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書出殿,看到滿姑姑與幾名老嬤嬤在外頭垂淚。
她壓下滿腹疑問,輕聲道:“滿姑姑,您陪我過去給太上皇請安。”
滿姑姑福身,道:“是!”
兩人出了殿,卻沒往乾坤殿去,而是尋了一處僻靜的地方說話。
錦書問道:“貴太妃的身子為何忽然這麼差?”
滿姑姑眸色悲沉,“我並不知道,隻是今日進宮,送上艾糍,見貴太妃隻吃了一口便命人撤了,我心裡覺得奇怪,問了善姑姑。”
她聲音哽咽起來,“善姑姑告訴我,說貴太妃的病早就很嚴重了,是漠南尊長一直用偏方醫治,隻是那偏方藥性強烈,是把雙刃劍,好在是為貴太妃爭取了些時日。”
錦書不知道那是什麼偏方,但如果一個人的病情已經這樣重,要維持生命必定是要用最霸道的藥。
病人終究是無法承受肝腎受損的副作用。
怪不得,太上皇給她的信隻有一句話,說自己很好,望她保重,春來去狩獵。
沒有許太遠太遠的未來,隻許春狩,是因為明白,能熬過那寒冬,就是打了勝仗。
熬過寒冬,熬過冷春,熬過酷夏,再熬一個涼秋。
他們這幾年靠著互相鼓勵,已經打了好多次的勝仗。
而現在她回來接受命婦的拜見,因為她知道打不贏了。
她要輸了。
她要見一見那些人,在心底一一告別。
甚至連與她鬥了一輩子的太後,她也告別。
心頭難受得很,轉過身去拭眼淚。
這件事太上皇是知曉的,但是少淵必定不知。
故意瞞著少淵吧,免得他總是奔波趕往坐仙台。
她拭去眼淚後,道:“滿姑姑你這幾日留在宮裡照顧她吧。”
“知道。”滿姑姑哽聲說。
錦書在乾坤殿外走了好一會兒,平復好心情,才踏進殿門。
寶公公見了她,沒有去通傳,隻是微笑著行禮,便直接領著她進去。
太上皇沒在正殿,而是在後殿她曾經遇到幼虎的小院子裡。
他坐在一張陳舊的椅子上,旁邊放置矮幾,墊腳的闆凳隔得有些遠,他要窩在椅子上,才能墊到雙腳。
他眯著眼睛,聽得腳步聲才緩緩地睜開。
仿佛早猜到是錦書,他一開口便埋怨了,“孤都等一早上了。”
知道她今日進宮來,肯定是要到乾坤殿請安的。
錦書跪下行禮,“參見父皇,願父皇龍體康健。”
太上皇瞧著她,笑著說:“喲,講規矩了。”
往日,那句祝福身體健康的話隻是敷衍。
因為誰都知道,不可能一句祝福能成真。
但錦書今日跪下說出願他龍體康健,心裡是帶著一份強烈的感情,強烈到近乎虔誠。
甚至她相信說了這句話,就有可能成真。
見她眼眶發紅,又是從隔壁過來的,太上皇心裡便明白了幾分,溫聲道:“過來坐下!”
寶公公搬來一張椅子,請錦書坐下之後,又奉上一杯茶,再給太上皇續了參茶。
做完這一切,寶公公無聲地退下。
“有些事情,你該告訴孤。”太上皇望著她說,“例如徽國使者團一行,裡頭有些事情,孤看不明白。”
錦書跟少淵討論過,是否需要把大哥的事告訴太上皇。
最後兩人都認為,需要告知,因為太上皇對父親除了有君臣情誼,更是亦師亦友。
錦書輕聲說:“徽國攝政王,便是我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