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溯這一聲氣勢洶洶，就差沒撸着袖子過去“理論”。

　　姜淮有些意外他的突然發作，不過，倒是沒有阻止的意思。

　　褚北鶴原本往裡走的腳步如他所願的停住，随即扭頭，看向姜溯。

　　他的眸中不帶半點情緒波瀾，隻是單純想看看他叫住自己是為了什麼。

　　饒是如此，在對上他視線的瞬間，依舊叫姜溯渾身氣勢莫名地弱了一下。

　　但很快，他又強行支楞起來，

　　“你、你沖我們甩臉子可以，但你憑什麼對我姐甩臉子？！你知不知道我姐來京市都是為了你！”

　　姜溯這一句質問沒頭沒尾，别說褚北鶴，就連姜栩栩這個當事人都有些沒反應過來。

　　褚北鶴微微擰眉，看着他，隻沉聲糾正，

　　“我沒有對她甩過臉。”

　　至于剛才，他隻是尊重姜淮的請求正常離開，并不是所謂的甩臉。

　　不過這個，褚北鶴不覺得自己需要向他們解釋就是了。

　　姜溯見他給了回應，當下也鎮定了下來，幹脆道，

　　“你别不承認！椒圖都說了，你昨晚為着一點小事，就沖我姐生氣甩臉走人！你敢說你沒做過？！”

　　就為着這事，在猜到昨晚故事中的好朋友甲就是他姐後，他才會一大早跟着淮哥飛過來。

　　雖然椒圖沒交代他姐昨晚具體做了什麼，但他姐肯定不可能做什麼壞事。

　　既然不是壞事，那就都是小事。

　　甩臉肯定就是他的錯！

　　姜溯一臉的理直氣壯，卻叫一旁的椒圖聽得渾身蛟鱗都差點炸出來了。

　　不是，你發作就發作，為什麼要出賣小夥伴？！

　　這下好了，全世界都要知道他昨晚瞞着當事人告小黑狀了！

　　褚北鶴也看向椒圖，眸底隐約帶了些許的不愉。

　　一旁的姜栩栩也沒想到姜溯突然朝褚北鶴發作是為了這個。

　　這件她和褚北鶴都假裝什麼都沒發生的事，就被他這麼不帶拐彎的，且直白地問了出來。

　　不得不說，姜溯這人是真的莽。

　　但莫名的，姜栩栩并不讨厭這樣的莽，甚至莫名有種，被熨帖了的感覺。

　　眼底不經意地劃過一抹笑意，姜栩栩轉而直直看向褚北鶴。

　　既然姜溯替她問了出來，她也很想知道。

　　她昨晚的行為為什麼會讓他生氣？

　　是因為她沒有邊界感的冒犯，還是因為……他排斥她的靠近。

　　褚北鶴在聽到姜溯的質問再次擰眉。

　　在對上姜栩栩的視線後，褚北鶴眉心愈發擰緊。

　　所以，姜栩栩也以為，他昨晚轉身離開，是對她……生氣甩臉？

　　第一次，褚北鶴有種行為被誤解後又無從解釋的荒誕感。

　　如果今天隻是姜溯一個人的質問，褚北鶴根本不會理會。

　　因為他行事，從來不需要向旁人解釋。

　　但此時對上姜栩栩的目光，褚北鶴難得沉默了。

　　好半晌，他略過周圍所有人的視線，徑直看向她，聲音沉斂，隻道，

　　“我沒有對你生氣。”

　　至于為什麼轉身就走，他沒有再多解釋。

　　但僅僅這一句，也讓姜栩栩心尖某處蓦地一松。

　　雖然她說自己不後悔。

　　雖然她假裝昨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但内心深處，她還是在意褚北鶴的反應。

　　她在意他，所以不願意因為她的行為而讓他……生厭。

　　知道他昨晚并不是因為生氣離開，姜栩栩是真的松了口氣。

　　隻是，既然不生氣？那他突然離開又是為了什麼？

　　姜栩栩這麼想着，杏眸略帶探究地看向褚北鶴。

　　他突然離開，總不能是因為……

　　害羞？

　　這個猜測跳出來的瞬間，姜栩栩自己都跟着一怔。

　　不等她繼續深究，褚北鶴已經快速收回目光，而後再次轉身，快步離開。

　　隻是那大步離開的腳步，莫名的，和他昨晚離開的身影有些重合。

　　仿佛意識到什麼，姜栩栩看着他的背影，眸底似有光，微微亮起。

　　姜溯沒想到他說完那一句就又轉身走人。

　　這個褚北鶴是怎麼回事？

　　既然說了沒有生氣，好歹把為什麼丢下他姐離開的理由也說清楚啊！

　　姜溯這麼想着，還想再張口把人喊住。

　　隻是這一次，卻被姜淮一把拉住了。

　　“不用問了。”

　　他看向這個堂弟，一雙桃花眼裡帶着難得溫和的笑意。

　　不管是他還是栩栩，都活得太過理智和冷靜。

　　有時候，姜溯這樣的莽，反而更能恰到好處的直擊根本。

　　這一趟帶他過來，倒是正剛好。

　　……

　　姜栩栩既然知道姜淮他們是為了自己來的，自然不可能随便把人打發離開。

　　征求過三人的意見後，她和椒圖直接把他們帶回了妖街，她目前暫住的小院所在。

　　姜溯雖然是第一次過來，但關于妖街的事情已經聽到不少。

　　初入妖街，姜溯又緊張又興奮，看到街上出現的每一個人都好奇對方是個什麼妖。

　　好在，他也就是偷偷好奇，并沒有冒失地直接問上對方。

　　他雖然莽，但可不會真的給他姐招惹麻煩。

　　姜栩栩一路上就聽姜溯和椒圖小聲碎碎念。

　　姜瀚自持矜持，全程不參與兩個未成年的話題，隻側着耳朵偷偷聽。

　　回到小院，姜栩栩這才将重遇褚北鶴後發生的事情都仔細說了。

　　姜淮他們既然能為了一個猜測毫不猶豫來到她身邊，那她也不會對他們有所隐瞞，其中自然包括，她對褚北鶴的打算。

　　姜淮已經知道褚北鶴住在隔壁，此時聽着栩栩的話，再看隔壁院子遮蓋過來的銀杏樹樹冠。

　　他沉默半晌，才輕聲開口，

　　“褚北鶴現在的狀态，對你來說并不公平。”

　　姜淮私心裡，并不希望栩栩受到任何的委屈，尤其那個委屈還是來自她曾經愛着的那個人。

　　但……

　　他話鋒一轉，看向她，眸底帶着無盡的包容，

　　“但是如果你非他不可，我，以及姜家的所有人，都會全力支持你。”

　　不管對方是護國龍脈還是其他，無心還是無情，隻要栩栩一天還喜歡他，他都會竭盡全力，幫她。

　　姜栩栩看着姜淮，對于他的支持并沒有太多的意外。

　　因為她的哥哥，總是這樣無條件站在她這頭。

　　她信他，

　　所以她也希望，他能信她。

　　“我和褚北鶴的情況，大概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麼糟糕，所以，不用擔心我。

　　至于你說不公平……”

　　姜栩栩說着，擡眼看向頭頂的銀杏樹冠，聲音微輕，

　　“我喜歡他，和公平無關。”

　　銀杏樹的樹冠下，姜栩栩的聲音清晰地傳入了一旁姜淮幾人的耳中。

　　也同樣的，透過銀杏樹的樹葉，傳到了不知何時回到隔壁小院，此時同樣站在銀杏樹下的，褚北鶴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