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幾分難以言表的疑惑,安子珂時不時悄悄觀察張大川一眼。
但張大川身上的氣息太平靜了,就好似一潭深湖,又像古井,無波無浪,幽深無際。
不論她怎麼觀察、感應,都難以摸清底數。
“張大哥,你說,咱們在這秘境裡看到的太陽,是跟外界那個太陽一樣的嗎?”
安子陽冷不丁地問了這麼個問題。
他擡手遮住額前,朝天上挂着的那一輪太陽示意。
張大川聞言,也擡頭往天上看了眼,微微搖頭:
“不清楚,或許是,或許不是。”
“這不等于沒說嘛……”安子陽吐槽。
由于秘境封閉了無盡歲月,眼前這片古老的森林幾乎沒有路徑。
探險隊隻能一邊開路,一邊前進。
循着幾條野獸趟出來的小徑,小心翼翼地深入。
因為藥神谷的人先一步進入此地,為了保險起見,他們還不能跟着藥神谷那些人留下的行迹走。
不然若是撞上了,那肯定沒他們這些散修的好果子吃。
進了秘境,世俗界的一切規矩就不管用了。
這裡将是徹徹底底的弱肉強食、優勝劣汰法則。
指望别人手下留情,那絕對是最大的奢念。
往前走了大概十來分鐘後,衆人來到了一處避陰的山坳。
隊伍中唯一的老宗師于滄健望着此處地形,微微颔首,随後開口道:
“就這裡吧,地勢不錯,很隐蔽,大家都累了,先暫時在這裡休整一下。”
衆人聽後,臉上皆是一松。
安子陽用腳踹了踹面前的一簇雜草,确認沒什麼危險後,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身子後仰,雙手撐地:
“哎我去,總算是能喘口氣了。”
其他人也都差不多,唯有安子珂、張大川、于滄健三人沒有立刻坐下。
安子珂被老宗師于滄健安排了任務,讓她負責清點人數。
而于滄健自己則是表示要負責警戒,飛身攀上了一株附近參天古木,凝神眺望。
張大川見狀,倒持着一柄從古屍手中搶來的環首刀,在山坳中緩緩踱步,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四周。
山坳避陰,但靈氣不減,周圍但凡向陽一點兒的地方,都有數十上百米高的古木生長。
那些參天古木的樹冠非常旺盛,堪稱遮天蔽日,将整個小山坳的光線擋住了近九成!
粗壯的樹幹至少需要七八個人才能環抱過來。
随便一株放在外界,恐怕都會被當成植物界的奇珍給保護起來。
“如那姓于的所言,這裡确實很隐蔽,适合暫時休整。”
“可是……”
“一旦有什麼異變,或者被敵人盯上的話,也很容易被人堵在這裡面,甕中捉鼈!”
張大川的眸光隐隐變得深邃起來,不知為何,心中總有些不太安甯的感覺。
這時,安子珂清點完了幸存者的人數,朝樹上的于滄健彙報說:
“于老前輩,人數清點好了,我們出發前共有一百九十五人,現在整個探險隊隻剩下了一百四十六人。”
“折損……超過了四分之一!”
“剩下的隊員中,還有三分之一左右,身上或多或少都帶着傷。”
“情況很不樂觀。”
聞言,所有人臉上皆是一黯。
這個傷亡比例太大了!
隻是為了進入秘境,就死了将近五十人啊!
還有一些挂了彩的人,接下來一旦再次遇到危機,隕落的風險會大大增加。
于滄健從樹上飛身落下,靜靜環視在場之人,一言不發。
他似乎也在為死難者感到悲傷,表情看起來非常沉重。
山坳内陷入了長時間的沉寂。
許久之後,有人站起身來,認真朝于滄健施了一禮,打破安靜:
“我等能活着進入秘境,全賴于老宗師的護持。”
“蕭某在此,感謝老宗師的救命之恩!”
此話一出,其他人也都迅速反應過來,紛紛附和:
“是啊,多虧了有于老宗師。”
“于老不辭辛苦為我等護道,大恩大德,沒齒不忘!”
“若非老宗師一路當先,為我等開辟道路,單憑我等想要進入此地,就算能進來,恐怕也是十不存一。”
“多謝于前輩!”
原本神情低迷的安子珂見狀,也打起精神,朝于滄健抱拳道:
“于老,我也代表雷火堂所有弟子,向你表示感謝!”
面對衆人的感謝,于滄健負手而立,那張枯黃老臉上沒有絲毫波動,平靜得甚至有些冷漠。
“總算是還剩了一百多人,足夠了。”
他微微颔首,眼中閃爍着一縷詭異的光芒。
那種目光,不像是在看人,更像是在看某種貨物。
衆人滿臉疑惑,不明白這位老宗師為何突然給人一種極其陌生的感覺。
就在這時,于滄健繼續開口了:
“該說感謝的應該是我,因為,你們的死,将會為重鑄大島帝國的榮光做出巨大貢獻!”
話音未落,所有人愣了愣!
他們剛剛聽到了什麼?
島國語?
這位老宗師剛才說的話,是出島國語吧?
衆人面面相觑,随即驚疑不定地看着于滄健,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絕對是島國話,我也聽見了!”
“于老宗師怎麼會說島國語?他說了什麼?”
在場的探險隊成員,很少有能聽得懂島國話的,但島國話對于華國人來說,實在是刻在骨子裡的仇恨。
哪怕一句島國話都不會說的人,在聽到島國話之後,也能很清晰地辨别出來那是島國話。
“于老宗師的表情不太正常,他剛剛到底說了什麼?”
衆人眉頭緊皺,直覺告訴他們,情況似乎不太妙。
人群中,安子珂嘴唇緊抿,眼神死死地盯着于滄健,滿是難以置信之色。
她上學時輔修過島國話,聽懂了于滄健剛才說的意思。
他們這些人,都将為大島帝國的榮光做出巨大……貢獻?
到底是什麼貢獻?
安子珂渾身緊繃,捏着雙拳走上前了幾步:
“于……于滄健,你是島國人?”
她厲聲質問,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
于滄健聞言,那張枯黃老臉上終于不再是面無表情了。
“不然呢?呵,我幾時說過我是你們華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