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我問程老太太，究竟要怎樣，你們程家才願意讓昭兒好好讀書？”

　　程彎彎嘴角勾着冰冷的笑。

　　“昭兒在大河村日夜苦讀，有虞夫子親自指點，考上秀才是闆上釘釘的事，但，你們程家人非要給他的人生染上污點，一旦他被當做犯人審問，那麼，他此生都不可再入仕途。”

　　“别說我這個當二姑的不心疼孩子，我這不也是沒辦法麼，你們用孝道來壓我，我也不可能罔顧人倫，不能懲罰自己的母親兄長，懲罰一下侄兒應該沒什麼問題吧？以後，隻要你們來我家找麻煩，我心裡不痛快了，就會把這不痛快轉移到昭兒身上，如何？”

　　“你你你！”

　　程大嫂都快氣炸了。

　　她恨不得像以前一樣沖過去，對着程彎彎的臉就是狠狠兩耳光。

　　可是這院子裡無數人盯着他們程家三人，院子外面還圍了許多看熱鬧的村民，他們哪敢跟整個大河村作對。

　　程老太太按住了怒氣沖沖的大兒子和兒媳，深吸一口氣開口：“隻要你放過昭兒，我可以答應你任何事。”

　　程彎彎笑了笑。

　　這個朝代沒有斷親的說法，就算是斷親，也是族親裡有人犯了殺人大罪，怕受牽連才選擇斷親。

　　她若是貿然這麼做，她會被戳斷脊梁骨，最重要的是，四個兒子也會被人背後吐唾沫，這就是她一直沒和程家斷親的原因。

　　但程家時不時來一次，實在是有些惡心人。

　　她緩聲開口道：“你們三人去衙門各領二十闆子，之後，再也不許踏進大河村半步。”

　　程大哥一個箭步沖出去：“憑啥要挨闆子，憑啥不能來大河村，你算個啥東西……”

　　“啪！”

　　程老太太反手一耳光扇在程大哥身上。

　　“這都啥時候了，還鬧，還嫌程家不夠丢人是吧！你丢人就算了，不許給昭兒丢人！”

　　昭兒是他們程家的希望，絕不能毀了前程。

　　程老太太轉過身，冷聲道：“你們兩個别愣着了，跟我去衙門！”

　　程大哥和程大嫂雖然嚣張，但不敢和老太太對着來，兩人低頭跟在老太太身後。

　　“等一下。”

　　程彎彎淡聲開口。

　　程老太太捏緊拳頭，回頭：“還有什麼事！”

　　“把你們程家的東西帶走。”程彎彎将紅綢包着的玉蝗放在石桌上，“此乃禦賜之物，若是當了或賣了，就是蔑視聖顔，輕則抄家，重則株連三族，帶回去好好供着吧。”

　　程昭折身回來：“二姑，這玉蝗本就屬于……”

　　“昭兒，這是聖上賜給你的東西，聖旨上寫的很清楚，姓程名昭，怎麼，你這是想給二姑按一個強奪聖物的罪名？”程彎彎笑了笑，“你是程家人，禦賜之物就該供奉在程家祠堂之中，讓你阿奶帶回去吧。”

　　程大哥一個箭步沖過來，将玉蝗抱在了懷中。

　　程大嫂将紅綢布揭開一點點縫隙，當看到那通體碧綠的蝗蟲時，激動的嘴唇都顫抖起來。

　　程老太太生怕程彎彎反悔，拉着大兒子和大兒媳，趕緊離開了大河村。

　　程昭低頭哂笑一聲，肩膀耷拉下來，整個人無精打采，再也沒了往常的從容和溫雅。

　　他緩聲開口：“我在二姑家住了這麼久，也該回去了，這麼長時間以來，謝謝二姑的教導和照顧，二姑對我的好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我也會盡所有能力來回報二姑。”

　　沈正驚愕道：“你要回去，回哪，回程家？”

　　程昭點頭：“我先收拾東西去了。”

　　“大表哥！”趙四蛋抓住了他的袖子，“不是說好了過年的時候再回去嗎，你别走好不好？”

　　程昭也不想走。

　　可是他留在這裡，隻會給二姑一家人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以前是為了教四個表弟讀書，才留下來，如今有了虞夫子，他留在這裡已經沒什麼意義了，二姑反而還要多養他一個人。

　　“昭兒，你現在還不能回去。”程彎彎淡聲開口，“今日我去平安縣，談成了肥皂生意，以後肥皂産量會擴大，目前最緊缺的就是包裝紙，你再去南府書院多找幾個同窗幫忙，一千張不嫌少，一萬張也不嫌多。”

　　她有這個信心将肥皂推廣到這個國家的每一個地區。

　　程昭抿緊唇，家中表弟雖然都會認字寫字，但确實不會作畫，隻有他和沈正會，但沈正的畫風偏飄逸灑脫，二姑需要的是中規中矩的圖案，這件事好像隻有他能做。

　　他低頭：“是，二姑。”

　　他這麼一說，周邊圍觀的村民全都松了一口氣。

　　趙老太太拍了拍程昭的肩膀：“你剛剛說要回去，真是吓死我了，你這麼好的孩子，我可舍不得。”

　　“是啊是啊！”王嬸子心有餘悸，“我們家泥鳅跟着你學了不少大道理，你要是離開了，他肯定就不想再讀書了。”

　　鐵柱娘壓低聲音：“我們都知道虞夫子有學問，但孩子都怕虞夫子，也不知道為啥。”

　　“反正隻要程昭在村子裡，孩子們就有主心骨，一個個讀書都可專心了。”

　　“程童生，你就是我兒子的榜樣，你可不能走！”

　　村裡人看向程昭的目光裡，充滿了尊敬和感激。

　　他張了張唇，許久才道：“好，那我再留兩個月。”

　　等兩個月後過年了，他就真的要回去了。

　　村民漸漸散了後，程彎彎這才宣布了一件大事：“明天我和二狗大旺，去一趟南陽，水路一天一夜，船在南陽停三天，三天後再坐一天一夜的船回來，一共就是五天。”

　　“五天？”趙四蛋的小臉上滿是急切，“這也太久了，娘，我要跟着一起去。”

　　趙三牛點頭：“娘，我也想去。”

　　他要保護娘不被人欺負。

　　趙大山本來也想開口說跟着去，但是一擡眼看到了文氏懷中揮動小手臂的趙月珠，眼神頓時就柔和下來。

　　他開口道：“娘放心去南陽吧，我在家裡照顧所有人，不會讓家裡出任何亂子。”

　　程彎彎當然不會多帶人去，人多花銷也大。

　　她接下來主要交代家裡各種事情安排，正好文氏在家裡照顧孩子，有個長輩坐鎮，孩子們會有主心骨。

　　田裡的事兒依舊是交給大山，肥皂作坊已經正常開工了，讓趙老太太過來負責盯着，技術上的事讓三牛來做，庫房那邊光有一個吳小錘也不行，讓趙老頭子時不時來敲打一番，至于流動的銀錢，都放在程昭手上，需要購買羊奶蜂蜜或者包裝紙，就來程昭這裡寫單子支取費用，程昭需要記賬……

　　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當之後，程彎彎開始收拾要帶去南陽的東西，第一是布匹，第二是肥皂，裝了整整一闆車，堆很高，最上面用粗布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