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4章 放過

　　杜力突然感覺陽光有些刺眼，他別過眼，沉默轉身。

　　雲依依看着這一幕，微微挑了挑眉。

　　“這呆子怎麽自己一個人走了。”紅兒輕咦了一聲，旋即對穆陽笑道，“師兄，我們走吧。”

　　穆陽颔首。

　　雲依依随着他們走向書房，她想聽聽穆陽到底要說什麽，裏面是否有關燕妮，以免她及時做好準備。

　　柳涵并不是個愛湊熱鬧的的人，是以，即使他是最先收到紅兒帶着人回來的消息，也沒想過要去看看，一是不感興趣，二是他們自然會過來解釋。

　　雲依依一進屋坐下，就見自己案幾前有一杯剛剛泡好的熱茶，顯然，對方是早有準備。

　　“殿下，這就是我的二師兄。”紅兒笑道，“若不是他，我也不能平安回來。”

　　杜力一旁小聲嘟囔：“要不是我，你能好好回來嗎？”

　　雖然穆陽确實是救了她，但是如果不是他及時找到她，哪能這麽順利回來呢？

　　說到底，杜力就是對紅兒隻提穆陽不提自己感到不滿。

　　他的聲音很低，也隻有離他近的雲依依聽到了一星半點，紅兒沒聽清楚，見他嘴巴開合，問道：“杜力，你在說什麽？”

　　“我沒說什麽，你看錯了。”杜力極力鎮定。

　　紅兒懷疑地看了一眼，收回視線。

　　“在下穆陽，多謝王爺對師妹的照顧。”眼見氛圍冷了下來，穆陽上前一步拱手，妥妥的江湖中人。

　　柳涵坦然受他一禮，嘴角上揚：“畢竟是本王的人，哪容得了別人欺負。”

　　穆陽笑意加深，倒是對這位王爺的做派有了好感。

　　“殿下，此次還是要多虧穆師兄，我們才能全身而退。”杜力抿了抿唇，開始向柳涵說起今天發生的事。

　　雖然他對穆陽有種種不喜，但是這是私事，論公事，該怎麽就是怎麽，杜力不會添油加醋，也不會刻意美化。

　　柳涵對他說的話，倒是很感興趣，擡手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于是，杜力從到場以後開始講起，當講完穆陽指出桃花在煉丹的時候，他頓了頓：“事情就是如此了。”

　　柳涵嗯了一聲，看向穆陽：“不知兄臺可否解釋一番為何會在此地？”

　　他的語氣很是随意，就像是在跟人閑聊一般，但穆陽卻從這份随意中看到幾分銳利。

　　穆陽唇角上揚：“不過僥幸罷了。”

　　柳涵不置可否，他并不相信所謂的僥幸。

　　“我是被桃花突然抓來的。”穆陽笑了下，“我雲遊四海，各處行醫，前段時間才來到大楚，聽說西郊處的李員外身患痼疾，看了十幾個大夫，都對此束手無策，出于好奇，我便前去問診，病人才有了好轉，就被桃花等人捉了回去，原本我想直接将人藥倒就走，看到她暗中聚集了十幾個少女……”

　　“本着醫者仁心，我便留了下來想看她到底想做什麽，誰知她要我為那些少女取皿，我原本是不願意，但一想到我若是拒絕了，她一定會再去找旁人，到時候旁人若是有把柄或顧忌在她手上，這些少女便毀了，于是我佯裝應承下來，聲稱隻能我一人在場，用豬皿來蒙混過關，因着她們手腕沒有傷，桃花曾懷疑過我沒有取皿，于是我就用自身所做的藥示範了一道，她才相信，同時我也在暗中調查她所做的事，煉丹一事，也是因着在下鼻子靈，時常出入焚香殿這才發覺。”

　　等穆陽将事情經過都說了出來，紅兒心中的石頭總算落了地，她就說嘛，師兄不會幫着人做惡事的。

　　柳涵手指無意識地敲着案幾，擡眸問道：“不知穆兄用的是什麽藥可以使傷口快速愈合？”

　　穆陽像是早有所料，不慌不忙地從袖口拿了一個小瓷瓶出來，放在柳涵面前。

　　“此藥是我研發多年而成，傷口若是不深，便可快速愈合，若是傷到骨頭，視情況而看，一般多為一個月以上……”

　　柳涵把玩着小瓷瓶，忽地看向雲依依：“你過來一下。”

　　雲依依不由眨了眨眼，有些茫然。

　　好端端地，叫她作甚？

　　正想着，她就看到柳涵眉梢微微蹙起，顯得有些不耐煩。

　　她隻好走了過去，站在柳涵，面前。

　　“王爺叫我做什麽？”

　　“伸出右手手背。”

　　柳涵言簡意赅。

　　雲依依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沒動。

　　僵持了大約幾秒鐘，雲依依伸出右手手背。

　　柳涵淡淡瞥了她一眼，打開小瓷瓶的塞口，将藥粉随意撒在了雲依依的手背上。

　　穆陽看得眼角直抽，瘋狂在心裏哀嚎，這藥材多珍貴啊，明明隻需要那麽一點就可以愈合的，這灑的都可以愈合整隻手了！

　　雲依依被他的舉動驚到了，好半天才回神，一股清涼的感覺立即侵襲她的手背。

　　她低頭看了下，在宮裏火海那次受的燙傷，在藥粉的作用下漸漸被撫平，很快，那塊肌膚就跟周圍其他完好的肌膚別無二緻。

　　這個傷口極為隐秘，平日裏，她自己都沒怎麽注意到，畢竟燙傷這個東西，在這個時代很難得到好的處理，雲依依見它自己已經愈合好了，倒也沒去管。

　　沒想到，一向散漫的柳涵居然會留意到這點，她的表情突然就有點奇怪起來。

　　“謝謝王爺。”

　　柳涵淡笑一聲：“這下，本王可不欠你什麽。”

　　他指的是她為了給他拿到解藥所做的事，想必她因此受傷，是他比較自責的點，但她沒說，他也沒提。

　　雲依依以為無人知道，實際上，他卻将這些放在心裏，不是不想給她藥，隻是沒找到更好的。

　　人真的很奇怪，就因為這麽一件小事，雲依依突然對他沒那麽讨厭了。

　　若是他能早點放她離開，那就再好不過了。

　　“還挺好用的。”柳涵随手将小瓷瓶放到雲依依手上，看着穆陽道，“還有嗎？”

　　穆陽機械搖頭：“沒了，這是我做的最後一瓶。”

　　“做一瓶需要什麽藥材？”柳涵挑眉。

　　穆陽眼睛閃了閃，一連報出幾十種藥材：“天山雪蓮、五百年的人參……”

　　柳涵點點頭，看向紅兒：“他需要什麽藥材直接讓劉管家準備。”

　　紅兒驚喜颔首，她是知道自己師兄的，有着囤藥的習慣，能做出這種愈合藥，這些藥材想必都極其難找，但沒想到自家殿下居然這麽慷慨。

　　“不知王爺需要多少瓶？”穆陽不動聲色地看着他。

　　“一年的量。”

　　穆陽嘴角一抽，這是把他當成無情的制藥機器嗎？

　　“我待不了一年。”他委婉拒絕。

　　“半年？”

　　穆陽還是微笑。

　　“不管你做什麽藥，我都可以給你提供藥材。”柳涵笑吟吟地看着他。

　　“成交！”

　　穆陽眼睛眨巴了下，要知道有些藥材生長環境極其苛責，他每次光是采藥都要花費數日功夫，有的時候甚至還會因為遇險，如果可以，他想盡可能把時間花在制藥上，而不是尋找藥材上……

　　柳涵的提議，給了他相當大的吸引。

　　此刻，他突然有些明白為什麽自家師妹會在這王府待這麽久……

　　杜力臉色有些不好，要做一年的藥，那豈不是要在府中待一年？

　　柳涵餘光瞥見杜力，淡淡出聲：“你是不是還有什麽事情沒說？”

　　“殿下，我将那些少女都帶回了府，該如何處置呢？”杜力連忙回神。

　　“你覺得呢？”柳涵看向雲依依。

　　“那要看王爺打算如何處置罪魁禍首了。”雲依依道。

　　“此話何意？”

　　雲依依想了想：“若是王爺打算嚴懲罪魁禍首，也就是趙嫚兒，這些人自然就是人證，需得好好對待，不過，這人若是在王府上，有些不妥，容易被人攻讦是我們收買了人，應當盡早将人送往京兆尹，進行秉公處理。”

　　“若是王爺不打算嚴懲，那便為這群少女解了奴籍，妥善安置。”

　　“怎麽可能不嚴懲呢？”紅兒第一個開口，有些不解地看着雲依依，“雲姑娘，我們已經跟那趙嫚兒結下了仇，必定是不死不休，為何要放過她呢？”

　　雲依依抿唇一笑：“這自然是要問王爺了。”

　　柳涵輕啧一聲：“你倒是将本王心思猜的極準。”

　　“若不是王爺想讓我猜到，我也猜不到。”雲依依從善如流。

　　柳涵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你猜的不錯，本王确實打算放過他們。”他把玩着空杯子，有些漫不經心。

　　“殿下！這些人犯下這樣的大罪，為何要放過他們？”紅兒喚了一聲，有些不太懂他的用意，雖然這次他們做的有些不合規矩，但是能發現這麽重大的一件事，想必楚皇也不會怪罪他們的，她不明白自家殿下為什麽會畏手畏腳。

　　“別急，聽聽王爺怎麽說。”穆陽輕輕拍了一下紅兒的肩膀，卻遭到了杜力的死亡凝視，他的手僵了僵，然後收了回去。

　　柳涵擡手，示意她冷靜。

　　“此刻的放過，是為了以後的重擊。”

　　說這話的時候，他下意識看了雲依依一眼，原本以為對方的臉上也會出現驚訝的表情，但是沒有，有的隻是平靜和理解。