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夜的雨露滋潤了大地。坑道外密密地站滿了帶着項圈的人,陽光和煦且溫柔地照在每個人身上。
侯傑與張堂神色肅穆地盯着面前那一大堆的廢墟,濃濃的煙幕漸漸散盡後,侯傑迸出一聲吼:“挖!”
幾百雙大小不一的手在廢墟裡、亂石間翻開了。
挖着翻着,不知誰領了個頭,嗓子裡逸出一聲抽泣,頓時哭聲連成一片,悲哀彌散在空氣裡。
侯傑跪在地上,拼命地挖着,他手指破了,滲出皿來,像癡了一般嘴裡喃喃道:“寶兒,你說過的,我們兄弟還沒有做夠呢,你可不能說話不算數呀!”
幾百雙手足足挖了兩個時辰,當太陽升到頭頂,毫不留情地炙烤着每個人的皮膚時,人群裡發出一聲歡呼:“有啦!”
五天後,近百名捕快騎馬擁着一輛車辇駛進了草川鎮,他們來自長安,是刑部一等一的高手。
車辇後面還跟着幾輛囚車,那威嚴的陣勢,讓人不寒而栗。
車隊隻在鎮上停留了半日,便又離去。
草川鎮的人驚異地發現,囚車上鎖着的竟然是他們平時不敢仰望的縣令馮貴大人,還有威風凜凜的赤龍幫幫主由濤。
馮貴與由濤早已沒有了往日的風采,似乎隻剩下了一口氣,鎖在枷闆了,就像一隻賴皮狗一般,随着囚車的颠簸不停地來回晃動。
在最前面那輛緩緩而行的車辇裡,渾身包滿紗布的張寶兒躺在錦衾上,時不時地發出痛苦的呻吟。
坐在他身旁的,一個是大名鼎鼎地刑部總捕頭古雲天,還有一個是他的生死兄弟侯傑。
侯傑笑嘻嘻道:“小桐想的真是周到,竟然讓古大哥把她的馬車也給帶來了!嘿嘿,正好我也沾了光!”
“這你得感謝我!”張寶兒忍着疼,沒好氣道:“一會哭,一會笑,哪還像個男人!”
“寶兒,你就差沒把天捅破了!”古雲天搖着頭打趣道:“我就想不明白了,怎麼你到哪裡,哪裡就會有事?”
張寶兒哀嚎一聲道:“古大哥,我小命都差點丢在這裡了,你不安慰安慰我,還拿我開涮!”
古雲天一聽差點沒樂出來:“等着吧!來的時候,小桐姑娘就已經說了,等你回去,她一定會好好‘安慰’你!”
聽古雲天這麼一說,張寶兒頓時變得愁眉苦臉起來。
朝陽在車後升起,照亮那一片不再哀傷的土地。
……
“靜甯金礦案”告破,朝野震驚,百官聯名奏請中宗查處此案幕後之人。
中宗下旨,着大理寺卿、刑部尚書、禦史大夫共同審理此案。
就在中宗下旨的第二天,疑犯馮貴與由濤雙雙于刑部大牢内自缢身亡。
中宗大怒,刑部尚書李日知被削職為民。
至此,“靜甯金礦案”最終不了了之。
……
下了一場雪後,窗外的天空依舊灰蒙蒙的,還在醞釀着一場更大的雪。
舊年和新年總是在最寒冷的冬日裡交接,在混沌中忙碌了一年的人們,在臘月裡來去奔波變得更忙。
臘月的長安城,年的腳步越來越近,年的氣氛越來越濃,年的味道越來越重了。而張寶兒卻成了閑暇之人,隻能站在院門口,籠着手瞧着熱鬧。
“寶兒,快回來了,别凍着了!”院子裡傳來了江小桐的聲音。
聽到江小桐柔膩的喊聲,張寶兒臉上頓時顯出了苦色。
張寶兒回到長安的這段時日,江小桐是寸步不離地守在他身邊。
最早江小桐是不讓張寶兒下地,怎麼央求也不管用,愣是讓他在床上足足躺了半個月。
好不容易可以下地了,江小桐又不讓他走出屋子。
現在好不容易可以出來透透氣了,江小桐卻隻允許他在院子裡活動,張寶兒感覺自己就像被關進籠子裡的鳥一樣。
其實,張寶兒的傷早就好利落了,可被江小桐嚴密監視着,就生生這麼憋了近一個月,哪裡也去不了。
“哦!知道了!”張寶兒有氣無力地答應了一聲,怏怏轉頭回了院子。
院内,江雨樵正負手看着燕谷練功。
燕谷雖然十二歲了,可身子骨卻壯實的像個小夥子一般。
江雨樵果然沒有看走眼,燕谷的确是練武的天才,他的領悟力極強,隻要江雨樵講的,燕谷都能一一記在腦中。
燕谷練得刻苦,不需要江雨樵催促,每日所有的時間都放在了練功上,這讓江雨樵很是滿意。若不是燕谷年紀尚小,練武時日還有些短,江雨樵都有帶他去行走江湖長長見識的心思了。
大冷的天,燕谷卻隻穿了件短褂,小臉凍得通紅,哈出的白氣停留在眉毛頭發上,轉眼便結成了白霜。
張寶兒看了一陣心疼,忍不住問道:“累不累?谷兒,若是累了就歇會!”
“不累!”燕谷搖搖頭道:“寶兒哥,師父說了,要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才能練出一身好武功!”
張寶兒點點頭,趁着江小桐不注意,對身邊地江雨樵小聲道:“嶽父大人,别讓小桐發現了,您老幫着悄悄弄壇酒來,咱倆喝上幾碗!如何?”
“哎!放心!交給我了!”江雨樵露出了喜色,滿口答應道。
張寶兒出镖後,江雨樵總感到缺點什麼,與華叔喝了兩次酒,更是索然無味,還是覺得與張寶兒喝酒比較爽快。
江雨樵好不容易将張寶兒盼了回來,誰知他卻受傷了喝不得酒。
江雨樵的酒蟲子早就被勾了出來,聽張寶兒這麼一說,正中下懷,當然迫不及待便應允了。
可江小桐耳朵尖,張寶兒與江雨樵的對話早被她聽去了,她對江雨樵沒好氣道:“阿爹,寶兒的傷這還沒好,您現在與他喝酒,這不是要害他嗎?”
江雨樵一聽便不樂意了,脖子一梗對江小桐道:“我說閨女,你搞錯沒有,是寶兒說要跟我喝酒的,你不怪他,怎麼怪起我來了?”
江小桐振振有詞道:“傷筋動骨一百天,寶兒不懂有情可原,您練了一輩子武功,難道不懂這個道理?”
江小桐的一番話讓江雨樵啞口無言,隻得委曲地閉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