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黎和陸燼提前十分鐘抵達約定地點。

　　服務員將二人帶進包間。

　　陸燼拉開屏風，裡面還有個小隔間。

　　他道：“我不方便露面，要怎麼談我相信你心裡已經有打算了。”

　　傅黎已經不是他想像中那個隻會圍著家庭打轉的小女人了。

　　昨晚敢一個人闖黑市，今天面對目標，當然也不會怯場。

　　傅黎點頭，將盒子放桌上，氣定神奕的開始泡茶。

　　腳步聲漸進，商人碧綠的眸子掃視包間，操著一口流利的中文道：“沒想到這位小姐選了如此有情調的一個地方。”

　　“喝茶。”傅黎將茶盞往前推。

　　茶湯瑩亮清澈，飄散幽香。

　　商人對茶也有幾分研究，喝了一口便誇道：“好喝！”

　　“聊正事吧。”

　　傅黎臉上笑意微斂，將木盒打開，裡面放著她昨晚在黑市買到的石頭，“來之前，邁瑟先生想必已經打聽過我的身份了。”

　　聰明人打交道，一向不需要拐彎抹角。

　　邁瑟饒有興緻的看著她：“國際文物協會的骨幹成員，回國是為了一個文物修復項目，最近似乎在幫警方破案。”

　　這些資料不是什麼隱晦的秘密，很容易就能查到。

　　邁瑟雙手交疊，姿態卻很是放松。

　　他主動道：“知道我的名字，看來傅小姐也是有備而來，說說看吧，你的目的。”

　　傅黎的指尖掠過石頭粗糙的外殼，聲音清冷道：“最近黑市有個在倒賣大執壺的人，你幫我聯系上他，並打聽出幕後老闆是誰，這個皿膽瑪瑙就是謝禮。”

　　“如果我沒有猜錯，傅小姐是想利用我幫你們破案吧？”

　　“這麼理解，也沒問題。”

　　“我們也有規矩，買定離手，不能過問太多，你這樣會壞了我的生意，以後哪還會有顧客上門？”

　　“我也可以讓你永遠沒辦法再收購古董。”

　　“這是威脅？”

　　“你可以這麼理解。”

　　“……”

　　短暫的交鋒，邁瑟並沒有占到上風。

　　這單生意比以往的任何一單都要難談。

　　邁瑟盯著傅黎看了兩秒，忽然嘴角一松，又笑了起來：“我很好奇，傅小姐有什麼能力威脅我呢？國際協會的手似乎還不能伸這麼長吧？”

　　他在心中安慰自己，傅黎的淡定都是偽裝。

　　做生意的，總有幾個喜歡虛張聲勢的。

　　然而，傅黎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如坐針氈，連喝進嘴裡的茶都變了味。

　　“我個人確實沒什麼能力威脅你，但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上個月你買到的瓷碟是文物中心丟失的展品，你猜，購買來歷不明的文物要判幾年？”

　　“你大可用你是外國人來脫罪，但我記得你的妻子是國人，並且這個交易，是她付的錢，邁瑟先生應該不想看著自己的結發妻子坐牢吧？”

　　“現在，就是你將功贖罪的機會，邁瑟先生要不要抓住呢？”

　　傅黎說完最後一句話，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一雙清冷的眸子裡滿是勝券在握的神情。

　　這些，都是陸燼調查到的，比警方給的信息還要細緻。

　　邁瑟喜歡收藏古董，上月他的生日，看重黑市上出現的一對瓷碟，他的妻子為了讓他開心就花錢買下，作為禮物送給他。

　　如果說傅黎昨晚還有些擔心今天的談判會崩盤，那在看見陸燼給的資料後，她的心裡有了十足的把握。

　　邁瑟額頭冒出冷汗，連說話的語調都不太自然：“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買的東西都是合法的，大不了你去找人調查。”

　　“這件事，當然會調查。”

　　傅黎迅速接話，“你現在配合我們辦案，事成之後歸還文物，警方不會追責，這個皿膽瑪瑙是我以個人名義送你的禮物。”

　　邁瑟眼神飄忽，捏著茶杯的手都輕微顫動起來。

　　他故作鎮定的喝了口茶，這才道：“你，你想讓我怎麼做？”

　　邁瑟最後還是妥協，因為他明白傅黎的話都是真的。

　　如果被警方追查，他的妻子要坐牢，那對瓷碟也要還回去。

　　傅黎聞言，滿意的點頭。

　　看來也不是難啃的硬骨頭。

　　她迅速說明計劃，並叮囑道：“千萬不要讓對方發現異樣，還要對外宣稱，你已經在黑市上買到了心意的古董，至於是什麼，你隨便編吧。”

　　傅黎又遞了張電話卡給他：“用這個聯系我，卡經過特殊處理，不會被監控追蹤。”

　　“那我……”邁瑟猶豫的看著她，問道，“萬一我遇到什麼危險……”

　　雖然他手裡養了不少打手，但還是會擔心人身安全。

　　傅黎：“有人暗中保護，別擔心。”

　　這話讓邁瑟放松些許。

　　事情談完，他滿頭大汗的離開。

　　陸燼悄無聲息的從屏風後面走出來。

　　茶水已經涼了。

　　傅黎重新泡了一壺，“嘗嘗？”

　　“不錯。”陸燼面色如常，就連評價也很隨意。

　　如果不是傅黎看見他接二連三的喝了好幾杯，傅黎都要懷疑自己的技術不好了。

　　這個男人，死了嘴都還是硬的！

　　沒有外人在，傅黎也不用繼續端著姿態。

　　她放松，單手撐著下巴：“接下來，等他的消息就行了。”

　　陸燼品茗，閑聊道：“看不出來你還是個談判專家，拿捏別人軟肋的本事，已經練得爐火純青了。”

　　傅黎配合的拱手，調侃道：“承讓承讓，如果是陸總坐在這裡，隻怕說的話更誅心吧？”

　　兩人對視，彎起嘴角，都露出輕松愉悅的笑意。

　　今天，算是合作打了場勝仗。

　　陸燼送人回家。

　　路上，他道：“沈清那邊，記住我說的，暗中觀察，留意他不對勁的地方，但別輕舉妄動，這人十分精明。”

　　提到沈清，傅黎也有話要說。

　　她習慣性的揉了揉雙手，盯著指腹的紋路，輕聲道：“我懷疑沈清就是這個團夥背後的作偽大師。”

　　陸燼一腳踩向剎車。

　　勞斯萊斯發出急促的摩擦聲，在路邊停靠。

　　陸燼嚴肅道：“從何得出的結論？”

　　“他的手保養得太好了。”

　　傅黎探手，把自己的雙手放到陸燼面前，“隻有作偽修復的人才會這麼刻意的保養，你見過誰吃飯開車都帶著護指手套嗎？”

　　陸燼陷入沉思，神情更加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