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沒有放下。”
看着柳青源平靜的臉龐,齊國梁好似看到他平靜的情緒下,那極力壓制的驚濤駭浪。
柳青源臉上溫和的笑容顯眼易見的淡去些許。
他淡漠的眸子,竟罕見的浮起一抹哀傷。
那深埋心底多年的傷感,止不住的湧上來。
“我非草木,亦不是高僧,如何能放下?”
目光定格在梧桐樹上,柳青源臉上露出幾分苦澀的笑容。
齊國梁和他認識多年,隐隐感受到他的哀傷,内心也不好受。
輕歎一聲,他伸手想要拍拍柳青源的肩膀以示安慰。
柳青源卻笑着自嘲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執念,我不如你偉大,沒有那種達則兼濟天下的抱負,正本清源的理想也随着時間漸漸被消磨殆盡。”
說着他站了起來,目光依舊停留在梧桐樹上。
“我的執念,是她,衛婉柔!”
“當年我機緣巧合走上修道之路,遇到的第一個修道之人。”
“她是除我母親外,第二個,愛我勝過愛她自己的人。”
“我柳青源自問,這一生對得起任何人,唯獨對不起婉柔。”
“她陪我走過萬水千山,體驗過人生百态,品嘗過辛酸苦辣,我卻什麼都給不了她。”
“你沒有看到,她躺在我懷裡,煙消雲散之際,死死握着我的手,眼中飽含愧疚的樣子。”
“你也沒有聽到,她死的時候,跟我說對不起,說她不能再陪伴在我左右,不能再陪我走下去的話。”
背負着雙手,柳青源用最平靜的語氣,說着最令人感傷的話。
齊國梁一時無言。
這麼多年了,他知道,有太多太多的東西,壓在柳青源身上,也有太多太多的哀傷,被他深埋心底。
摯友的身亡、最愛之人香消玉損殒、理想的破滅等等。
“我也曾意氣風發,也曾一腔熱皿,但這些,終究是被現實所磨滅。”
“人是會變的,你可以說我自私,說我無能,但唯獨不能勸我放下。”
柳青源鄭重開口。
“是我考慮不周了。”
齊國梁長歎一聲。
柳青源臉色稍緩,而後目露愧疚說道:“我知道你也是為了我好,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堅持,不是嗎?”
齊國梁一怔,不禁笑着點了點頭。
由始至終,柳青源的目光都未曾離開過那株梧桐樹。
齊國梁知道,這株梧桐樹是衛婉柔死的時候,柳青源親手栽下的,寄予了他無盡的思念和愛意。
就在這時,柳青源修長的身體突然劇烈顫抖了起來。
他剛剛恢複皿色的臉龐,唰的一下再度蒼白。
“呃....”
悶哼一聲,柳青源嘴角溢出黑皿。
齊國梁大驚失色,立刻伸手扶住他。
“你看好他。”
柳青源吩咐一聲,立刻盤膝坐下。
齊國梁隻能應承,把目光定格在李湛身上,時刻關注李湛的動靜。
随着柳青源雙目閉合,他身軀表面,立刻湧動起微弱的靈力。
與此同時。
北疆地區。
綿延數千公裡的昆侖山中。
崎山峻嶺深處。
一個四面環峰的山谷入口處,天然形成的巨大橋梁好似橫跨山河的橋梁,連接着山谷。
橋梁下,是石岩絕壁和萬丈深澗。
石橋兩面絕壁相對,怪岩嶙峋。
前面谷頂平坦,谷底幽深,形勢極為險峻。
湍流不息的河水,在深邃險峻的幽谷中急湍喧瀉,噴湧咆哮,不斷地激起層層雪白浪花,發出陣陣猶如雷鳴般的轟鳴,令人望之目眩,聞之喪膽。
橋上盤坐着一個人。
在一座座擎天巨峰面前,他宛若一粒塵埃,如滄海一粟。
“轟....”
“轟...”
“轟...”
前方虛空,突然響起沉悶的轟鳴。
虛空湧動,緊接着光華暴漲。
“滋啦~”
下一秒。
一個宛若黑洞般的空間缺口呈現出來,黝黑深邃,如無盡深淵。
陣陣浩瀚、宛若天威般的氣息,洶湧澎湃,席卷此方天地。
光華開始彙聚,眨眼間,凝聚成一根巨山般的手指,遮天蔽日,将橋上的‘柳青源’籠罩在手指的陰影下。
‘柳青源’唰的一下睜開眸子。
他面容平靜,背負着雙手不急不緩站了起來。
“柳青源!”
沙啞的叱喝,像極了深山内老林響起的洪鐘聲音,虛無缥缈,回蕩不絕,不知何處響起。
柳青源神色沒有絲毫變幻。
他悠然擡手,沒有任何波動。
雙方人狠話不多。
那巨山般的手指,宛若流星墜地,帶起沖天火光,直直點了下去。
所有封鎖在外面的總保衛司成員、青源閣成員,都看到了這根巨大的手指。
哪怕隔着遙遠的距離,這手指散溢出來的氣息,都讓他們心驚肉跳,心生絕望。
“又動手了,嗎的!”
孔宣忍不住低罵了一句。
這兩天昆侖山已經不止一次出手了,一次比一次兇猛,也不知道閣主能不能頂得住。
“柳閣主!”
“看,他登天了!”
這時,驚呼聲四起。
孔宣下意識仰頭。
隻見柳青源腳步輕緩,猶如蹬梯般,腳踩虛空,迎着手指一步步走去。
所有人都繃緊了神經。
千鈞一發之際。
卻見他手掌五指微張,往上輕輕一摁。
“砰砰砰~”
震耳欲聾的轟鳴,響徹天際。
那根駭人聽聞的手指,寸寸崩碎,被柳青源輕描淡寫的一掌破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