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皇後已經立於殿門,一身淨色的衣裳,黑色鬥篷,簡單的發髻,珠玉簪子。
瘦小的臉頰,眉目彎起,笑意凝在唇角,唇角也彎著。
她笑,但不知道為何總讓人覺得渾身冰冷不已。
景昌帝望著她,無端生了憤怒,她可以活著,但是像以往那般病懨懨便好。
落錦書,欺君之罪!
皇後腳步跨過門檻,耿嬤嬤與晴姑姑則在外頭垂立。
她先站在了杜公公的面前,微笑道:“公公,你先出去,本宮與陛下有些話要說。”
杜公公不敢出去,等著陛下的吩咐。
景昌帝怒聲說:“皇後,朕沒宣你,你不得進來。”
皇後笑著,黑色瞳仁泛著亮光,“陛下不想知道是誰為臣妾尋得皿鹿嗎?”
景昌帝望著她的眼神,像是看著一隻怪物,“朕不想知道,你與落錦書都犯下了欺君之罪,你本沒有病。”
皇後落落大方,“如果臣妾沒病,整個太醫院都可以廢了。”
她的病,在太醫院手底下治了多年,每一任院判和所有太醫都去給她診過脈。
魏貴妃想知道她什麼時候會死。
景昌帝下巴緊繃,揚手叫杜太監退下。
殿門關閉。
外頭鴉雀無聲。
殿中景昌帝的呼吸聲急促,粗淺,感受到了一種被欺騙的羞辱。
太醫院不可能撒謊,皇後有可能。
但是,皇後這些年久居深宮,與外頭斷了聯系,她宮裡頭的人大部分都是貴妃或者他安插去的。
她沒有能力弄虛作假。
那麼,當真是蕭王府的人尋得了皿鹿?
不可能,他派人出去打聽過,鹿茸鹿皿都是大補之物,卻不可能有起死回生之功效。
什麼雪山皿鹿,也不存在,至少無人見過。
蕭王府說派人出去找,也不過是短短十數日,如此罕見的皿鹿是這麼短日子便可尋到的?
蕭王府慣會弄虛作假,這裡頭有貓膩。
“陛下縱然心裡頭不高興,表面也要裝出高興的樣子來嘛。”
皇後笑意盈盈,緩步上前,“畢竟,帝後一心方能安滿朝文武的心。”
是的,她再如何,也是當今皇後,他們有夫妻名分。
外頭的人縱然隻知道魏貴妃,不知道皇後,但她確實是大紅轎子擡進門的正室,正兒八經的當今國母。
縱然她娘家式微,家道中落,但隻要沒有犯下大錯,就不能被廢。
廢後,動搖的是皇帝自己的根基,他敢嗎?
這就是皇後大搖大擺進來的底氣。
當然,她底氣不止這一點。
她被送到蕭王府去治病,是太上皇親自下的旨意。
景昌帝眸光隱晦,語氣裡情緒復雜,“皇後真是讓朕另眼相看。”
他許久,許久不曾見過她臉上有這般精神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