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章 論茶
晏無悔又端起茶杯,一口飲下,顯得非常豪放,道:“茶嘛,無論好壞,最要緊是要好水來泡,什麼樣的茶需要什麼樣的水,剛剛夏小姐說了那麼多,我也得了幾點心得呢!”
“哦?不知道王妃有什麼高見?”夏淑媛也很好奇,但還帶著幾分高高在上的傲氣,仿佛很不屑晏無悔剛剛那副粗鄙的樣子。
晏無悔抿嘴微笑,道:“就比如這龍井吧,最好的便是虎跑泉的水來泡,可你要是拿那寒梅上的雪水來泡就不大合適了,泉水和雪水,你能分出高低貴賤來嗎?不能……但是你知道,這麼好的茶,你用錯了水,再好的茶也泡不出好味道。”
“這話說的沒錯,可有些人啊,就是不懂,總自以為自己就是那最合適的水。”太後諷刺道。
晏無悔道:“水好不好,自然不是水說了算,是茶葉被水泡過之後,茶葉的狀態說了算,事實勝於雄辯嘛!”
太後臉色稍稍不悅。
夏淑媛心裡也梗了一根刺,她明白,晏無悔認為自己就是最適合鳳九霄的人。
“也許不隻是虎跑泉的水適合龍井茶,還有更好的水,隻是龍井還未嘗試過。”夏淑媛近乎虛弱地道。
晏無悔看著夏淑媛,目光清明而冷冽,問:“如果這杯茶已經被虎跑泉的水泡過了,變成了一杯很好喝的茶,你難道會把這杯水倒掉,把茶葉晾幹,再用別的水泡一泡嗎?”
夏淑媛怔住了,張口結舌,無法回答。
是啊,鳳九霄已經有了晏無悔,就像一杯已經被泡開了的香茶,茶葉很開心,水也很愉快,他們已經融為一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她這杯尷尬的水,要如何自處呢?
這一刻,夏淑媛是有些絕望的。
可是太後沒有給她太多自我反思的機會,她招招手,道:“肅親王妃的茶喝完了,給她加點兒水。”
宮女拿起茶壺,給晏無悔的杯子加了水。
太後笑道:“不能換一種水泡茶,但是可以加一點兒水嘛,第二杯,也還是很香的,你可以試試看。”
晏無悔真想站起來為太後喝彩,不愧是歷經過後宮爾虞我詐的女人,她真是有一百種方法來虐你。
夏淑媛又幡然醒悟,她想,對啊……鳳九霄雖然已經有了晏無悔,可不代表不能再多一個她啊。
太後又開口道:“你看,一個茶壺總是要配幾隻杯子,什麼時候一個杯子需要配幾隻茶壺呢?如一隻茶壺隻能配一個杯子,也太寥落了一點。”
太後看著晏無悔,道:“肅親王多年來身體不好,哀家一直沒有勉強他娶妻納妾,怕增加他的負擔,不過如今他已經恢復的七七八八了,也娶了你,不過肅親王府隻有你一個人,哀家怕你操持得太辛苦,想讓淑媛去幫幫你。”
太後剛剛還隻是隱喻暗示,現在已經直接了當地擺出來說了。
晏無悔早料到了這一招,倒也沒有被嚇到。
但這一刻,她開始思考一個問題。
今天她拒絕了夏淑媛,明天太後會不會找到一個李淑媛?她能推掉一次,能不能推掉每一次?
可是同時晏無悔又深刻地明白,自己不願意與任何人分享鳳九霄。
她深愛著鳳九霄,也充滿了獨占欲,她不想讓任何人染指鳳九霄,哪怕隻是多看幾眼,她都會憤怒和惱火,因為她討厭別人惦記著自己的愛人。
所以她勢必要和太後展開一場長期的拉鋸戰,直到有一天,太後對她和對鳳九霄再無任何影響力,她無法再站在高高在上的位置,說出這樣的話來。
太後算是她的婆婆,可是她卻擁有比任何一個婆婆更可怕的權力,因為她高高在上,她掌控人的生死榮辱,她可以決定很多事情。
如果鳳九霄不夠強勢,太後甚至可以隨時下一道旨意,讓晏無悔下堂,甚至讓晏無悔消失。
她很幸運,她選的夫君足夠強勢,能讓她放心地依靠,能讓她現在可以挺直兇膛對抗太後的無理取鬧。
晏無悔咳嗽了一聲,看著滿臉羞澀卻蠢蠢欲動的夏淑媛。
然後晏無悔搖搖頭,道:“多謝太後的好意,王府的事情不多,就算多也有很多人幫忙,我並沒有什麼可操持的,也不覺得辛苦,不需要任何人來幫我分擔。”
太後被這樣直接地拒絕了,自然臉色難看,一下子就摔了茶杯,場面陷入尷尬和靜謐。
晏無悔不動聲色,甚至都沒有皺一下眉頭,平靜地就像根本沒注意到太後在發飆。
她橫了心,絕對不給太後任何往王府塞人的機會。
“你有什麼權力阻止自己的夫君納妾?你難道想做個妒婦不成?女戒和女則難道沒有好好讀過嗎?”太後咬牙切齒地呵斥。
晏無悔依然一副不痛不癢的樣子,道:“我沒有權力阻止王爺納妾,我當然明白,可前提是我們家王爺願意納妾,今日若是王爺站在這裡,他同意夏小姐入府,我一句話都不會說,欣然接受,但這不是王爺所求,我便不能答應太後。”
晏無悔覺得痛快得很,尤其是太後那副漲得通紅仿佛隨時會腦溢皿的樣子,憋在心裡那口氣得到了一點兒釋放。
從前她有許多不得不忍氣吞聲的時候,但從今往後不必了,因為她找到了對的人,也擁有足夠強大的自保力。
晏無悔更明白,就算她委曲求全,忍氣吞聲,步步退讓,太後也不會放過她,隻會變本加厲地來欺負她。
太後氣得兇口劇烈起伏。
文蘭趕緊過來給太後順氣,對晏無悔道:“王妃,您可別這樣氣太後了,太後身體不好,不能動怒的!”
“晏無悔,你真是膽大包天,竟然敢對哀家說這樣的話,你就不怕哀家懲治你一個不孝不尊之罪嗎?”太後問。
晏無悔坦然道:“我並未覺得自己哪裡不孝,難道任由太後隨意為王爺納妾,便是孝敬太後嗎?那太後這樣不顧我們夫妻二人的意願,是否也有不慈之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