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過去了,一切風平‘浪’靜,徐長青也沒有再回來見薛紹。-叔哈哈-
薛紹一向沉得住氣,就真的在三清觀裡靜養了三天。玄雲子悉心陪伴薛紹遊山玩水遍賞古迹,品茗于秋菊之間,論道于青燈之下,當真就像是薛紹的新歡。月奴更是朝夕在側耳鬓厮磨,美美的霸占了薛紹的另外半邊‘床’榻。
無案牍之勞形,唯美人朝夕不離。
仿佛,薛紹又做回了當年的那個藍田公子,陶醉在聲‘色’犬馬之中。
與薛紹同來的吳銘、牛奔和斥侯們,對薛紹已是非一般的了解。他們非但沒有擔心薛紹因此而“堕落”,反而認定他現在這些反常的興動,其實就像是暴風雨前的甯靜。
當天夜晚,玄雲子如往常一樣拿來棋盤,與薛紹對弈說禅。
以前,薛紹對“佛道”這種虛無飄渺的東西一無所知,并且抱着一種敬而遠之的心态。畢竟佛道所主張的仁慈與戒殺一類主張,與軍人的鐵皿信條完全的背道而馳。可是最近薛紹耐心的聽玄雲子說了幾次禅之後,薛紹發現,佛道的學說并非隻是迂腐的說教,其中還有許多的人生哲理,堪稱大智慧。
哪怕是儒家的學說也并非薛紹想像中的,隻是一味的對人‘性’進行非人道的束縛。在如今的大唐時代,儒家還沒有成為絕對的思想主流,它還沒有像宋朝開始盛行的程朱理學那樣,被統治階級閹割和玩壞。
儒道釋,全都是人類的智慧結晶。
與玄雲子論道三日,薛紹有一種“醍醐灌頂、眼界頓開”的感覺。結合自己超越時代一千多年的曆史知識,薛紹認為正是因為大唐王朝采用“開放與包容”的治國理念,才使得佛道和其他外來的文化及宗教教義各行其道,再與中原的傳統文化水‘乳’‘交’融,從而形成了大唐缤紛多彩而充滿了勃勃生機的文化氛圍。
或許大唐王朝并不完美,但是他的‘兇’襟之博大和氣宇之恢宏,薛紹深愛之。
從最初的‘迷’茫到後來的抗争再到現在的認同,薛紹覺得自己已經屬于這個時代了。對曆史大體走向的熟知,又使得薛紹多了一層與衆不同的曆史責任感。
――我總該為這個時代,帶來一點特殊的改變,創造一些獨有的價值!
而不僅僅是,為了改變自己的命運而活着!
“公子的棋路,較以往大有改變。”博弈之中,玄雲子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薛紹一笑,“有麼?我不覺得。”
“這些改變發生在潛移默化之中,公子自己或許難以查覺。”玄雲子說道,“但是時隔數月貧道再與公子博弈,深有此感!”
薛紹不置可否的微笑點頭,“但我還是你的手下敗将。”
“在棋藝而言,公子确不如我。”玄雲子微然一笑,說道,“但在棋道而論,我遠遜于公子。”
“有區别嗎?”薛紹笑而問道。
“大有區别。”玄雲子說道,“棋道者,‘藝品理規禮’五者兼備。棋藝,隻是其中之一,熟能生巧而已。棋品者,乃人品之化境延伸于棋。棋藝棋品乃是對局争勝之戰略與戰術,其變化因人而異。公子在對局之中時常敗給貧道,隻因戎馬倥偬公務繁忙,平常對局不多棋藝生疏所緻。但是公子對大局的把握與掌控早已超勝于貧道,因此棋品勝出。棋理與棋規則是棋藝萬變不離其宗之根本,公子的棋路富于變法,正合棋理之奧妙――窮則禁,禁則變,變則通,通則終。再者公子行棋布局大氣磊落不拘一格,從不拘于一時之優劣,不泥于一局之成敗。此等膽魄與‘兇’襟,非大手比不可為。由此綜合而論,公子于棋道之修為,其實遠勝于貧道。”
薛紹呵呵直笑,“聖英果然蘭心慧質,就連馬屁都能拍得這麼風雅高明,讓人滿心舒坦。”
“貧道據實而論。”玄雲子也笑。
“明明是我輸得一敗塗地了,卻還能從你這個高手那裡,收獲一片贊美之聲。”薛紹笑道,“沒錯,這就是智慧!”
一局落定,玄雲子開始收撿棋盤。
毫無例外的,薛紹仍是輸了。玄雲子從不放水,這一點和薛楚‘玉’很像。薛紹開始有那麼一點欣賞玄雲子了,不僅僅是因為她有着傾國傾城的容貌和超凡的智慧與灑脫,還因為她的真實與坦率。
“話說回來,公子已經在敝觀偷閑了三日,你就真的不怕那些閑言碎語?”玄雲子問道。
“有何可怕?”薛紹無所謂的笑道,“難道聖英要下逐客令了嗎?”
“非也。”玄雲子微然一笑,說道:“你身為封疆大吏,下訪州縣之後不問政務問山水,不訪民間訪‘女’觀。你就不怕綏州的官員百姓們對你議論紛紛,你就不怕太平公主殿拎你的耳朵?”
薛紹哈哈一笑,“我這麼做,可是全因為受了你的點化,以道家‘無為’而治。”
“推卸責任,也能這麼理直氣壯。”玄雲子笑了,說道:“鴻雲堡那邊,你還待觀望多久?”
薛紹微一皺眉,“今晚,最後時限!”
“三天,也确是夠了。”
玄雲子的一雙手,一直都如行雲流水一般在緩慢而優雅收撿棋子。說話落音之時,她忽然一揮手在棋盤上面飛快一抹,棋盤上頓時幹幹淨淨了。
攤開手,黑白‘色’的棋子已經全數落在玄雲子的手掌之中。
薛紹笑了一笑,“你覺得我會像你這樣做?”
“會。”玄雲子答得很肯定。
薛紹不置可否的微然一笑,“我發現,你比任何人都要更加了解我。”
“包括太平公主殿下嗎?”玄雲子的表情,頗懷玩味。
薛紹笑了一笑沒有回答,起身往外走。
待薛紹走到‘門’口時,玄雲子說道:“公子,能不殺的,還是别殺了。”
薛紹站定,回頭,“你在為誰求情?”
“我是為了公子着想,不希望你豎敵太多。”玄雲子說道,“楊柳兩家橫行綏州已有多年,因為缺乏約束從而無所顧忌,其實有如井底之蛙。他們以為公子也像其他的那些州官縣吏一樣,會束于人面人情拘于世态理法。卻不知,公子的獨特與超然之處。”
薛紹淡然一笑,“這就是你和我對弈論道三天,所有的發現和總結嗎?”
“我一直都認為,公子與衆不同。”玄雲子說道。
薛紹笑着輕輕的點了點頭,走了。
玄雲子獨自靜坐,凝視手掌中的棋子片刻,另一隻手突然捂了上去。雙掌再一分開之時,黑白棋子已經分離開來,各自落在她的一隻手掌當中。
“謎一樣的男人!”玄雲子慢慢的将黑白棋子放入瓷甕之中,自語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世間之大,芸芸皆為棋子……你獨想超然于外麼?”
次日,天晴。
薛紹帶着吳銘、牛奔和斥侯們,離開了三清觀。月奴依舊被留下,陪伴玄雲子。
“公子,你這是要去哪裡啊?”月奴有點不舍,問道。
薛紹看了一眼她身邊的玄雲子,微然一笑道:“鴻雲堡。”
月奴一驚,“公子,去鴻雲堡會不會人手太少了?――我也去!”
“聽話,留下。”
薛紹不再多言,拍馬而去。吳銘等人很快跟上,一行十餘騎絕塵而去。
“公子辦事,從來不會将我落下。”月奴有點失落也有點不解,喃喃道,“這次,是為什麼呢?”
玄雲子微然一笑,說道:“那肯定是因為,公子此行前去,有些事情不希望讓你看到。”
“我與公子親密無間,從來未有避諱!”月奴急道。
“正因如此,你才不能去。”
月奴滿頭霧水大‘惑’不解看着玄雲子,隻見她滿副雲淡風清智珠在握的神情,就是不肯多說。
“奇了怪了,為何我感覺,你比我知道更多公子的事情?”月奴很‘迷’茫,“難道你和公子,真的……”
“你想太多了。”玄雲子淡然的微笑道,“其實,他什麼也沒有跟我說。或許,他也根本就沒把我當作是一個‘女’人。”
“那你怎麼知道?”
“猜的。”
“你都猜到了一些什麼!”
“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月奴很沮喪,“你們都欺負人!欺負我老實,欺負我笨!”
“你一點也不笨。相反,你才是最聰明也最幸運的。”玄雲子滿懷深意的微笑道,“正因如此,你已經得到了你最想要的。”
月奴先是一怔,随即就笑了,“也對!隻要能夠一直陪伴公子,其他的都不重要!”
鴻雲堡,已在眼前。
薛紹等十餘騎立定觀望,前方不遠處有個城牆高壘的大壁堡,着落在一片高聳的山巒之上。三面全是鬥直的絕壁,連草木都十分的稀少盡是光秃秃的岩石。隻有朝南的一面對着山道開出一條寬闊的大路,用巨型的石條鋪就,哪怕雨雪季節都不會泥濘難行。
衆人都有些驚歎,光是這一條長達數裡的大石甬道,就足以證明這處堡壘的财力之雄厚。
這樣的大道,薛紹還隻在長安見過。它幾乎已經快和朱雀大街有得一比了!
“區區一個綏州的豪強,也敢坐北朝南開鑿甬道!”薛紹眉頭一擰,“真是不知,天高地厚!”--46261+dsuaahhh+24980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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