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彎彎打聽了一下李秀紅的事兒。

　　不是她自己八卦……咳咳，是有那麼一丢丢啦，但最重要的原因是，張婆娘多次念叨過這個娘家侄女，說已經很久很久沒消息了。

　　兩年前的張婆娘，是村裡最讨人嫌的婦人。

　　但後來因為煤炭中毒，說話不利索之後，人緣慢慢的就好起來了。

　　“你說那個給鄭家生了庶長子的小妾呀，哎，真是命苦……”一擅長打聽消息的夫人低聲道，“鄭少爺考上舉人後，這小妾和孩子就被送到莊子上去了，不過聽說小妾很不安分，一直鬧事，最初鄭家還忍着，但鄭少爺入朝為官後，鄭家怕她影響前程，就把這小妾發賣了，至于那個孩子，據說早就過繼給族裡其他人撫養了……”

　　程彎彎緩聲問道：“那小妾發賣到哪裡去了？”

　　“這誰說得清楚？”那夫人搖頭，“鄭少爺的其他小妾也都一并賣掉了，後院子裡幹幹淨淨。”

　　程彎彎歎了一口氣。

　　當初是李秀紅算計鄭望峰，她如願成為鄭望峰的小妾，還懷上了鄭望峰的長子，卻沒想到，落得這麼個結局。

　　這年頭，雖然稍微太平，但處在封建社會沒有自由身的女子，一紙賣身契就能決定命運，李秀紅這輩子大抵是完了。

　　這事兒，程彎彎也不好告訴張婆娘，就當什麼也沒打聽到吧。

　　用餐結束後，程彎彎回到院子裡，看到家裡人熱熱鬧鬧坐在屋子裡說話，頓覺得滿足，沒有比一家人在一起更幸福的事兒了。

　　吳慧娘正在和齊婆子商量各工坊年禮的規格，往年這些事情是程彎彎來審核，從今年開始，家中這些瑣事全部交給吳慧娘來處理，程彎彎有心要将大兒媳培養成當家夫人，以後她就能甩手不幹了。

　　“娘，這個禮單還行嗎？”吳慧娘将一張紙遞過去，“去年的規格是二兩銀子，今年的盈利翻了三倍，我就想着将年禮規格提到三兩銀子，二兩銀子封紅，另外一兩銀子購買米面油鹽、雞鴨魚肉，咱們庫房裡不是還有一些冬衣冬被麼，正好也可以給大家夥發下去。”

　　程彎彎看了一眼，各方面都很到位，她點頭道：“就按照你的想法來辦，明日你親自去派發年禮。”

　　吳慧娘明白，這是婆婆要想她在工坊衆人面前立起來，她要想和大山并肩而立，就必須處理學會處理這些事，她感激婆婆給她這樣的機會，同時，她也會挑起大梁，會不斷努力……

　　“那我們曹氏繡坊，也比照大嫂列的這個單子來吧。”曹瑩瑩坐在邊上笑着道，“我爹一向緊随娘的腳步，肯定也會照着單子給曹家工人下發年禮，這樣一來，整個河口縣都會被帶動，好多工人都感謝娘呢。”

　　以前過大年，工人們能放假就已經很開心了。

　　但如今，因為婆婆大方派發年禮，附近縣鎮的商人們也跟着有樣學樣，商人們卷起來之後，受益的就是最底層的工人，那些工人一提起穗恭人的名字，一個個感激涕零。

　　程彎彎看向曹瑩瑩顯懷了的肚子：“你懷着身子，就别跟着去派年禮了，天氣冷，就在屋子裡好好呆着。”

　　曹瑩瑩點頭：“我在家裡看孩子就行……哎，小蓁蓁怎麼這麼能睡呢，睡着的樣子真可愛，要是我也生個閨女就好了。”

　　閨女乖巧貼心，兒子太調皮，她家辰辰一天到晚鬧個不停，她完全應付不過來。

　　一家人正說着閑話，嫣紅突然急匆匆走進來：“恭人，秦王來了。”

　　程彎彎微微蹙眉。

　　今日是運河建成儀式，來了許多大人陪着，這秦王來她這裡幹什麼？

　　但秦王的身份，讓她沒辦法置之不理。

　　她隻得将小孫女遞到伺候的丫環懷中，起身朝待客廳走去。

　　那待客廳門口正好種着兩株梅樹，秦王站在梅樹邊，伸手摘下一朵梅花把玩着。

　　“見過秦王。”

　　聽見聲音，秦王慢慢回頭。

　　他臉上露出笑意：“我和穗恭人也算是老熟人了，以後見面不必再拘禮。”

　　程彎彎：“……”

　　誰跟你老熟人了，别自來熟成嗎？

　　她幹笑兩聲，“不知秦王來寒舍，是有什麼要事嗎？”

　　這話隐含的意思是，要是沒什麼重要的事情，以後就不必再登門了。

　　“還真有些要事。”秦王慢條斯理開口，“方才大河鎮裡正帶我去了最大的客棧，那最華貴的上等間都有些寒酸，配不上本王的身份，縱觀整個大河鎮，就隻有穗恭人這裡規整一些，本王在大河鎮這些時日，就在穗恭人這裡住下了。”

　　程彎彎驚愕擡眼：“住在這裡？”

　　秦王斜眼看着她：“怎麼，穗恭人似乎不太歡迎本王？”

　　“沒有，怎麼會？”程彎彎露出假笑，“既然秦王不嫌棄宅院逼仄，那臣婦這就安排人去收拾一個院子出來，噢對了，不知秦王要在大河鎮待多長時日？”

　　“這得看本王心情。”

　　秦王搖着扇子，繼續摘梅花，那根梅枝都快被摘秃了。

　　程彎彎捏了捏手指，屈膝行了個禮退下，趕緊讓人将宅子第一進最大的那個院子收拾出來。

　　這裡本來是她辦公的地方，光線明亮，周遭安靜，平時沒事了她都在這裡待着，現在，卻要将這個院子讓出來。

　　不過她猜測，這秦王性子不定，想來在大河鎮也待不了幾天。

　　而且眼看着就要過年了，總不能大過年還留在這裡吧。

　　程彎彎的庫房裡有不少皇上皇後賞賜的好東西，平日裡也用不着這些奢侈之物，這會都擺出來放上，放上各種華貴精美的擺件之後，院子的格調一下子就起來了。

　　将所有一切準備完畢後，程彎彎讓程甲去将秦王請過來。

　　入住在這裡的除了秦王，還有他随身帶來的兩個親信，三個人住一個大院子，綽綽有餘。

　　“不錯，非常不錯。”秦王十分滿意，“這珊瑚似乎是皇嫂的心愛之物，沒想到竟然賜給了穗恭人……咦，這個屏風是皇兄私庫裡的好東西，當初我厚着臉皮找皇兄索要，皇兄還舍不得給，還是穗恭人面子大一些……”

　　這裡很多擺件他都曾見過，有熟悉感，就愈發滿意了。

　　他是滿意了，但有人卻不滿意。

　　院子入口處，趙四蛋探着腦袋張望，氣哼哼的捏着拳頭。

　　幾個月前在湖州時，聽說秦王送了一套極其昂貴的首飾給他娘，他已經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兒了，送首飾代表什麼意思，他心裡很清楚。

　　絕不能讓這種人接近娘親！

　　趙四蛋的眼珠子轉了轉，頓時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