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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4章 疼

極品驸馬 蕭玄武x 4605 2024-01-31 01:14

  軍事會議被迫暫停.

  薛紹讓衆人都散去休息片刻,好好的整理一下自己的心緒,不要再在鄭重的軍事會議上感情用事.

  天已經黑了,天上一點星光也沒有,陰風怒号潑水成冰的冷.

  薛紹站在刺史府的院子裡,看着光秃秃的枝杈子入神.月奴站在他身後三步之外的地方,一聲不吭一動不動.像以往每次那樣的,靜靜的陪着.

  "陪伴是最深情的告白",薛紹鬼使神差的想起了這麼一句,心中隐隐一痛,扭頭回看月奴.

  "公子,你冷麼?要不要洗個腳?"月奴嘴角兒一揚憨憨的笑起,仿佛在薛紹的面前,她永遠都是一個不可能有心事和秘密的**的嬰兒.

  薛紹微笑的搖了搖頭,心裡突然有點自責.心想我曾不止一次的罵月奴憨,罵月奴傻……但是她真的憨,真的傻麼?

  月奴永遠都知道她要的是什麼,為此不顧一切,不惜生死.

  我薛紹呢?……我在命運的洪流中掙紮,永遠看不到岸的方向,卻在不斷的揮霍别人對我的感情.太平公主的霓賞羽衣,上官婉兒的二月桃花,月奴的憨憨一笑……我才是那個憨人,傻子!

  "少帥."一個聲音打破了薛紹的胡思亂想.

  薛紹回頭一看,是蕭至忠.

  月奴靜靜的退到了一旁,蕭至忠走上前來,彎腰拱手一拜,"打擾少帥了."

  "我知道你念頭不通達.有什麼想說的,就說吧!"薛紹微笑道.

  "在下一介書生,确是不懂軍事.方才在軍事會議上,我也不是有意駁回少帥.實在是在我看來,你那樣的作戰計劃太過瘋狂和不理智了."蕭至忠說道,"有邪,在下隻敢私下來問少帥.若有唐突之處,還請少帥見諒!"

  薛紹微笑點頭,"越真心的話,往往越是刺耳.我現在,就特别渴望能有人刺一刺我."

  "那我就說了!"蕭至忠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少帥,在下實在想不通.你出身高貴前途光明,長安有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天下無人不羨慕.但你為何偏偏選了這樣一條充滿艱辛與兇險的從戎之路?

  薛紹微微一笑,雙手擡手掐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你看到了什麼?"

  蕭至忠皺眉,搖頭,"我看到少帥在掐自己的脖子.但我不明白,你有何深意?"

  "其實每個人的脖子上,都套着一副命運的枷鎖.我也不例外."薛紹說道,"很多人選擇逆來順受,甚至忽視它的存在.但是我選擇了掙紮,我想要擺脫它."

  蕭至忠的表情很凝重,"那會很疼."

  "沒錯,相當疼."薛紹笑了一笑,說道,"不僅僅是自己疼,我還帶着許多人跟我一起疼.我的親人,我的女人,還有我的兄弟,他們都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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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值得嗎,少帥?"蕭至忠問道.

  "我不知道.我隻是想要活出個人形,活出一個我想要的人形,而不是那副枷鎖給要預設的樣子."薛紹說道,"掙紮是很疼,但如果不掙紮我會活得很窩囊,或者死得很窩囊.如果是你,你選哪個?"

  "……在下,不知道!"蕭至忠深吸了一口氣悠長的吐出,說道,"其實在下無意刺探少帥的内心,多有冒犯.我想說的是,少帥既然是三軍主帥,不是應該放眼大局麼?龍泉縣的勝敗存亡,對比整個戰局來說隻是一個角落.如果因為一個角落而賭上全局的勝敗甚至是主帥的生死,在下以為,這并非明智之舉.在下更加以為,少帥并非是那種會為了一時激憤而棄大局于不顧的人.所以我想知道,少帥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

  薛紹心裡微微一動,蕭至忠果然睿智過人心細如發,他肯定是想到了一些,别的将軍們沒有想到的問題!

  "少帥若不方便說,在下也就不問了."蕭至忠說道,"你是主帥,仗要怎麼打當然是你說了算.我身為行軍長史,有必要提出自己的建議.我還是認定,仗沒必要打得這麼冒險.說不定王方翼那邊,現在已經出兵了!少帥再等幾天,又有何妨呢?"

  "蕭至忠,你是一個聰明人更是一個厚道的好人,還是一名非常合格的行軍長史."薛紹說道,"以上言語,句句肺腑.但我能跟我說的,也就隻有這些了!……抱歉!"

  蕭至忠沉默了,臉繃得緊緊的.

  不表态,有時候也是一種表态.蕭至忠知道,他心中的猜測已經是**不離十了.隻不過薛紹永遠不會承認,自己也永遠不該問出口來.

  "在下告辭……"蕭至忠恭恭敬敬的拱手一長拜,準備走.

  "蕭長史."

  "屬下在."

  薛紹微然一笑,"謝謝你."

  蕭至忠苦笑一聲,這算是默契嗎?……看來我心中的猜測,真的是對了!薛紹,真是太瘋狂了!他的脖子上,究竟套的一副什麼樣的枷鎖,值得他如此拼命的抗争?

  軍事會議再度召開.

  氣氛很凝重.看将軍們的表情,薛紹知道他們已經趁.[,!]剛才暫歇的時間,湊在一起商議過了.

  "你們有什麼想說的?"薛紹主動發問.

  有一個讓薛紹意想不到的人站了出來,說道:"少帥,讓我來打先鋒!"

  郭安.

  薛紹看到他,就想起了那一群破衣爛衫面黃肌瘦的土兵,他們剛剛吃上了飽飯,穿上了軍服.

  薛紹的心髒,緊緊的一縮.

  "我比他們,都更加适合打先鋒."薛紹沒有發問,郭安主動給出了解釋.

  "為什麼?"薛紹盡量讓自己的語調平靜.

  "城平縣的軍營,是依傍鬼頭山最險峻的北麓建造的,把它當作一道天險屏障來防禦外敵的入侵.如果真有軍隊前去攻堅,他們建在山麓的防禦工事和弓箭手,能殺死數倍的敵人."郭安說道,"郭将軍與薛将軍非常的骁勇善戰,但他們手下的騎兵和陌刀手,打不了這種山林之間短兵相接的肉搏仗.我的手下有一千二百多名土兵.他們全是本地人,其中還有不少人是常年在鬼頭山一帶穿行的獵戶和藥農,進了林子一住就是半個月.就算不是獵戶和藥農,他們也習慣了鑽林子,走山路.我們可以翻山越嶺避開叛軍對向外側的防禦箭塔,從他們的後背展開襲擊.那樣能夠減少很多不必要的傷亡,成功的機率,也大很多."

  "這些天以來我一直在考察鬼頭山的地形.據我所知,它的北麓是飛鳥難渡,猿猴不躍的萬丈懸崖,非常的險峻."薛紹說道,"别說是軍隊,就算是武功絕頂的武林高手也難以從那裡下去.告訴我,你能怎麼做?"

  "少帥,我們自有辦法.我們當中有很多的獵戶和藥農,常年在那種地方打獵,采藥."郭安鄭重一抱拳,"讓我去吧!我軍的優勢兵力和機動騎兵,應該用來沖擊白鐵餘所在的陣營,或是做為最後總攻的主力!這個先鋒,非我莫屬!"

  "……"薛紹咬牙沉默.

  郭安上前一步再一抱拳,幾乎是咄咄逼人的大聲道:"少帥,我知道你憐憫我們這些人,但是,我們真的不需要憐憫!我們是很窮,很黑,很髒,很醜,但我們一直都活得很痛快,很爺們兒!我們和少帥,郭将軍,薛将軍一樣,是有勇氣的男人,是有責任的衛士……少帥,以前是你教我的――誓死撼衛之!"

  三刀旅,撼死撼衛之!

  所有人沉默了.

  "這一仗,會死很多人……"蕭至忠喃喃的說道.

  郭安咧嘴一笑,"遲早一天,我們都會死.要麼埋在黃土裡,要麼埋在别人的心裡!"

  薛紹的心,一陣劇烈的疼.

  那麼多的人,那麼多的墳;一顆心,怎麼埋?

  ……

  次日,夜晚.延安以北,鬼頭山前.

  沒有火把,沒有光亮,郭安和他手下的一千二百多号人整齊的站成一個方陣,每人手裡捧着一碗熱酒.

  薛紹站在他們面前,捧着酒,說道:"兄弟們先行一步,薛紹即刻便來!"

  "幹!"

  一片咕咕之聲,土兵們喝完了手裡的酒,然後不約而同輕輕的将酒碗放在了自己身前.

  薛紹正準備把碗摔碎,看到他們這樣有點驚訝.

  郭安面露愧色的笑了一笑,說道:"少帥,這碗可漂亮可貴了,他們舍不得摔."

  薛紹的眼淚差點就要奪眶而出,一把拉住郭安緊緊拽進了懷裡抱住,"活着回來!一定要,活着回來!"

  一千二百名土兵,很安靜的看着.

  "少帥,我要走了."郭安非常用力的掙紮,扭頭示意旁邊的月奴.

  薛紹松開了他,看向月奴.

  月奴嘴角兒一揚憨憨的笑了,"公子,等我回來,再給你洗腳."

  "好."薛紹點頭一笑,眼眶如針刺一般的疼.

  "走了!――少帥保重!"

  郭安轉身就走,他麾下的土兵們靜靜的跟着他,頭也不回的一同走進了黝黑的鬼頭山裡.

  月奴也跟着一起走了,穿着一身灰舊的道袍,背着一個青布的背囊,腳步一如既往的輕盈,就如同她永遠都不會有什麼沉重的心事.

  看着他們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黑夜之中,薛紹感覺眼前整座大山都像是對着自己壓了下來.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壓得他心裡很痛,壓得他想要對着這座大山,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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