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吳潤圓的臉色不太好看,陳善之似乎也知道他這種臨時加要求的舉動很不好,雙方在桌面上一時齊齊沉默下來。
氣氛變得有些僵硬。
片刻後,陳善之咬了咬牙,起身拎着茶壺給吳潤圓和張大川重新斟滿茶水。
他臉上露出一抹苦澀,說道:
“張老闆、吳小姐,我也知道這樣臨時提要求不合适,但我們也是有苦衷的,最近……”
他正打算解釋什麼,忽然間,院子外面卻傳來了一陣流裡流氣的喊叫聲:
“陳老幺!”
“陳善之,在家沒?”
衆人齊齊回頭朝院門口望去,不出意料的沒看見那個敞着嗓門隔着大老遠開始叫人的家夥。
陳善之似乎是聽出了對方是誰,臉色當即變了變。
他連忙放下茶壺,對張大川和吳潤圓說道:
“張老闆、吳小姐,實在不好意思,還請你們去屋裡稍坐片刻,我們這邊有點事情要先處理,抱歉了。”
說罷,也顧不得多解釋,便在張大川和吳潤圓的疑惑中,招呼着二人進了小洋樓的堂屋休息,随後領着那四個村民代表準備往院子外面走去。
還沒等他們走出院子,兩個打扮得花裡胡哨的青年就已經從院門口走了進來。
見到陳善之他們,為首那個穿着牛仔褲、剃着小平頭,左邊耳朵上還挂了個金耳環的青年頓時咧嘴一笑:
“喲,幾位叔叔伯伯都在呢?”
“那正好,幺叔,上次我跟你說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他嘴裡喊着叔伯,神态舉止上卻根本沒有半分尊敬。
說話時垮着半邊肩膀,吊兒郎當,看起來就是一副地痞流氓的做派。
張大川和吳潤圓在堂屋裡透過窗戶看見這一幕後,吳潤圓忍不住擔憂道:
“那兩個人看起來不像是好人啊,大川,不會出什麼事吧?”
張大川眼角眯了眯:
“先看看再說。”
院子裡。
面對那耳環青年的詢問,陳善之勉強笑了下,說道:
“那個,君偉啊,能不能再商量一下啊?你們給的那個條件……它實在是太苛刻了些,我要是答應了,沒辦法跟鄰居們交代啊。”
聽到這話,那耳環青年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不見,兇光畢露道:
“嗎的,姓陳的,勞資是不是給你臉了?”
“苛刻?”
“就你們三組事兒多是吧?”
“你看看周邊那些村小組,誰家不是跟我們簽約的?”
“最後給你一次機會,想好了再回答,你他媽要是再執迷不悟,就别怪我不客氣了!”
陳善之聞言,當場氣得滿臉漲紅。
可他也不敢發作。
因為眼前這個青年的身份有些特殊,他叫高君偉,是陳家灣所屬的奉安鎮熹河村村長的兒子。
這個身份放到外面去自然是不夠看的,哪怕是再往前十來年,陳善之也不會怕他。
但現在不同了。
如今的熹河村,總共七個村小組,除了三組之外,其他六個村小組都被村長高長喜一家人給捆綁在了一起。
尤其是近幾年!
高君偉代表他那個村長老爹,跟下面幾個村小組的負責人聯合起來,哄騙着那些村民們把田地給租了出去。
不種普通農作物了,全部改種藥材。
為什麼說是哄騙呢?
因為這家夥一開始跟那些村民們簽訂的藥材種植合作協議,給出的收購價格确實很實惠。
那六個村小組的人,在簽署合約的頭一年确實賺了錢。
可這個家夥跟那些村民簽署的合約是一年一簽的!
到了第二年,合約裡規定的收購價格就被直接對半砍!
理由是藥材市場上價格降低了,所以他的收購價格也必須降低,不然他收購過來的藥材會砸在手裡,賣不出去。
村民們當然不樂意了。
但這種時候,他們的田地都已經改造成了專種藥材的培育基地,如果不繼續簽署合約,那些田土就得他們自己去重新改造回來。
而且在改造的過程中,還必須把基地中那些種植藥材所用的灌溉設施完完整整地拆卸下來,一旦損壞,就得照價翻倍賠償!
村民們又沒什麼技術,哪懂那玩意兒啊?
這彎彎拐拐的一通折騰下來,大家發現不僅容易損壞灌溉設備導緻賠錢,還會耽誤農時。
種地的都知道,一旦春天錯過了栽種時間,土地就得至少閑置半年。
搞不好一年下來都顆粒無收。
如此一來,大家隻能硬着頭皮繼續種植藥材。
不得已,大家隻能繼續跟高君偉續簽合作種植的協議,能賺一點是一點,可這協議裡的收購價格,那是一年比一年低。
哪怕其中某一種藥材在市場上的價格明明很高,高君偉也會用諸如“隻是那一種而已,我不得平攤成本啊”這些話術,來繼續克扣價格。
高君偉和那幾個村小組負責人的兒子們聯合在一起,使得村民們根本沒辦法反抗。
幾年下來,高家就用這種方式賺取了巨量的财富!
現如今,熹河村隻有陳家灣這裡還沒有被他們改成藥材基地,使得高家無法從陳家灣這些人身上剝削利益。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現在雙方看彼此都是眼中釘、肉中刺。
陳善之壓着心中的怒火,忍氣吞聲地對高君偉說道:
“君偉,我們也不是不想配合村裡的發展計劃,我們隻是希望能在合作種植的協議裡把收購的價格按目前的市場價格提前定好。”
“這樣的話,我們可以一口氣簽署五年的,保證配合你們。”
高君偉聞言,不禁氣樂了。
他回頭跟身邊的馬仔看了看,擡手指着陳善之,問馬仔道:
“你聽見他說的沒?”
“我好像沒聽清楚,他說了個啥?”
那小弟立刻捧哏道:
“哥,那老小子癡心妄想呢。”
“他不僅要我們提前規定價格,還要一口氣規定五年,這不是把你當菩薩來許願了嘛,我看他是瞌睡沒睡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