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629章 大婚圓滿
永平帝的駕崩在衆人預料之内,畢竟躺在床上都三年了,全靠珍稀的藥物撐着,禦醫也暗示過好幾回,所以,等這天來臨時,沒誰覺得震驚意外,接受度都很良好,當然,該哭還是要哭。
還得一個比一個裝的更悲傷,如此才能彰顯自己的忠心。
大概全場也就韓城一個人覺得不對勁了,他雖然不知道永平帝的打算,可有猜測過,單獨留下許懷義,絕不是君臣相宜,而是要在最後給予緻命一擊,為了遮掩,才讓他帶人圍住寝殿附近,斷絕其他人進出,誰想……
結果卻不是他以為的那樣。
難道是出了什麼岔子?
可真要有意外,影衛也不是擺設啊,影衛直到現在都沒現身,那就說明許懷義沒做出格的事兒,所以,永平帝的計劃落空了?或者他猜錯了?
不管哪樣,如今的形勢,也由不得他質疑,他隻能壓下心裡的種種揣度,裝作若無其事。
宮裡喪鐘一響,天下缟素。
顧歡喜也得進宮哭去,還得帶上一雙兒女,因為倆人一個是縣主,一個是世子,品級擺在那兒,不管再怎麼厭憎永平帝,該守的規矩還是得守。
倆口子都在宮裡,卻不在一個大殿,想見一面都難,隻能趁着中間吃飯休息時,背着人進房車裡說幾句話。
顧歡喜這才從許懷義嘴裡知道了所有真相,一時心頭也頗為複雜,“沒想到,永平帝最在意的竟事這些事兒,臨死了,還放不下……”
許懷義嘲弄道,“當皇上的,都不容許有不受他們掌控的事或人存在,想不通的,除掉就行了,隻是他們沒能達成所願,還反被我吓死了,這也算報應吧。”
顧歡喜蹙眉道,“韓鈞有沒有私下找你問點什麼?”
許懷義搖頭,“他哪有這麼沒眼力勁兒?要是能說,我肯定就告訴他了,要是犯忌諱的,他問了,我也不會說實話,他是個聰明人,不會自讨沒趣的。”
“那他肯定有猜到什麼吧?”
“或許吧,不過那都不重要,永平帝為啥躺在床上三年?他對永平帝早就沒啥情分了,不然也不會給永平帝下藥,别說我沒幹啥,就是幹了,他也隻會睜隻眼閉隻眼,倒是韓城,那家夥,竟也裝傻充愣,倒是出乎我預料。”
“識時務者為俊傑,永平帝死了,以後就是小魚說了算,他又不是不知道小魚跟咱家的關系,就算為了日後前程,也不會蠢得找你麻煩。”
“也對……”
“我是擔心小魚多想……”
聞言,許懷義不以為然的擺擺手,“小魚那兒,你最不用擔心,我已經找機會跟他實話實說了。”
顧歡喜瞪大眼看着他,“你,你瘋了?”
許懷義歎了聲,“媳婦兒,小魚不是孩子,他太聰明了,我在他面前遮遮掩掩,藏着掖着,不但沒用,還傷情分,反而叫他多想,不如坦誠相待,反正錯的又不是咱,是他親爹對不住我,我也沒直接動手,他要是心裡還有怨氣,那咱也沒啥可說的了,就當這個兒子白養一場了……”
顧歡喜沉默了,半響後,才問,“那你說了後,他是個什麼反應?”
許懷義笑了笑,“直接給我跪下了……”
“啥?”
“别急,我能沒眼色嗎?他現在是太子,豈能跪我?我一下子就把他托住了,放心,沒跪下去。”
顧歡喜沒好氣的瞪他一眼,“他是替永平帝賠罪?”
許懷義點頭“嗯”了聲,又感慨道,“也是覺得愧疚吧,畢竟,一邊是養父,一邊是親爹,為難的是他,感情上他站在咱這邊,可禮教人倫卻也束縛着他,他沒法公開指責永平帝,甚至為了皇家尊嚴體面,還得盡力遮掩,不然,皇家的臉皮都沒了,于江山社稷也不利……”
“那你呢?”
“我?我肯定通情達理啊,讓他不用放心上,人死為大,啥恩怨都過去了,以後日子該咋過還是咋過。”
“他信了?”
“信不信的,不是嘴上說說而已,看以後吧。”
永平帝下葬後,顧歡喜小病了一場,大概是前段時間一直提心吊膽,撐着的那口氣散了後,反倒是扛不住倒下了,修養了小半個月才緩過勁來,随後帶着一雙兒女進宮,去參加新皇登基大典後的宴會。
她很少在這種場合抛頭露面,以往都是許懷義替她找借口擋了,所以這次一出現,立刻就惹的不少人矚目。
顧歡喜是輕微社恐,卻也不怵被人打量,隻是不喜跟旁人虛與委蛇的應酬罷了,但如今,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兒女大了,有些場合就避免不了。
于是,她坐下後,有人主動來跟她打招呼,她都笑着一一回應,半點架子都沒有,也算破除了她不好相處的傳言。
不過,衆人最感興趣的還是顧家的一雙兒女,長女不敢想,都知道那是新皇惦記的人,但小世子還沒主呢,家世,身份,容貌,品行,才學,那都是一等一的好,簡直是各家主母心裡最佳女婿人選了。
隻可惜,她們跟顧歡喜套話,無一例外,都被委婉的拒絕了。
顧歡喜其實也很無奈,她并不想左右兒女得婚事,但前兩年,江先生的兒子調回京城,接了吏部侍郎一職,自此後,倆家走動就多起來,江家的嫡孫女江南湘,和兒子年紀相仿,容貌品行都不俗,于是,倆家就有了做親的念頭。
她一開始的初衷,隻是想着順其自然,等倆孩子年紀到了,如果彼此有情再給他們定下,可江先生不知道怎麼跟許懷義提了這事兒,那冤家直接應了。
雖說隻是口頭上,倆家沒交換什麼信物,但時下重諾,尤其這等事,更是一諾千金,将來若不履行,簡直就是讓兩家翻臉的節奏,她還能咋辦?
好在,兒子對江南湘并不排斥,倆人這些年,青梅竹馬一般,這才讓她默許了這樁親事。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倆家人都沒對外宣揚。
好不容易應酬到宴會結束,一回家,顧歡喜就道,“以後你還是找借口幫我推了吧,太累了,臉都快笑僵了,一個個的說個話,恨不得在肚子裡拐十幾個彎,這一晚上下來,不下于看了一出宮鬥劇。”
許懷義笑着給她揉捏肩膀,“不想去就不去,以後小魚當家作主,誰還敢給你臉色看不成?”
聞言,顧歡喜卻皺起眉頭來,“今晚找我試探的人不少,可都是沖着咱家壯壯來的,沒一個惦記阿鯉啊,你說,她們這是不喜阿鯉整日在外頭跑,不适合做當家主母,還是忌憚誰?”
許懷義嘿嘿一樂,“啥叫忌憚?是知趣懂事,真要有哪個來找你探口風,那才是作死呢,誰不知道當年我連太子當女婿都拒了?其他人哪來的臉娶咱閨女?”
顧歡喜沒好氣的道,“所以呢?以後就讓咱閨女單身一輩子?”
許懷義眼神閃了閃,“我倒是想,可有人不願意啊……”
顧歡喜看向他,“小魚還不死心?”
許懷義哼笑,“他能死心才怪,别說他了,就是咱閨女,哼,怕是也不排斥呢,果然女大不中留……”
他越說語氣越酸,“那小子有啥好?不就長得好看了點,腦子聰明了點,家世地位高了點嘛。”
顧歡喜翻了個白眼,“你是咋看出阿鯉有那個心思的?”
她怎麼就覺得閨女還大大咧咧得沒開竅呢?
許懷義郁郁的道,“倆人隔的那麼遠,是沒找着機會說話,不過那眼神時不時的就碰一塊兒,都看着對方傻笑呢,這還不是苗頭?”
顧歡喜頓時頭疼起來,“那你的意思呢?管還是不管?”
許懷義沒說話,過了片刻,才不甘的歎了聲,“怎麼管?咱阿鯉從小就主意大,她的事兒向來都是自己做主,咱們一直都沒幹涉過,現在插手婚事能合适?她就算孝順,最後會妥協,咱倆心裡就會舒坦了?”
“那就由着她?那可是進宮做皇後啊,太多身不由己了,而且将來受了委屈,咱們能替她撐腰?”
“所以,婚前必須得先定下規矩,不然,想娶我閨女,哼!就算他是皇上也不行!”
“你想幹啥?”
“簽婚前協議,保證咱閨女的利益,一生一世一雙人是最基本的條款,其他的咱慢慢添,對了,無條件和離這條必須寫上,倆人要是過不下去了,咱就接閨女回家,一腳踹了那混小子。”
“……”
哪家皇室能允許一國皇後和離啊?
顧歡喜覺得這門親事多半是懸了,誰想,沒過多久,許懷義居然真美滋滋的拿回一份婚前協議來,上面不僅有顧小魚的簽名,還鄭重其事的蓋了玉玺。
正經的不能再正經。
她私下悄悄問閨女,“你真的願意?不怕将來後悔啊?”
阿鯉的回答讓她無言以對,“現在我是願意的,那我就沒有拒絕得理由,至于将來會不會後悔,那是将來的事兒,誰也不能未蔔先知,我總不能為了不确定的一種可能,就把眼下的決定給否了吧?
娘,人要活在當下啊,焦慮那些還沒發生的事兒,那活的得有多累!”
顧歡喜,“……”
行吧,爺倆一樣沒心沒肺,就她庸人自擾想不開。
不過,雖說有了這婚前協議,許懷義也點頭了,但顧小魚還是又硬生生苦等了四年,直到阿鯉滿了十八歲。
彼時,顧小魚都二十三了,滿朝文武都跟着等的摧心撓肝的,大雍皇室,就沒有哪任帝王拖拉到這個歲數才成親的,可他們再如何心急如焚也沒用,許懷義不答應,所有人隻能幹着急。
不是沒有别有用心的人想破壞這門親事,但無一例外,下場凄慘。
大婚那日,按照規矩,皇上是無需出宮迎親的,可誰也沒想到顧小魚會力排衆議,騎着馬,高調的出現在了顧家門口,一舉一動,完全就是京城貴族子弟娶妻的流程,沒有半點當皇帝的架子。
甚至臨行前,新娘拜别父母時,若不是許懷義拼命得給他使眼色,就差威脅上了,他能跟着阿鯉一起跪下去。
真要在衆目睽睽之下,讓一國君王給臣子下跪,那絕對堪稱石破天驚。
不過,顧小魚沒跪,卻張嘴喊了聲“嶽父、嶽母”,語氣親昵,眼含孺慕之情,他其實更想直接叫爹娘的,可也清楚這種場合喊出來,他不怕被群臣圍攻,卻不想讓許懷義和顧歡喜兩口子遭人嫉恨。
饒是如此,他這番表現,也足以讓觀禮的人眼熱不已,顧家出了個皇後就夠讓人羨慕了,結果皇帝還甘願自降身份,以女婿自居,這麼擡舉顧家兩口子,誰能不眼紅呢?
未來幾十年,顧家絕對是京城第一門楣。
就是這兩口子做人行事都太低調了,想巴結讨好都無從下手。
然而此刻,兩口子看着遠去的一雙背影,心底卻生不起半分被人羨慕嫉妒恨的歡喜,唯有不舍和失落。
許懷義甚至紅了眼眶,悄悄抹了好幾回眼淚。
顧歡喜見狀,都不好意思哭了,隻得先勸他,“孩子大了,遲早都要飛走的,他們有自己的天地,我們也有自己的生活,總不能永遠把他們當成孩子綁在身邊,慢慢習慣就好了……”
“習慣不了,那是我親閨女啊……”許懷義聲音哽咽,“是我一手拉扯大的,咋就成别人的了?”
顧歡喜無語,“阿鯉又不是不回來,你想見也容易的很,不是有房車嘛,随時都可以。”
“那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将來壯壯娶媳婦兒,人江家要是也跟你似的,日子還過不過了?”
許懷義一時噎住。
顧歡喜牽起他的手,眼神看向遠處,“行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以後陪伴在咱們身邊的,隻有對方,他們再孝順,也會更在意自己的小家和兒女,你再不舍不甘,也得放下,一代代都是這麼走過來的,我們的現在,就是他們的将來。”
聞言,許懷義緊緊回握住她的手,十指交纏,輕輕應了聲。
皇帝大婚,天下同喜。
熱鬧的氣氛持續了一個多月,但顧家卻越發低調起來,兩口子深居簡出,許懷義甚至辭去了禁衛軍的職務,帶着媳婦去了湖田村過起男耕女織的生活,天天徜徉在詩情畫意的田園風光中,越發不願回京。
後來更是到處遊山玩水,去過江南小鎮,看過塞北草原,也曾在海上釣魚,心越發越野,若不是閨女要生孩子,兩人還樂不思蜀。
昭和七年,皇後誕下一對龍鳳胎,皇長子一出生,便被封為太子,從此江山有繼,普天同慶。
昭和十二年,顧家小世子大婚,迎娶江家嫡長女,婚後,夫妻恩愛,不過兩年,便生下一女,容貌肖似其姑母,也就是當今皇後娘娘。
許懷義大喜,也不惦記着出去旅行了,過上了整日含饴弄孫的日子。
昭和四十八年,顧家已經是五代同堂,其地位在京城無人能及,卻也在這一年,老國公爺和老婦人前後腳阖眼長眠,壽終正寝,享年八十歲。
帝後雙雙哭暈在了靈堂前。
顧歡喜再睜眼時,卻發現自己正一手扶着車門框,一手托着肚子,艱難的剛邁進車裡,她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環境,怔愣了半響,才在疼痛中驚醒,再顧不上其他,大聲喊道,“許懷義,快開車,你寶貝閨女要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