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樂靜下心來,聽得眸光閃動。
盡管他之前也聽袁天遠說過不少,但這位鐘長老壽達九百歲,又是昆侖派核心弟子出身,因此有些隱秘事,知道得比袁天遠還要詳細。
一番談論下來,他對道派目前的局勢,居然隱隱產生了些許明悟。
待到午夜時分,忽然聽得青銅門內發出轟隆大響,鐘長老站起來道:
“韓師弟,秘界大門已經開啟,且隨我來吧。”
鐘長老率先進入門徑,隻見黑漆漆的通道內,正有一絲絲透骨的寒風吹刮出來。
即使以韓樂目前的修為,加上寶體護身,還飲用了烈封酒,居然還感受到一陣陣冷意。
這風,明顯與眾不同。
鐘長老想了想,沉聲道:
“這小秘境中每天有大半時間,都會刮起極地寒風,修為稍差者被陰風一吹,即刻凍結靈魂,僵死在地。”
“因此,元嬰以下的人進入裡面,大多都是躲在洞府中修行。”
“你來時倘若不喝上幾杯烈封酒,別說逆風飛行,隻怕被吹拂幾下就走不動了。”
韓樂眉頭一挑,想起樊長老贈送‘玉葫蘆’的情形,暗忖道:
‘原來這酒還有如此神效,到時候進去就可以長時間飛遁,不用大半天都枯坐在洞府中,虛耗時日。’
事實上,他並不得知,之前鎮守在小秘境的人都是數十年換一趟,正是因為被這極地寒風侵蝕靈魂的原因。
而自從鐘長老看守這裡以來,時不時便有烈封酒化邪,迄今為止已經兩百多年,仍舊安然無恙。
但要是一年不喝上幾次,便會感到渾身難受。
鐘長老想了想,最後從衣袖中取出一枚符箓遞了過去,提醒道:
“韓師弟,這枚玉符且收好,倘若想離開秘界時,隻需撕開此物即可。”
“另外,還有一件事要提醒你,這小秘境裡面囚禁著一人。”
“倘若你看到有禁錮大陣,必須提前避開,不然會有所損傷。”
韓樂聽得有些意外,不過能被囚禁在裡面的人,想必也不是普通貨色。
他這修為在閻浮洲還能為所欲為,但這天墟界怕是有些勉強,便笑道:
“明白的。”
鐘長老點點頭,讓開了身子,讓他自行前往。
韓樂對著鐘長老拱拱手,徑直往通道行去。
走了大概十數丈後,他忽然感到黑暗盡除,視界大開。
放眼望去,山勢延綿,銀裝素裹,全是冰天雪地一片,冷意森森。
他往前方打量幾眼,沉吟片刻,便縱身而起,化作一道煙霞,往羊皮圖紙中記載的一座洞府尋去。
飛行了數十裡後,天上的極地寒風刮愈猛烈。
他不由皺了皺眉,這風盡管還不至於將他從半空刮落,卻也感到皮膚赫赫刺痛,不由暗叫厲害。
連忙取出玉葫蘆,喝了幾口酒,僵青色的皮膚這才慢慢恢復正常。
倘若是金丹以下的人,就算有烈封酒在身,也不可能像他這般長時間飛行,隻能暫避片刻,讓這種風吹過才能冒頭。
而他之所以敢直飛,卻是得益於天罡體,全身堅如精金,一絲極風也滲入不了體內。
又飛行了上百裡後,他見下方的地勢起伏,與羊皮圖紙所畫的有幾分相似,便降下身形,在山峰繞了一圈,當即發現了一座廢棄的石洞。
韓樂放出精神力打探一番,也不遲疑,飛身進入裡面。
這座石洞盡管洞口不大,但裡面也算闊坦,開鑿出了三個石廳。
他往前邁出,小心觀察著周圍,片刻便來到一座石廳深處。
卻在這時,他似有所覺的擡眼側望,就見離自己數丈外的一塊大石上,正盤坐著一位頭發花白的枯瘦道人。
這道人雙目圓瞪,怒發皆張,拳頭緊攥,仿佛要呵叱他亂闖進來一般。
韓樂淡淡瞥了一眼,便不再理會。
這老道也不知在這裡坐化了多久,連身上都布滿塵土。
看他表情,似乎明白自己命不久矣,心中產生強烈不甘與掙紮,才會作出這種情形。
昆侖派開派數萬載,但真正能夠超凡脫俗,渡劫飛升的人,估計也就寥寥幾人罷了。
期間不知有多少天賦絕頂,聰敏才俊死在修真途中。
韓樂也明白,修真逆天,大道難覓,自己倘若不把握機遇,不主動去爭取那一線成聖契機,隻怕有朝一日也會落得如此下場。
這道人也不知是道派哪位前輩的遺身,他不想故意破壞,因此避讓開去,視線落在牆壁上。
這裡,應該就是前輩們棲身修煉之所,倘若有心得體會,應該會記錄在旁。
果然,片刻不到他便在附近一處石壁上,發現了密密麻麻的篆文。
看那字裡行間的介紹,正是《天箓真章》無疑。
韓樂心頭大喜,當即靜下心來,開始埋頭鑽研。
一連數天,他都在小秘境中尋覓,按照鐘長老標識出來的洞府逐一找尋,未曾錯漏了一處。
他一路觀摩與探索下來,再與自己理解的法訣互相印證,多少也有些感悟。
隻是這些前輩留下來的心得體會,大多都帶著一絲絲悔恨與遺憾。
想來也的確如此,選擇來這裡閉死關的人,事實上都是壽命將盡,或走投無路之輩。
修真數百年,目的便是為了逍遙長生,但在將破未破之際卻被天道阻擋,遲遲無法突破。
最後連魂魄也被極風消融,屍解轉生都不能,心中又豈能不憤恨?
但韓樂並不為對方的憤恨所動,路是自己選的,就算跪著也要走完。
而且,他們也可以拋棄一身修為,提前屍解轉生。
但既然決定來這裡,顯然帶著必死之念,那不管結果如何都得默默承受了。
這一路上,沿著崎嶇山嶺從東飛到西,距離小秘境入口已經愈來愈遠。
這一天,忽然來到一座光禿禿的石頭山上。
幾乎片刻間,他就遠遠看到那座想要尋覓的石洞,揮手排開凜冽陰風,徑直往前方飛去。
他降下地面,推門而入,剛剛進入深幽石徑,忽然卻聽得前方傳來一道沉悶聲音:
“是哪位同門到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