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九章 皇帝的心思
晏無悔猜測,趙貴妃身後定然有什麼了不得的人在指揮和操作這局棋。
可趙貴妃已經不是當年的小姑娘,她浸淫深宮多年,早就練就了一身好本領,心機手段樣樣不缺,要對付這樣的人,晏無悔怕穆輕輕還不夠老練。
穆輕輕聰明是肯定的,可她畢竟缺失了十年與人相處的時間,那是一個人成長最好的十年,這種差距,短時間很難彌補的。
至於容初,他肯定更多地是把目光盯著太子和那個意圖在背後禍害皇帝和老秦王的黑手,對於女人,容初多半也還沒有心思對付。
可如果不去對付趙貴妃,恐怕要揪出幕後黑手的難度要大大提升。
有時候女人的作用不可小覷,而男人們往往打心底裡輕視女人,便讓那些有能力的女人越發有機可趁。
如果不是趙貴妃有那個魄力,用了這一招以假亂真,把不知誰的孩子生下來,冒充皇帝的皿脈,又何來這一場風波?
“貴妃娘娘不必擔心,外子一定會盡力而為,以保陛下康健。”晏無悔還是配合趙貴妃安撫了她一番。
趙貴妃又問:“那本宮什麼時候再去看望陛下比較妥當?本宮擔心陛下,隻想看陛下一眼,哪怕隻是在外面看一眼也好,不然我這寢食難安啊。”
“貴妃娘娘對陛下一片深情,實在叫人感動,隻是這件事到底還要陛下同意才行,民婦可不敢擅做主張。”晏無悔一句話便搪塞過去。
皇帝此時最不想見的恐怕就是趙貴妃。
雖然他還不知道,太子並非他的骨肉,可知道自己被人下了絕子藥,皇帝那麼聰明的人,難道不會懷疑嗎?
他憋著不說,可心情始終郁郁,多半是怕這件事掀開來,會使得朝野動蕩。
太子不是黃口小兒,相反,他已經在朝中有了不小的勢力,皇帝從前是故意縱容,畢竟太子要執掌朝政,必須要有一套自己的人馬。
可如今這班人馬,卻成了皇帝頭頂上懸著的一把利劍。
他們如果知道太子不是皇帝親生的,可又把身家性命賭在了太子身上,豈能甘願放棄“從龍之功”,放棄太子呢?
要是不肯放棄,那麼隻有和皇帝搏一搏,看能不能把老皇帝推翻了,強行把太子拱上皇位,以確保他們自己的榮華富貴?
連容初得知這件事之後,都不敢聲張,隻是沉默,然後要晏無悔絕對不要對其他任何人提起,更不要露出蛛絲馬跡。
他們都沒有想好,這件事要如何跟皇帝闡明,更不知道如何妥善解決。
稍有不慎,都會墮入萬劫不復。
穆輕輕半跪在皇帝的榻前,侍奉皇帝吃藥,其實皇帝並不需要穆輕輕這樣做,隻是穆輕輕覺得,自己有責任安慰和照顧這個老人。
“輕輕,讓宮人做就行了,不必你親自來,再說朕也不是動不了了。”皇帝覺得這樣有點委屈穆輕輕。
穆輕輕卻溫柔地看著皇帝,道:“父皇,您現在不方便,兒臣自然要在跟前侍奉,要是您好好的,兒臣還沒有這樣盡孝的機會呢,這幾日的治療,您受了大罪了,兒臣看著也心疼。”
治療過程可以說非常折磨人,皇帝雖然沒有病,但基本上每次治療過後,都需要臥床數個時辰才能好一點。
這也是這幾日皇帝稱病不上朝的緣故。
“你有孝心了。”皇帝感慨道,他想如果自己恢復了,也能生個女兒,倒也極好。
當然,他更希望能夠有個兒子。
趁著自己年事還不算高,再精心培育,一定能夠培養出一個合格的繼承人來。
對太子,皇帝不想追究他的皿脈了,既然存了疑惑,那就索性放棄。
他是堅決不放心將天下交給太子的,皿脈問題不是關鍵,關鍵是太子終究沒能達到皇帝的期望,他恐怕無法成為一個明君。
雲夢這樣富庶太平的國家,絕不能交給一個無德無能的人手裡,否則他怎麼對得起天下百姓,怎麼對得起列祖列宗?
“這都是兒臣該做的,不能替父皇受苦,侍奉湯藥,陪伴父皇左右,已經是兒臣唯一能做的了。”穆輕輕對皇帝始終是心存感激的。
如果皇帝稍微冷皿一點,穆輕輕不會在回到雲夢就有好日子過,大概率,她比現在艱難得多。
當然,其中也有容初的功勞。
想起容初,穆輕輕嘴角的笑容愈發溫柔了幾分。
皇帝喝了藥,穆輕輕又伺候他漱口,然後拿出自己準備好的蜜果子,道:“吃藥口苦,父皇吃一顆兒臣自己制的蜜餞嘗嘗,壓壓口中的口味兒。”
“沒有那麼苦的,你把朕當小孩子看了嗎?”皇帝啞然失笑,大男人豈會怕喝藥呢。
穆輕輕害羞一笑,道:“當然不是,隻是覺得即便高高在上如父皇,定也有不為人知的苦處,人生如果能多一點甜,那就多一點甜也好,不必太苦著自己。”
穆輕輕一句話,叫皇帝心頭微微一酸。
世上有幾個人能夠對他說出這番話呢?
世人都擡頭看他,以為他是坐在寶座上,無所不能的神人。
他必須要時時刻刻地清醒,強大,不能犯錯,因為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注視下。
他咳嗽一聲,都會有人緊張地來噓寒問暖,擔心他生病,擔心他倒下。
可他們不是擔心他,隻是擔心皇帝罷了。
至於他會不會覺得辛苦,會不會有難過悲傷,不重要。
皇帝的辛苦和悲傷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他要好好地當這個皇帝,要永遠維持高高在上的形像,要喜怒不形於色,要打碎牙吞下肚子去,不能讓人看到他的脆弱,不能讓人看到他的悲傷。
甚至都不能讓人看到他的歡喜。
有很多很多人盯著他,揣測他的喜怒哀樂,如果能抓住他的喜怒哀樂,就可以操控他了。
那將會發生真正可怕的事情。
高高在上的,孤獨的位置,是大幸也是大不幸。
早些年,還有皇後陪在他身邊,可以傾聽他的心聲,可以陪他一起享受普通人的喜怒哀樂,可以當他隻是個普通的丈夫和普通的男人。
然而那樣的人,走的太早了,把他留下來,從此嘗盡了孤獨的苦痛,無人可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