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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薛紹和李仙緣一同乘了馬車到了皇城朱雀門,憑借宮裡給出的金印令牌進了宮來。薛紹都沒有太多的閑暇來欣賞這座美麗威壯的宮殿,和許多入宮上朝應職的臣工們一樣,一路乘着馬車進了大明宮直到下馬橋下了車。
從進到皇城朱雀門直到下馬橋,都走了約摸有一個小時。薛紹心中暗自驚歎,這皇城也未免太大了一點,難怪那些文臣武将們一路進宮不是騎馬就是乘車,沒見到幾個步行的。
過了下馬橋往前就是大唐的政治權力中樞、二聖臨朝與百官面聖的含元殿。從這裡開始就隻能步行了,佩劍的臣工也必須卸劍,否則就是闖宮之罪那是要殺頭的。李仙緣帶着薛紹避道繞過了含元殿往東而行,穿過了東内苑來到了龍首池。
這裡是一處宮中勝景,水謝樓台名草花卉一應不缺,時常有臣工勞碌之餘在此休憇賞景,皇帝也有時在這裡泛起龍舟宴請群臣。
李仙緣把薛紹帶到了這裡,就算是完成了他的使命,臨行之時他叮囑道:“薛兄就隻管在這一帶遊玩便是。太平公主偶爾會來這裡泛舟或是踏青。如果機緣巧合,便能遇上太平公主殿下了。”
薛紹聽了直接無語。還以為上頭早已安排好太平公主今日會來這裡遊玩,隻等相見便是,沒想到是這樣一種“不靠譜”的小概率邂逅。
李仙緣仿佛是看出了薛紹的無奈,隻好賠笑道:“薛兄勿怪,聖上之意必須得是順其自然,非得是太平公主殿下自己心來潮了要來此地遊玩,薛兄方能與她遇上,那樣才不會令公主生疑。”
“好吧,既來之則安之。”薛紹也不想多說什麼。反正就當是完成一個差事好了,更沒指望過皇族對他一個小不點臣民實行什麼“人性化”招待。
“如果今日沒能遇上公主殿下,明日,小生再陪薛兄入宮。附近的值戍衛士都已經打過招呼了,并不會為難薛兄。”李仙緣也甚是有些無奈的苦笑了一聲,“上面如此安排,小生也是愛莫能助。還請薛兄莫要怪罪。”
“李兄不必多言,請回吧!”薛紹面帶微笑的道,“薛某并非是那種小肚雞腸不明事理之人。”
“多謝薛兄寬宏大量。”李仙緣拱手拜别。
李仙緣走了,薛紹便開始了他漫無目标的“邂逅之旅”。
龍首池很大,林蔭小道和樓廊亭謝數不勝數。休說是偶遇,就是約好了在這裡見面,也非得是指定了具體的樓台位置才行,否則都容易兩兩錯過。
薛紹倒是半點焦急和忐忑也沒有。以往多年的軍旅生涯中,他經常在條件險惡的環境下一動不動的潛伏好幾天,隻為等待扣動班機的一瞬間。那種日子都熬過來了的人,自然有着超乎常人的沉着和耐心。
所以,眼下的窘境對薛紹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他悠悠然的四下晃蕩開來,就當是免費皇宮一日遊了。
一連三天,薛紹在龍首池連太平公主的影兒都沒見着。那裡平常是文武臣工們休息遊覽的地方,閑雜人等進不得皇宮,宮中的命婦侍兒也輕易不敢離開後宮掖庭。所以,别說是太平公主,三天下來薛紹連個女人都沒見到過。
連李仙緣都覺得甚是尴尬并替薛紹着急了,但薛紹仍是十分沉得住氣,連一句怨言沒有,依舊早出晚歸像上班一樣,去龍首池“守株待兔”。
月奴總是足不出戶的藏在自己的房間裡閉目打座調息,除非薛紹回來否則很少現身。李仙緣很是好奇,她這樣年輕的漂亮女子為何總像個七八十歲的入定老僧一樣,八風不動沉寂如水?除薛紹之外,她都從來不會跟誰多說一句話,更不用提給個笑臉了。真是個不解風情的冰山美人兒,連個搭讪機會也不給!
今日陽光晴好清風習習,龍首池水岸邊的楊柳迎風輕揚如翩翩起舞,花圃裡的許多花兒也開了,争香鬥豔烢紫嫣紅。這樣的景象,恰是踏青遊玩的好日子。
奇怪的是,今天龍首池一帶顯得異常的冷清,除了偶爾有一隊兵丁巡過,幾乎沒有見到一個文武臣工來此晃蕩。薛紹不覺有些詫異,細下一想,好像昨晚聊天時聽李仙緣說過,前太子李賢因“謀逆”之罪被拘審一年有餘之後,終于在昨天被流放出京。據說李賢一行百餘人包括妻子兒女在内,全部衣衫褴褛狼狽凄慘,凡見狀之人無不悲戚莫名。
這段曆史薛紹是記得十分清楚的。也就是從剪除親生兒子李賢、清除了這個初期最大的政敵開始,天後武氏開始更大力度的把持朝政擴張勢力,邁開了她通向女帝之路的步伐。
發生了前太子被流放這樣的大事,朝堂之上自然是一片風聲鶴唳人人自危。就算不會受到影響與波及,在這樣的關頭又還有哪個臣工敢于跑到龍首池來聚衆嬉樂,那不是擺明了非法聚衆私議朝政,或是對前太子李賢的遭遇興災樂禍嗎?
難怪今天龍首池裡隻有薛紹一個孤魂野鬼在遊蕩了。
薛紹反倒覺得落了個清靜。他像前幾日一樣,徑直朝龍首池湖心的霧月亭而去。那裡有一片用太湖石雕徹而石的荷花、荷葉與蓮蓬,鬼斧神工匠心獨特。這許多的雕刻連成了一條浮在水面的甬道,直通建在湖心的霧月亭,大的石荷葉能夠容納三個成年人在上面卧躺。
薛紹每天都選擇了在這裡守株待兔。出于多年養成的職業習慣,他認定這一片石景不光是人迹罕至十分幽靜,更是整個龍首池一帶最佳的埋伏與狙擊地點。藏身在這裡,幾乎整個龍首池都在他的觀察範圍之類。相比于漫無目的瞎逛制造偶遇,在這裡看到了目标再去主動搭讪要明智得多了。
薛紹不緊不慢的踩着石徹甬道,往湖心霧月亭走。走到一半,他警覺的聽到前方不遠的一個大石蓮蓬後方,傳來女子低低的抽泣之聲。走近幾步,再又看到了披散在地上露出來的一截白色衣裙。
“至此生死兩茫茫,我不見君顔,君不識我淚……”女子一邊低泣一邊沉吟,字字句句痛徹心菲。隻見石蓮後伸出一隻雪白的素手拿起一塊小石頭,她用一張寫滿字的紙頁将那石頭包上,雙手捧起,連石帶紙一起沉到了湖底。
“神明有靈就請魚傳尺素,讓你收到我為你寫的這些詩篇……”女子越發哽咽,聲音都是斷續了。
這種事情若是當面撞破了,難免尴尬。薛紹駐步看了幾眼正準備轉身離去,石蓮後的女人驚詫的站起身來,“誰?!”
薛紹一轉身,正與一雙泛紅的淚眸四目相對。
女子面帶驚惶,薛紹頓覺眼前驚豔一亮。
眼前的這名女子,着一身青色的半袖襦裙迎風而立,頭戴花钗博鬓飛揚,半露的粉嫩香肩和酥兇之上搭了一條雪白的帔帛。那一張貼了赤焰花钿的玉面,已是美到令人驚詫,雖是有些梨花帶雨但絕然不是黛玉葬花的那種楚楚病态,反而靈氣十足透出幾分睿智與淩厲。
若要用一個字來形容眼前這個驚鴻一現的女子,那就是——仙!
若要換作是一個詞,那便是——清麗絕倫!
“你是何人,安敢來此?”女子嬌聲喝斥。
薛紹平靜如秋泓,淡然道:“過路之人。”
女子眉梢微揚顯露出一絲稍閃即逝的驚訝神色,匆忙别過臉去抹了淚痕,然後急急的從地上拿起一摞寫滿黑字的紙稿,再也不曾多看薛紹一眼,飄然的從他身邊擦身而過,留下一抹幽然香氣。
薛紹稍稍側了一下身給她讓出一條道,凝視她的背影,暗道:她好像很害怕我看到了她傷心的樣子,而且最後應該是猜到了我的來曆或是想到了什麼,于是有些驚慌的一言不發跑掉了。聽她言語口氣,像是個習慣了居高臨下發号施令的人,看她的衣着打扮,應該是宮中的一名女官。
武則天被立為皇後并執政之後,陸續在宮中提拔了不少的女官留為已用。這些女官雖然不上朝但卻陪在武則天的身邊執掌诰令并提供谏言,都是武則天信任的心腹,她們有時甚至比朝臣更能影響到政務和朝局。
大批女官的湧現并弄潮于政壇,可以算是這個時代的一道“奇景”。
女子已經跑遠,像逃一樣。
“挺文藝的,還湖心葬詩、魚傳尺素。”薛紹不以為然的笑了一笑,走到霧月亭坐下。
四周一片甯靜,薛紹的思緒随清風而飄遠,仿佛又回到了當年那一段他和安小柔兩情相悅的舊時光。
也不知過了多久,不遠處的河堤上傳來一陣嘻嘻哈哈的歡笑聲。薛紹扭頭看到一群女子和一匹高頭大黑馬。馬上騎乘了一名黃衣女子,其他的女子則是歡樂又帶些緊張的圍在那匹馬的周圍,好像生怕它跑快了一樣。
“你們閃開、閃開!本宮的騎術精湛得緊,用不着你護着!”馬上的女子擺着手嬌聲斥道,“這般慢吞吞的蹓跶就像個老太婆似的,哪裡還有出遊踏青的快意!”
“公主殿下,此馬性烈非比尋常,還是小心為上!”其他的女子不肯讓開苦心相勸。
“再不讓開,割了你們的舌頭!”馬上的女子高聲一斥,其他的女子頓時噤若寒蟬的驚慌退讓開來。
薛紹站起了身,“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