戰端一開,恐對貴軍很不利啊!”
“放心好了!我軍重炮基本都部署在吳淞口炮台,時刻監視着日軍軍艦的動向。”蔡廷锴成竹在兇地說道。
“蔡大哥,能否帶我們到吳淞口炮台參觀一下?!”跟在後面的川島芳子,朝前緊追了兩步,嗲聲嗲氣的請求道。
“這個不行!吳淞口炮台重炮部署屬于軍事機密,大哥不能滿足你的這一要求,帶頭違反軍紀。”蔡廷锴一口回絕道。
從操場轉回來,見所有慰問物資已經卸載完畢,指揮着卸車的三友實業社義勇軍副隊長武平帶着方曉曼和莫三強走了過來。
當武平看到川島芳子時,眼睛一亮,不顧在場衆人,興沖沖地上前,同川島芳子打着招呼道:“金小姐怎麼也到這裡來了?”
川島芳子嬌笑着道:“原來武隊長也在啊,我到這裡當然是采訪來了,你們陳總經理能夠慷慨相助,我們做記者的隻有多采編些新聞,為将士們助威呐喊了!”
……
在回三友實業社的路上,馮晨仍舊同陳萬運同車,當車子駛出十九路軍軍部不久,坐在副駕位置上的陳萬運忍不住扭頭問道:“馮先生真是平岡龍一的學生?”
“是的,平岡龍一是我在日本明治大學留學時的老師。”馮晨平靜地回答道。
“倭寇亡我中華之心路人皆知,望馮先生與倭人交往時當自慎重,千萬别做出親者恨仇者快的事情來啊!”
“陳總經理,你的話我會牢記在心的!”
“那個金碧輝小姐,我聽說她原名叫愛新覺羅·顯玗,是前清肅親王愛新覺羅·善耆第十四女,蔡将軍之姑母是顯玗的奶媽,二人感情很深,勝過親生母女關系。”陳萬運轉過身背靠着副駕座椅,慢悠悠地說道。
“難怪她叫蔡将軍為大哥,出入第十九路軍軍營那麼随便。不過,我覺得川島芳子最近在上海出現,肯定同當前東三省的局勢有關。這裡面恐怕有陰謀,但我始終想不透徹他們會耍什麼陰謀。”
馮晨在陳萬運面前,有意不提川島芳子的中文名字。
“她畢竟是中國人嘛,聽武平說,九一八事變後,金小姐經常出現在上海民衆抵制日貨、反日遊行活動的場所,且處處沖在前面,巾帼不讓須眉啊!武平就是在這樣的場合結識的金碧輝小姐。”
“唉!陳總經理,要想看透一個人,不能僅僅從她在公衆場合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去判斷,這需要用時間才能證明一切!”馮晨靠着車子的椅背,雙手攏了攏頭發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