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瑟坐在清香繚繞的茶室裡，一個穿著黑衣的男人姍姍來遲。

　　他空手而來，這讓邁瑟面露不悅，道：“我跟你做生意，你這是什麼意思？”

　　對方摘下帽子，年紀不大，額頭有個明顯的傷疤。

　　男人落座，刮著茶葉沫，也不喝，盯著他看了兩秒，聲音低沉道：“你是隻想買大執壺，還是有別的目的？”

　　這話問得直白，反倒把邁瑟整不會了。

　　邁瑟清了清嗓子，按照昨晚背下來的劇本說台詞：“如果你手裡有比大執壺更好的東西，我也要，但現在我們談的是大執壺。”

　　“你手裡不會是沒貨，故意戲弄我吧？”邁瑟反將一軍，試圖拿回主動權。

　　男人冷笑，放下茶杯蓋子，“有，但我沒有帶過來，老闆說了，如果你真的想做生意，就蒙上眼睛跟我們走，這裡不適合談買賣。”

　　“走嗎？”男人玩味的看著他。

　　邁瑟在腦子裡瘋狂搜刮，劇本上沒這段啊！

　　走還是不走？

　　萬一對方是亡命之徒，他不就完蛋了嗎？

　　可是，不配合就沒辦法抓到盜竊犯，他的老婆就要坐牢。

　　邁瑟猶豫幾秒，為了老婆，還是選擇跟他們走。

　　反正那些警察也會暗中保護他的安全。

　　邁瑟抖了抖大衣外套，“隻要你們的東西跟我有眼緣，我不在乎多少錢，但也別想著糊弄我，我在這個行業也認識不少人。”

　　男人意味不明的扯了扯嘴角，沒有搭茬。

　　他從口袋裡摸出事先準備好的黑布，在邁瑟的眼睛上繞了幾圈，這才拽著人往外走。

　　“你慢點！”

　　“……”

　　“哎哎哎前面是不是有台階？”

　　“……”

　　“我怎麼聽見車的聲音？馬路上嗎？牽緊我！”

　　男人終於忍無可忍，暴吼道：“閉嘴！”

　　他實在想不到，一個外國人的中文能說得這麼好且聒噪。

　　邁瑟被吼得不敢出聲。

　　男人見他安靜，情緒才勉強平復。

　　邁瑟感覺自己上了車，然後一路顛簸，最後不知道停在哪裡，但肯定不是市區，因為周圍很安靜，沒有車聲。

　　男人把他帶進去後就離開了。

　　“可以看了嗎？”邁瑟問了兩遍，沒有人回答，他也不想管了，三兩下扯開黑布。

　　他眯著眼看四周的環境。

　　好像是個還沒建好的棋牌室？

　　視線上移，吧台前坐著一個清瘦的男人。

　　邁瑟快步走近，“你就是背後的老闆？東西呢？你們到底鬧的哪一出啊？”

　　男人轉頭，正是沈清。

　　他手裡捏著一串白玉菩提子，慢悠悠的撚著。

　　沈清指了指旁邊的空位：“邁瑟先生，坐下來聊吧，我想，你應該不趕時間。”

　　“趕。”

　　邁瑟沒好氣道，“我很趕時間，你們華人都是這麼做生意的嗎？沒禮貌！”

　　他的憤怒並沒有激起沈清的愧疚心。

　　沈清撚著菩提子，淡笑道：“做我們這行的，都比較謹慎，畢竟，也不確定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想收購，萬一是警方的線人呢？”

　　邁瑟的眼皮猛跳。

　　這人看著年輕，但是一點也不簡單。

　　城府極深。

　　接下來聊天邁瑟也留了心眼。

　　他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摸著玉扳指道：“我知道你們有些東西來歷不幹淨，但如果每次都這樣鬼鬼祟祟，還要擔心警方找上門，那我也要重新考慮。”

　　邁瑟話裡話外都在諷刺他。

　　然而，沈清一點也不覺得生氣。

　　他把菩提子戴回手腕上，悠悠閑聊道：“聽阿來說，你幫他修好了一個小扇面，我記得他找了不少人，都說修不好呢，邁瑟先生哪來這麼大的神通？”

　　阿來就是牽線的中間人。

　　邁瑟瞧著二郎腿：“我說了，在這個行業我也有自己的人脈，修復師雖然是稀缺人才，但也不代表沒有。”

　　沈清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繼續表達自己的訴求，“但這位修復師的手藝十分高超，很像一位我認識的朋友，可否給個聯系方式？”

　　“你越界了。”邁瑟眸光閃過冷意，威嚴起來確實像模像樣，能把人唬住。

　　他心裡閃過不太好的念頭。

　　總覺得中間人給的小扇面本意並不是修補，而是試探。

　　如果是這樣，傅黎的身份豈不是已經暴露了……

　　那他現在也身處危險當中。

　　邁瑟暗暗吞口水，接下來的話不能再出現任何紕漏。

　　他還想留著命回家找老婆溫存呢。

　　沈清起身，在他面前走了幾步，又慢吞吞頓住，打了個響指。

　　剛才離開的男人回來，手裡抱著個大箱子。

　　他將箱子打開，裡面正是大執壺。

　　邁瑟幾乎是一個健步衝過去。

　　這裡可不是演的。

　　他看見喜歡的物件就是這個反應。

　　大執壺文案清晰，每一處都透露著歷史的古韻。

　　邁瑟甚至已經想好這個東西擺在家裡的哪個位置最好看了。

　　可惜了……文物得上交國家。

　　邁瑟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這才收斂目光，“開個價吧，我很喜歡。”

　　按照傅黎的吩咐，他的任務到這裡也算是完成了，把東西買下就能完美的交差。

　　沈清修長的手忽然輕壓在瓷器上。

　　他聲音清潤，聽上去毫無威脅，仿佛真的是誠心提問：“邁瑟先生都不好奇這個大執壺的來歷嗎？不怕把東西買了會惹禍上身？”

　　又是試探。

　　邁瑟的耐心快耗光了。

　　他皺眉道：“我不知道你們國內是什麼規矩，但我買了東西就會離開，不會在國內逗留，至於來歷，你們能圓幹淨就行，我不在乎。”

　　沈清又笑了起來，隻是這回眼裡浮動這寒光：“你不在乎，你身後的那個人也不在乎嗎？”

　　“我真的不懂你什麼意思。”邁瑟心裡都在打鼓，還好素質過硬，抗住了追問。

　　沈清的指尖掠過瓷器，撫摸紋理。

　　他聲音悠悠，像是講故事。

　　“其實，一開始我並沒有懷疑你有問題，而且我知道你來國內就是想要這個東西，我們是雙向奔赴的交易，但可惜了……你居然背叛了我選擇別人！”

　　“破壞業內規矩的是你，你先找上那些人探我的底，那個小扇面根本就不是阿來的東西，東西是我的，我隨便一試，你們就露餡了。”

　　“邁瑟先生，我這個人有個毛病，喜歡睚眥必報，得罪我，可不是什麼好事。”

　　沈清說著，露出了與文藝形像完全不符的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