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溫被千牛衛的人帶走了。臨出門時他扭頭看了薛紹一眼,眼神中的意味可謂是複雜之極。
怨恨?不甘?徹悟?恐懼?仰或是在詛咒?
好像都有。
薛紹淡然一笑不予理會,走向了上官婉兒。他的手放在身後,對在場的其他人打手勢——出去!
上官婉兒目送那幾個曾經對他俯首貼耳的千牛衛走出了房間,并且掩上了門,輕輕搖頭苦笑了一聲。
“但凡軍旅之人,都不敢違抗薛帥的命令,對嗎?”她說道。
薛紹走到了她的面前,呵呵一笑不予回答,伸手,撫上了她的腰肢。
絲滑的面料手感,掌心傳來的柔軟溫熱,每一寸觸覺都給薛紹的神經帶來了無比強勁的沖擊。
他的眼神變得無比熾熱,簡直可以熔化赤足的真金和世間所有的法則與桎梏。
在他的另一隻手将要抱上來時,上官婉兒伸出左手撐住他的兇膛,右手化掌在他的額頭呯呯呯連拍了三下。
薛紹先是一愣,然後就笑,“你幹什麼?”
“好像有什麼東西上腦了,我給你拍下去!”上官婉兒用力的撐着薛紹的兇膛。
她的身體努力想往後退。但是沒用,薛紹一隻手的力量也不是她使勁渾身之力所能抗拒的。于是,她終究是被薛紹緊緊的抱住了。
那麼的緊,兩個人之間仿佛沒有了絲毫的縫隙。
上官婉兒感覺有點呼吸不暢,薛紹的嘴唇眼看就要肆無忌憚的吻了上來。她急忙在薛紹的耳邊,小聲的說道:“現在,不行……”
四個字,讓薛紹的心砰砰砰一陣亂跳,好像有一頭野獸即将要從心房裡沖出來了。
“真的不行。”上官婉兒再說了一句,并且雙手撐住了薛紹的兇膛。
野獸終究是沒有沖破牢籠,薛紹将雙臂松開了一些。上官婉兒也便不再掙紮,而是低下頭去,輕輕的喘息着。
“為何不行?”
好死不死的≈vstyle_txt;,薛紹居然問了這一句。上官婉兒的耳根兒都紅了,低聲道:“人言可畏。”
“怕個鳥!”
薛紹第一次在上官婉兒面前爆粗。結果她笑了,然後低着頭小聲的說了一句,“我怕……”
偏就這兩個字,讓薛紹一下就冷靜了下來。細細一想,是啊,我縱然不怕,上官婉兒肯定還是怕的。我總不能從現在開始就一直将她帶在身邊,甚至還帶着她一起走上戰場吧?
桃源再好,卻不是她真正的歸宿。她終究還是要回去的,回到皇宮那個囚牢之中,繼續做她的女官。
薛紹對皇宮一點都不陌生,她很清楚一個失潔的先帝妃嫔将會面臨什麼樣的災難。如果隻是千夫所指,還自罷了。如果是讓别有用心的歹人捉住了把柄,将她治死都是輕而易舉。
這種歹人不是沒有。就比如,一直都對上官婉兒垂涎三尺的,武三思。
到時,遠在千裡之外沖鋒陷陣的薛某人,又該怎麼去保護她呢?為貪一時歡娛而害她整日惶恐甚至萬劫不複,這就真是我薛某人想要的嗎?
上官婉兒從薛紹的眼神當中,看出了他内心世界正在發生的劇烈沖突。她的身體朝前輕輕一傾,伸出雙臂抱住了薛紹,輕聲道:“對不起……”
薛紹緊緊的抱住了她。
“報薛帥!”門外傳來老斥侯的聲音,“郭元振郭将軍求見!”
“讓他去茅坑裡蹲着,先吃飽了再說!”薛紹怒氣沖沖的喝道。
“啊?”斥侯一愣。
“滾去!”
然後外面就安靜了。
上官婉兒在他後背輕搗了兩拳,“你好不荒唐!”
“不管他,再抱一會兒。”薛紹執拗的抱着不松手。
上官婉兒輕輕的歎息了一聲,雙手在他的後背輕輕的,緩緩的上下撫摩。除了表達無限的溫存,還更像是在安慰于他。
“薛郎……”
薛紹微微一怔,這是上官婉兒第一次這麼稱呼自己。他抱得緊了一些,回了一聲“嗯?”
“不知道什麼時候,婉兒不知不覺的就已經,把自己的一顆心托負給了你。”她輕聲的說道,“我很想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給你,但是……我怕我會做不到!”
薛紹輕拍她的後背以示安慰,“不着急。終有一天,我們會在一起的!”
“沒可能了……”上官婉兒搖頭,淚水不經意的就弄濕了薛紹的衣襟。
薛紹松開了她,雙手将她的粉面桃腮托入掌中,看着她的眼睛,輕聲道:“對我而言,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上官婉兒閉上了眼睛,淚珠兒滾落下來。
“薛郎,吻我……”
半個時辰以後,薛紹回到了自己住處。遠遠就看到門外站了一個人,他的雙手撐在女牆上,正擺出一副十分裝逼的姿勢,眺望眼前的萬裡長城與大好河山。
“江山哪、美人哪!”裝逼者郭元振大聲的叫道,“自古英雄誰不愛啊!”
“閉上你的鳥嘴!”薛紹沒好氣的喝道,“不然,我就讓你永久閉嘴!”
郭元振哈哈的大笑,一臉詭谲的沖薛紹招手。
薛紹滿臉不爽的走到他面前,“你來幹什麼?”
“拿着!”郭元振滿臉淫笑的,拿出了一個小瓶子托在掌心。
“什麼鬼?”薛紹看不懂。
“軍中諸将,無不随身帶着。目的嘛,當然是為了避免那些營妓和野妾懷上他們的骨肉。”郭元振嘿嘿的笑得很賤,小聲道,“我這兄弟,為你想得周到吧?”
“郭元振,你簡直就是**無恥到了極點!人神共憤,天理難容!”薛紹發出了很不屑的唾罵,同時伸出了手将小瓶子收入了囊中。
“過獎,過獎。”郭元振就沒打算停止他的賤笑,“與君共勉!”
“别淫笑了。”薛紹四下看了一眼,“進屋說話!”
二人進了屋房門一關,百步之内再無耳目。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上官婉兒一定對你百般撩撥,但又不讓你真的得逞。”郭元振開門見山了。
薛紹耷着頭斜着眼,用一種近似幽怨又仇恨的眼神看着他,甕聲道:“你就不怕我殺你滅口嗎?”
“别吹牛了,你才舍不得我死!”郭元振嘿嘿直笑,說道,“要我說啊,太後派上官婉兒來當這一輪說客,真是一記精妙絕招!”
薛紹摸着下巴嘴唇翹得很長,仍是那樣斜睨着郭元振,“說下去。”
“有道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啊!”郭元振壓低了聲音,“隻能說,天公不作美。你去年冬天害的那一場大病,救了突厥的小命。現在我們已經錯過了最佳戰機。此次北伐,蕩平突厥已經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了。”
薛紹不置可否,沉默。
“但是箭在弦上,又不得不發。否則,薛帥的威信将會一落千丈,連契丹和奚族都會對薛帥失去信任和尊敬。”郭元振說道,“現在的你,根本就是騎虎難下。”
薛紹的眉頭輕輕的皺了起來。郭元振的這些話,換作是别的任何一個人來說,自己都會毫不猶豫的将他拿下,判以禍亂軍心之罪将其斬首并遍示全軍,從而以儆效尤!
郭元振的表情也嚴肅了起來,低聲道:“你覺得,朝廷方面會看不出這個态勢嗎?”
“早前岑長倩和宋璟的到來,就已經證明朝廷早已看清了态勢。”薛紹說道,“但是我絕對不會在那種時候,退兵!”
“我也不會。”郭元振斬釘截鐵的說道,“如果當時就退了,那薛帥也就顯得太不值錢了。”
薛紹的眼睛一亮,“那你的意思是說,我現在退,卻就顯得很是值錢了?”
“當然。”郭元振語出驚人,說道:“你若是被岑長倩與宋璟說服而退兵,那就意味着你對朝廷與武太後做出了妥協,甚至是屈服。如此回朝,你價值何在?”
薛紹雙眉一擰,“說下去。”
“現在的情況,卻是大不相同。”郭元振說道,“太後已經承認了你的兵權,賦予你新的統帥職責,并且與你同仇敵忾的一同站在了抗擊突厥的戰線之上。是她先妥協的,當着天下人的面。所以,你現在已是非常的值錢了。”
薛紹微然一笑,“如果我選擇一個,太後與朝廷最需要我的時候回軍,那我就更加值錢了,對不對?”
“對。”郭元振答得毫不猶豫,“我想,這就是上官婉兒來此找你的真正目的。”
“但是,她并沒有開口提及此事。”薛紹說道。
郭元振笑了,“她不是傻子,她才不會開口。”
“我心情不好,你少跟我冷嘲熱諷拐彎抹角!”薛紹沒好氣的道。
郭元振嘿嘿的怪笑了兩聲,說道:“毫無疑問,上官婉兒是聰明之極的女子。她絕不會赤|裸裸的挑明自己的真實來意,那隻會在你心中增添對她的戒心,甚至是厭惡。但她一定會讓你清楚的感覺到,她現在很需要你回去。女人對男人的需要,總是那麼讓人無法抗拒!”
“是,她是這麼做的。”薛紹并沒有否認,說道,“職責所在,她沒有選擇。”
“看來你一早就知道她的來意。然而,你還是乖乖的願意中她之計。”郭元振嘿嘿直笑,然後叫了起來:“江山哪,美人哪……!”
“閉上你的鳥嘴!”薛紹沒好氣的喝停了他,說道:“我和上官婉兒之間的事情,不足為外人道之。她此行前來的政治目的遠大于風花雪月,我更是心知肚明。其實在她抵達之前我就早已料定,朝廷一定會再派使者前來催我退軍還朝。我隻是沒有想到,來的會是上官婉兒。”
“意外的驚喜,不是嘛!”郭元振怪笑兩聲,問道,“朝廷的使臣已經吃過一回閉門羹了。你怎麼就知道,他們還會再來?”
薛紹輕擰了一下眉頭,說道:“因為李唐皇室将要謀反,朝廷需要我這個二十萬大軍的統帥表明立場。這件事情的意義之重大,甚至是超過了讨伐突厥的!”
郭元振微微一怔,“皇室謀反?有這種事?”
薛紹輕輕的點了點頭,把李溫的事情簡單的對郭元振說了。
“好險!”郭元振拍着兇口直喘氣。
“怎麼,難道你一直都在擔心,我會和李家的那些皇親攪在一起?”薛紹冷冷的問道。
“說不擔心,那是騙人的鬼話。畢竟你也身負李唐皿脈。但我知道,我認識的那個薛紹一定會做出更加明智的選擇。”郭元振說道,“李家那幫人,空有皿統這副好本錢,卻根本不足成事。和他們攪在一起,隻會落得一個天下大亂、身敗名裂!”
薛紹點了點頭,“曆史早已證明,在大事大非面前,皿統是有所用處,但很難起到什麼決定性的作用。”
“我深信,太後是了解你的。她知道你不會夥同李家的那幫人,去禍害你誓死撼衛的邦國。以她的老謀深算,更加不難看出你現在的北伐,其實是因為騎虎難下而在勉力為之。她更加知道,以你的性格,你肯定不會帶着自己的袍澤弟兄去瞎忙一場,更不會讓他們去白白送死。”郭元振說道,“換句話說,她知道你想退兵了。你缺的,隻是一個名正言順的借口,和一個體面的台階。而恰在此時,李家的那幫皇親們居然想要謀反了。這對大唐國家來說或許是一個不大不小的災難,但對你和武太後來說,卻是一個上天的恩賜。因為,它你有了充足的退兵的借口,和一個無比體面的台階。”
薛紹沉默的不予回答。心中卻在想道:我和武則天這一層次的争鬥,一般的大臣和将軍是看不到也想不透的。郭元振還真是個奇葩,他簡直就像是我肚子裡的蛔蟲!
郭元振知道,自己已經說到了薛紹的心坎,否則他早就一耳光扇過來了。于是他繼續道:“上官婉兒,是一個不算說客的說客。武太後派她前來,就是想要多給你一個回軍的理由。她想讓你覺得,這樣做于公于私都是不虧。這不,連楊思勖都一同來了。這就意味着,你與上官婉兒的事情,連太平公主都已經默許了!”
“唉……”薛紹輕輕的點了點頭,“你說得沒錯。這的确是武太後的一慣作風。洞察人心老謀深算,任何東西和任何人,都可以被她拿來做為交易的籌碼!”
“那你還等什麼?”郭元振再度怪笑起來,“趕緊帶着我送給你的寶貝,去把上官婉兒這顆上好的籌碼,拿下吧!”
“你懂個屁啊!”薛紹摸着鼻子,悻悻的道,“我若堅持,她的确不會抗拒。但我不想讓她真的淪為,我和太後之間的交易籌碼。另外,她不是一般的女子,她一直都是我心中的一份念想,和一份特殊的情懷。經曆了這麼多的生死之後,能讓我惦記的人和事已經不多了。我不想因為一時的欲念,就去親手毀了它。懂了嗎?”
“咦!”郭元振側着臉,看着薛紹怪笑,“你是不想,還是不能呢?”
“對牛彈琴!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薛紹惱火的瞪了他一眼。
“哈哈哈!”郭元振突然就拍着地闆大笑起來,還笑得前俯後仰,“堂堂的藍田公子喲,終于是執戟沉沙喽!”
薛紹一下就跳了起來,如惡狼一般撲向郭元振,“我弄死你!!”
【紹爺的内心獨白:沒票沒打賞連個書評都沒有,又哪來的力氣去推倒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