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這幾天，天氣極好。

　　程彎彎家裡人就是做各種各樣的美食，然後裝進盒子中，當做走親訪友的年禮。

　　大年初二，吳慧娘和趙大山帶着小珠珠回娘家，曹瑩瑩和趙二狗則去曹家，趙三牛不在，那程彎彎就帶着小兒子去沈家拜年。

　　沈家并不是湖州人士，是沈縣令被調遣到這裡來當官，一家三口才舉家搬遷而來，這大過年的，也沒個親戚往來，門口的衙差們都休假回去過年了，顯得縣衙格外冷清。

　　程彎彎帶着趙四蛋，身後還跟着凝藍随身伺候，來了三個人，也算是給沈家添了一些人氣。

　　“彎彎你咋來了？”沈老夫人眉開眼笑，“四蛋這小子才多久不見，咋長這麼高了……外頭冷，快進來坐，來人，上熱茶。”

　　屋子裡有炭火，格外暖和，喝了熱茶，身上那絲寒意頓時消散了。

　　“沈阿奶，最近好多人去我們村子裡買地建房子。”趙四蛋捧着茶杯說道，“正哥之前不是說也在大河村買地，給沈阿奶蓋房子養老麼？”

　　沈老夫人輕哼了一聲：“那小子就長了一張嘴，叭叭說完就沒下文了，蓋房子的事情還是算了吧……明年年底東明要去京城述職，若是沒什麼意外，他應該要升官了，他身邊沒個賢内助，正兒大了也飛出去了，我這個當娘的總得陪着，他去哪任職，我就去哪待着。”

　　程彎彎點頭，她是婦人，所以升官不受限制，但文官升遷有着很嚴格的流程，三年一次述職，政績突出者才能升遷，沈縣令如今政績在身，升官這是遲早的事。

　　“東明我是不擔心了，主要是正兒，他今年十八了，該給他找個媳婦兒了。”沈老夫人拉着程彎彎的手，“你的眼界比我這個老婆子要寬，正兒的婚事你這個幹娘可得幫着上點心。”

　　正說着，簾子被掀起來，是沈縣令走了進來，看到程彎彎在，他笑起來：“我還正準備去一趟大河村呢。”

　　他在邊上的位置上坐下來，從袖子裡取出一封信遞過去，“這是我在京城的同鄉寄來的信，我拜托他照顧一下正兒和昭兒，他隔三差五會寫信來跟我說說兩個孩子的情況，學習方面一切都好，無需多說，這次來信，主要是說起了昭兒的婚事，你這個當二姑的先過目一下。”

　　程彎彎趕緊将信件接過來。

　　男人之間寫信，沒那麼多寒暄的話語，直入正題，寥寥幾句話就完了。

　　信中主要說的就是昭兒的婚事，因為雲城上百舉人被取消資格一事，程昭的名聲就傳出去了，哪怕是到了京城，也有許多文人前來競相結交，甚至還得到了不少京官的青睐，邀請他參加私宴，當然，程昭一一拒絕了。

　　他若是赴宴，或許會被人小瞧，而毫不猶豫拒絕，反倒能讓人更高看一眼，因此名聲更顯。

　　他這人看着就很踏實，文質彬彬，溫潤如玉，給人一種靠得住的感覺，京城許多人都認為，他定能成為進士，甚至還有人斷言，他一定能參加殿試，就算進不去一甲，也能至少在二甲名列前三。

　　于是，不少人求沈縣令的同鄉當中間人說親。

　　“前年昭兒獲得禦賜玉蝗，再加上他有穗安人這麼一個優秀的姑姑，可以說，他是這一屆學子之中最出挑的那個人，當朝二品賀大人就想讓昭兒成為賀家女婿。”沈縣令笑着道，“賀家有女十六，和昭兒年齡相仿，若是穗安人沒什麼意見，那……”

　　“我有意見。”

　　程彎彎直接拒絕了。

　　二品賀大人，那不就是賀霄的親爹麼，賀家嫡長子賀淩，是賀霄的手足，能追殺手足的人，能是什麼好東西？

　　昭兒要是成了賀家的女婿，少不得要和賀家這些人打交道，就等于是一塊白玉入了大染缸。

　　“穗安人是擔心賀家官位太高，昭兒被壓一頭麼？”沈縣令開口道，“這一點穗安人盡可放心，以昭兒的才學，科舉結束後應該能入翰林，就算運氣不好，也會在京城有個一官半職，而賀家要說親的女兒是庶出，一個庶出女兒能嫁一個前途無量的士大夫，長遠來看，是賀家高攀了。”

　　沈老夫人也覺得這門親事不錯：“二品官家的庶女，品行教養應該沒有問題，對昭兒的前程也有裨益，彎彎你具體是怎麼想的？”

　　程彎彎搖頭：“賀家乃京城書香世家，這種傳承百年的鐘鳴鼎食之家，昭兒一介寒門難以應付，不說勾心鬥角，就那些嫡庶關系，就夠讓他頭疼了。昭兒心思都在做學問上，我不希望他為這些人情關系耗費精力，私心裡希望他能組建一個簡單的小家。”

　　看着她的神色，沈縣令隐約猜到她似乎是還有别的擔憂，不過她不願意說，他自然也不會多問。

　　他歎了一口氣開口：“賀家雖隻是二品，但因為賀老是三朝元老，所以門庭幕僚極多，在京城的勢力範圍很廣，就算現在拒絕了婚事，等昭兒成為進士之後，賀家怕也會請求聖上下旨賜婚……”

　　這話說得程彎彎有些擔憂起來。

　　在賀霄身上，她已經看到了大家族的爾虞我詐，朝堂的鬥争便也罷了，偏偏是家族之間的内鬥内耗，以昭兒的心性，絕不會參與這些，若真的和賀家成了姻親，昭兒未來仕途堪憂。

　　她思索一下開口道：“那就在科舉結果出來之前，把昭兒親事定下來。”

　　她甯願插手幫忙找個小門小戶的小家碧玉，也絕不能讓昭兒和賀家扯上任何關系。

　　沈縣令點頭：“那我現在就給同鄉回信，讓他回絕所有說親之人，隻說家中親人已經在打算了，如何？”

　　“那就麻煩大人了。”程彎彎站起身，“今日是回娘家拜年的日子，林夫人是京城人士，應該也是無處可去，現在時間還早，我去林府走一趟，四蛋，你就留在這裡陪沈阿奶用餐，晚點我來接你回去。”

　　趙四蛋知道娘親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去辦，乖乖點頭應下。

　　程彎彎帶着凝藍告辭，乘坐馬車直奔河口縣的林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