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夜,炙熱且又漫長。
流螢玉露,暗香浮動,連空氣都變得清馥香甜起來。
晚風輕拂,似是愛人溫柔的撫摸,一對終于坦誠相見的小情侶,在美麗的夜色下纏綿着一曲情話。
而這一個夜,接秀山房卻是亂成了一鍋粥。
直到天明,絕望的策棱家包衣奴才打算壯起膽子去向策棱大将軍禀報了,烏蘭圖娅卻是姗姗而至。
誰也說不出,姑娘身上究竟發生了些什麼變化,但就是覺得有些不同。
那是處子初承魚水之歡,皿脈暢通必然的反應,容顔顯得更加嬌豔,眸中似乎多了幾分少女時不同的意韻,雖然奴才們覺察不得那麼仔細,卻隐隐會有所感覺。
“格格,格格,您這是去了哪兒啊,可叫奴才擔心死了!”
幾個家奴喜極而泣,烏蘭圖娅卻把臉色一闆,道:“在這圓明園裡,還怕人丢了不成?大驚小怪!”
“可是奴才……”
“好了,我隻是夜遊園子,與辰貴妃吃了幾杯水酒,一時倦了就宿在了她那裡,忘了跟這邊交代一下。可曾有人去告訴我阿瑪?”
“奴才們正要去……”
“那就不要去了。阿瑪一向以軍法治家,我不想牽累你們。”
“格格慈悲!”
幾個包衣奴才感激涕零,烏蘭圖娅見他們答應下來,心中也是一寬。她和李觀魚已經商定,利用皇帝在大水法落成之日召集百官欣賞,園中其他地方防備松懈之機,二人便私奔離開。如果這次驚動了父親,萬一把她接回家中,可不方便實
施他們的計劃了。
斥退了幾個家奴,回到宿處歇下,頭一挨着枕頭,想起昨夜颠狂,圖娅心頭忽然一陣羞怩。那一幕幕,此刻回味,仍是不免叫人臉熱心跳,卻又說不出的歡喜期盼。
真不能想了,這一想,臉上便燥熱起來,心裡似揣着一隻小兔子,一味地想要跳出來。
“圖娅姐姐,圖娅姐姐……”
圖娅正想叫人準備浴湯,忽然便聽到一個叽叽喳喳的聲音,除了小甜果,還能有哪個。
圖娅連忙坐起來,這種事情,即便是最好的閨蜜,也不可叫她知道。
“啊!你回來了!”
小甜果看到圖娅,頓時松了口氣,連忙返身把門關上。
她蹦蹦跳跳地走到圖娅面前,眼眸轉了轉,浮起一絲神秘之色,小聲地問道:“圖娅姐姐,會情郎會了一晚上吖?”圖娅強作鎮定:“好不容易找到他,私語一陣,再想離開時,天色都黑了,為怕驚動了别人,我隻好在外邊躲上一宿了。”說到這裡,她打了個哈欠,道:“好困,我想補個
覺,你别吵我。”
“一會再睡嘛。”
小甜果拉住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打量的圖娅一陣心虛:“一晚上沒回來,你們……就沒發生點什麼?”
圖娅羞紅着臉啐了她一口:“胡說八道,人家……人家能發生什麼?”
“可惜可惜,白白給了你機會……”
小甜果扼腕歎息,圖娅好笑不已:“臭丫頭,難不成你還希望我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
小甜果被質疑的十分心虛,“說什麼傻話,我不就是替你着急嗎?如果不采取特别措施,你和那傻魚這輩子都不可能在一起,難不成你還真要嫁給弘皎哥哥不成?”
對了,弘皎!想一想從最開始她和李觀魚感情開始有了發展,就一直是小甜果從中做紅娘,難不成這丫頭……
“小甜果,你喜歡弘皎郡王,是嗎?”原本隻是随便一句疑問,沒想到小甜果的面色‘騰’地紅了起來,急急忙忙否認道:“怎麼可能呢!弘皎哥哥……他可一心喜歡的都是你!算了算了,人家好心當成驢肝肺,才
不要管你了呢!”說完,小甜果竟慌裡慌張地跑了出去,烏蘭圖雅終于明白,原來小甜果真的喜歡弘皎,所以她才如此賣力地撮合自己和李觀魚。這傻丫頭,竟然和她還揣了這麼多心思!
生氣嗎?或許有那麼一點,隻是被人利用的不甘。但更多的卻是慶幸和感激。如果沒有小甜果,她怕是這輩子都不知道想念一個人是什麼滋味,也會和其他貴族女子一般,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甚至是皇上賜婚,随随便
便嫁了人,了此一生……不過這件事已經不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了!她就要和李觀魚遠走高飛,海晏堂建成之日已經沒有多少天了,雖然能和心愛之人在一起很幸福,可是阿瑪、額娘,還有小甜
果那丫頭……烏蘭圖雅心裡是一半歡喜一半憂,打那天以後起,她一邊整理私奔之後需要的東西,一邊去父親那裡主動承認錯誤。無論策棱再說什麼,烏蘭圖雅就沒忤逆過。即便是讓
她和弘皎見面,烏蘭圖雅也乖乖照辦,隻是一定要随身攜帶小甜果,弄得弘皎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她卻很是怡然自得。李觀魚呢,幹起活來更加賣力,隻盼着建成之日快快來臨,期間也曾經與烏蘭圖雅見上一面,卻都是遠遠地連話都不能說一句,他隻能拼命幹活。當然,偶爾也會去方壺
勝境外看上一眼,心裡也是躍躍欲試……
期盼中,海晏堂的大水法西洋雕塑群的修建,幾乎已經快要接近尾聲。之所以這個工程如此龐大,是因為地面呈現的石雕建築群隻是表象,其下實際上有一個龐大的地宮,因為這裡并沒有天然噴泉,要讓這些石雕噴水,必須引水進入地宮,
地宮中另行設計機械汲水裝置,将水再引上去。所以,大水法石雕下面的龐大空間裡。那裡一整套運行大水法的操作機關,可以說,這個地下工程才是整個大水法最重要的環節,如同它的心髒。而泰勒做為一個工程師
,主要負責的就是這個地下建築群的修建。
這一日,泰勒提着一個琴盒般的黑匣子來到圓明園,守在萬重門的黃馬褂立即上前檢查。地宮的龐大建築需要許多建築零件,有些過于精密的,都是由泰勒進行手工打造,再運往海宴堂進行裝配,但是縱然大家都認識他了,進出圓明園依舊需要進行仔細的檢
查。
“打開匣子,檢查!”
“都是地下水宮所用的零部件,每次進出園子都要查。大水法在趕工期,要在皇上大壽之日做為獻禮呢……”
泰勒一邊抱怨着,一邊将黑盒子遞了過去,神色間飛快地掠過一絲緊張的意味。
“這些都是什麼?”黃馬褂拎出一根黑色的鐵管,狐疑地看着。
“當然,這是噴水口的部件,用來噴水的……”
泰勒比劃着,生怕那黃馬褂把這根鐵管與火槍聯系起來。不過這黃馬褂雖然用過火槍,卻絲毫沒有懷疑這堆拆散了的零件。
将裡邊一堆本來形狀就與普通火铳大有區别,隻是擊發原理仍舊一緻的槍械零部件仔細看了一遍,兩個黃馬褂沒發現什麼問題,便向他擺了擺手。
泰勒故意抱怨着,把零部件又重新裝好,合上匣子,提在手中,緩緩走進了圓明園。
龐大的地宮中,許多的工人正在忙碌着,砌水池的,盤水道的、溝通與地面建築群的水道的,安裝調拭汲水裝置的,十分繁忙。泰勒提着盒子鑽進地宮,那些黃馬褂雖然沒有看破其中玄機,可郎世甯、蔣友仁這幾位精通機械的意大利人,卻難保不會看出破綻,所以得趁他們不注意,先把東西藏起
來。泰勒轉悠了一陣,找到一處已經建造完成,隻有零星幾個工人在此進行最後施工的所在,掀開一塊石闆,下邊露出早已掘好的一個空洞,将那口裝着火槍零件的匣子藏了
進去,重新把石闆蓋好。他機警地四下看看,見并無人注意,忙拍拍手上的灰塵站起來,佯裝檢查水車上的螺絲。然而,暗中卻正有人窺視着他,李觀魚看到了他藏黑匣子的舉動,登起疑心:“這
洋鬼子在幹嗎?莫不是……”
李觀魚忽然想到了石柱上詛咒皇帝的薩滿咒語,不禁有些懷疑,這泰勒會不會是在用什麼西洋巫術,又來詛咒天子的手段。傍晚,海晏堂又恢複寂靜,工匠們也全都離開了,大水法處空無一人,地宮中更是空空蕩蕩。李觀魚逡巡着沒有急于離開,等其他人走後,李觀魚迅速趕過去,從藏匣處
取出了那口黑匣子。匣中是一堆零七八碎的器材零件,雖然和用在裝水車的那些有點不同,可李觀魚一一拿起檢查,卻沒有發現不對勁兒的地方。那些用過火槍的黃馬褂兒都沒認出這些東西
,李觀魚這從未擺弄過火槍的人如何能夠明白?本以為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或者是危害皇上的,可這些器材零件應該沒有什麼危險吧?或許是他個人私藏起來的玩意兒?李觀魚有些看不懂,他也知道大水法的建成
依賴于這些洋人,乾隆皇帝十分器重。在沒有真憑實據之前,不能向這些人發難,所以猶豫一番後,還是把東西又放了回去。他決定之後加強對這裡的監視,東西放在下邊,是沒有什麼用處的,如果泰勒真的有鬼,那就一定有把它取出來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