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芮芮沒有死。

　　在關蕊蕊丢下她匆匆跑掉之後，她被人及時救下了。

　　雖然孩子沒了，但好歹留下了一條命。

　　林母直到女兒被送到醫院才知道，自己女兒過去在學校遭受了什麼。

　　林芮芮父親早亡，林母獨自拉扯孩子長大，哪裡能接受女兒受到這樣的欺負。

　　她憤怒地找到學校試圖讨個說法，學校對此卻含糊其詞，言語間還有責怪林芮芮玷污學校聲譽的意思。

　　林母隻是工薪階層，林芮芮的學費都是靠着林父留下的撫恤金勉強維持，本意是希望女兒能夠就讀一個好的學校，卻不想竟然遇上了這些事。

　　學校不肯作為，她又無權無勢，情急之下，林母聽信了一個自媒體博主的撺掇，将事情發到了網上，試圖用網絡的力量還女兒一個公道。

　　卻不曾想，正是這個舉動，叫她和女兒陷入另一個深淵。

　　林芮芮未婚先孕，卻偷偷跑到廢棄教學樓“企圖自殺”，一開始雖然也引起網友的同情，但很快，網上的評論就開始變了味——

　　【未婚懷孕又害怕家裡知道，跑去教學樓自殺。現在的學生正經不學好，光學會亂搞了。】

　　【同意樓上，早戀有風險，造人需謹慎。】

　　【男方是誰？能鬧到自殺，估計是被男方抛棄了吧？現在的小女生簡直了，一點小事就要死要活的。】

　　【女生不自愛，活該被抛棄。】

　　【戀愛腦隻配去挖野菜，流産也活該。】

　　【聽說有些學生妹在外接“兼職”，這個林芮芮該不會也是吧？】

　　【樓上嘿嘿，真相了~】

　　【不會吧，這也太惡心了。】

　　【也不知道家長怎麼教的，還想靠流量來騙同情，一家子都惡心。】

　　一開始隻是有幾個人帶了節奏，不過幾個小時的功夫，評論區一片都是在說林芮芮做兼職搞大肚子的事。

　　後來的人一看評論區，先入為主認定真相，又開始新一輪的謾罵和惡心。

　　網上的評論瞬間就失控了。

　　林母想要辯解，可沒有人聽他們的，連單位同事甚至鄰居也開始指指點點。

　　甚至還有人挖出了林芮芮的聯系方式，直接私信問價錢。

　　林芮芮好不容易從鬼門關回來，睜眼看到的卻是對她鋪天蓋地的謾罵與羞辱。

　　不過十七歲的孩子，哪裡受得了這樣接踵而來的惡意，終于在一天夜裡，瘋了。

　　說她瘋了，卻也不然。

　　她不會大吵大鬧，甚至不會說話。

　　除了配合基本的坐卧喂食，她不再給人任何回應，每天就那樣靜靜待着，形如木偶一般。

　　林母覺得是自己害了女兒，幹脆給女兒辦理了休學，為了治好女兒的病，她花光了家裡所有的積蓄，卻始終徒勞無功。

　　因為照顧女兒，林母工作也出了問題，隻能被逼辭職。

　　後來，秦浩某天找上了門，她才知道，秦浩就是把自己女兒害成這樣的罪魁禍首，甚至于之前那些評論，都是秦家為了幫秦浩擺脫輿論而買的水軍。

　　而秦浩，明知自己家裡做了什麼，卻在事後才假惺惺地上門提出“補償”。

　　林母恨毒了秦浩，恨不得當場殺了他。

　　可她不能，因為她一旦坐牢，就沒有人能照顧芮芮了。

　　說她軟弱也好，無能也罷，林母最終選擇了搬走，徹底遠離秦浩和秦家。

　　可每一次，秦家總能找到她們，秦浩每次過來之後，秦家就會找上上門威脅。

　　林母隻能再次帶着女兒搬家。

　　……

　　“為了讓芮芮過得清淨些，我甚至直接對外宣稱她已經死了。”

　　林母看着姜栩栩，眼睛裡不見半分光芒，

　　“現在網上早就忘記了還有芮芮這麼一個人，我也不希望有人知道她還活着，再來打擾她……

　　我不知道你怎麼知道芮芮還活着，但如果你說的幫她，是利用網絡，我不需要，真的不需要了……”

　　生活的苦難，對未來的絕望和茫然，已經叫她擠不出一滴眼淚，但隻聽她的聲音，卻能感受到她内心的痛苦與悔恨。

　　姜栩栩難得地伸手，主動握了握林母的手。

　　“放心，我說的幫，是幫她恢複神智。”

　　林母搖搖頭，“沒用的，那麼多醫院都說治不好，我已經習慣了。”

　　就當是，她的女兒，提前得了阿爾茲海默症。

　　她總能照顧好她。

　　姜栩栩見她不信，也不再說話，随手抛出一張黃符。

　　林母隻見那黃符無風自動，竟是直直懸浮在了女兒的頭頂上方。

　　更讓她意外的是，向來對外界毫無反應的女兒，此時竟像是被吸引了一般，緩緩擡頭看向黃符處。

　　林母瞳孔微震，不敢置信地看向姜栩栩。

　　姜栩栩隻道，

　　“她之所以無知無覺，是因為她的一魄一直被拘在廢棄教學樓的樓頂，我偶然發現那一魄，這才順着氣息找了過來。”

　　說着，她從背包裡掏出一個用黃符疊成的小燈籠，燈籠裡是空心的，明明沒有東西，裡面卻隐隐還散出點點光亮。

　　她說，

　　“如果你信我，我會試着為她将這一魄引回身體裡。”

　　林母看着頭頂那淩空懸浮的黃符，再看姜栩栩手中的紙燈籠，此時哪裡還有不信的，當下眼眶泛紅，狠狠點頭，

　　“我信！我信你，小大師，你救救芮芮，救救我的孩子。”

　　得她托付，姜栩栩這才點頭。

　　從背包裡掏出朱砂小筆，湊到床邊，用朱砂筆在林芮芮的眉心處迅速畫了一個引魂符。

　　下一秒，又見姜栩栩将手中的小紙燈籠放入她的手心，口中清念，

　　“天道清明，地道安甯，人道虛靜，三魂聚魄，我奉赦令，魄歸。”

　　随着她最後兩個字落下，便見原本懸浮在頭頂的黃符迅速将紙燈籠包裹其中。

　　與此同時，林芮芮眉心處似有一道紅線與黃符包裹的燈籠相連，林母隻見，那燈籠内竟有一點熒光順着紅線一點點朝着林芮芮的眉心而去。

　　猜到那點熒光就是女兒那丢失的一魄，林母蓦地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呼吸重了，将女兒的一魄驚走……

　　眼見着那熒光很快爬到眉心的位置，就在它即将沒入眉心的瞬間。

　　忽然，林母耳邊聽見一聲好似嬰兒尖銳的啼哭，叫她耳朵一痛，

　　下一秒，卻見原本已經快要沒入女兒眉心的熒光，仿佛像是被一股力量拉扯一般，猛地将它拉回那黃紙包裹的紙燈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