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術把碗放在桌上，拿着旁邊的扇子使勁扇，勺子也不停攪着，想讓藥冷得快些。

　　淩晏彎腰，扶着蘇音的肩膀，借力慢慢讓她靠坐在床頭。

　　因為搬動，蘇音平和的臉總算有了一絲起伏，細長的眉毛微微擰起，但還是沒睜眼。

　　高術剛端着藥準備坐下喂她，隻見淩晏手一伸，五指張開在自己面前，“我來。”

　　蘇音此刻還在夢魇中，眼前一片皿紅，不遠處兩個人的身影由模糊逐漸變得清晰，一步步朝她走來，走近了，她才發現是魏子淵和陳梓玉。

　　兩人手牽着手，目不斜視地從她旁邊經過。

　　她想伸手去抓，卻是一片虛無。

　　她追上去，眼前的景色卻突然變了，擡頭，牌匾上是兩個鋒芒畢露的鎏金大字——東宮。

　　蘇音下意識擡腿要往偏殿走，這時，突然有人從背後出現，叫她的名字，“蘇音，該喝藥了。”

　　她回頭，見淩晏端着藥碗，拿着勺子往自己嘴邊送，苦味沖鼻，她下意識扭頭拒絕，“太苦了，我不喝。”

　　頭一偏，藥汁一滴都沒進嘴裡，全灑在了薄毯上。

　　淩晏：“……”

　　高術：“……”

　　要不是确信自己的醫術，他都要懷疑蘇音是在裝睡。

　　蘇音這麼一折騰，倒是把自己折騰醒了，顫顫巍巍地睜開雙眼，似乎還沒太适應對面的燭光。

　　眯了好一會兒，才看向正用手帕給她擦嘴的淩晏，“殿下……？”

　　聽着熟悉的聲音，淩晏心總算定了些，重新拿起勺子将藥喂到她嘴邊，“你是有多怕苦？張嘴，喝了才會好。”

　　哄小孩子一般的語氣聽得高術汗毛直立，他好像不應該在這兒。

　　悄悄退出了房間，也沒一人發現。

　　蘇音聞着藥味就覺得難受，往後躲，“我能挨過去。”

　　“聽話，喝完藥給你找糖。”

　　橙黃色的燭光照在他右側，襯得整個人分外柔和，眼底除了擔憂，還有一絲暖意。

　　蘇音在他深邃的眼神中敗下陣來，張開嘴，艱難咽下一碗苦藥，臉皺巴成一團。

　　淩晏也沒有食言，從白鹭準備的小盒子裡拿出一顆糖遞給她。

　　甜味沖淡了藥味，也撫平了蘇音緊蹙的眉頭。

　　她跟沒骨頭似的，軟趴趴地滑溜下去，繼續躺在床上，閉着眼想休息，痛感卻從四肢百骸湧來。

　　一波又一波，疼得她面色慘白。

　　“殿下不該……叫醒我的。”

　　她聲音也氣若遊絲，每說一個字都要耗費極大的氣力，像有人拿着匕首在刮她的骨頭，磨成粉。

　　睡着的時候雖然都是些不好的回憶，但至少不痛。

　　淩晏給她換了張幹淨的毛毯，蓋好後，拍着她的肩膀，“那你再睡一會兒。”

　　蘇音搖搖頭，甕聲甕氣的，“睡不着了。”

　　她盯着不遠處跳動的燭火，有些晃神，雙眼空洞，可當淩晏剛起身，她瞬間就看了過來，“殿下要走了嗎？”

　　剪水雙眸直勾勾地看着他，在挽留與不挽留之間掙紮。

　　淩晏輕歎一聲，“不走，我去把奏折拿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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